吴越两国边境,吴王大营内!
压抑的寂静。
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年轻的吴王手中拿着一份沾血的战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
卞逍率领不足两万大军杀出艳州防线,绕过西线重兵防守的几个大城,长驱直入,直接杀进了吴国核心地带。
吴国守军纷纷截击,围追堵截。
然而卞逍大军如同泥鳅一般,在吴国境内钻来钻去。
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是这个结果。
卞逍曾经是吴国大将,对吴国的地理只怕比吴王甚至比许多吴将还要熟悉。
哪一处有山谷,哪一处有道路,哪一处有河流,他完全了如指掌。
哪一处可能有埋伏,哪一处可以埋伏。
单纯战报上,完全看不出此时吴国境内有多惨,看不出卞逍有多么厉害。
一句话可以形容。
吴国境内已经出动近十万大军,围堵卞逍。
但是这些军队,已经要被拖垮了,完全一团乱麻。
当某一支军队疲倦不堪的时候,卞逍就会如同毒蛇一般出击,杀得人头滚滚。
而且卞逍几乎不带草料,不带粮食。
直接在吴国境内征讨。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更加直白的说就是劫掠。
一路杀,一路抢。
整个吴国境内大乱。
一天送来几十份战报,一会儿卞逍这里,一会儿卞逍在那里。
甚至到现在为止,连吴王都不知道卞逍究竟在哪里。
但是
至少三个空虚的城池被劫掠一空,并且付之一炬。
至少有两三万军队被卞逍偷袭,伤亡惨重。
年轻的吴王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
就在不久之前边境会猎上,他不但在围棋上赢了宁元宪,而且在两军比武也大获全胜。
吴国的声势高涨,吴王名望更是如日中天。
几乎所有人都说宁元宪已经日薄西山了,吴王启如同朝阳冉冉升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年轻的吴王压制了朝堂保守派系,尽力施展。
眼看着真正辉煌就要降临了。
现实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宁元宪的真正算盘了。
太疯狂了!
宁元宪就是一个疯子。
为了给卞逍制造突袭吴国的机会,竟然上演这么一场大戏。
又是借贷几百万金币的军费,又是御驾亲征,在边境上集结十一万大军。
不仅如此,还不惜用自己作为诱饵,把身边大军调走三万南下守国都。
要不是这样,吴启也不会从西线再调走三万大军东进。
因为正面决战击败宁元宪的诱惑太大了。
如此才导致西线空虚,让卞逍区区不到两万骑兵长驱直入,在吴国境内杀得血流成河。
换成其他将领,可能还会些许仁慈。
但卞逍何等心狠手辣?对吴国何等痛恨。
这一战他究竟杀了多少人,烧了多少城镇村庄?
天知道!
吴王捂住额头,坐自己的椅子上,并且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个噩耗太猛烈了,让他不由得一阵阵昏眩。
他的心在滴血。
卞逍虽然没有占领一座城池,但是对吴国经济的摧毁确实致命的。
毁坏比占领要容易得多了。
宁元宪你真是疯了!
疯了!
然后吴王发现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宁元宪是一样的,都那么爱冒险,都那么偏执于一处。
吴启率领大军南下,做出一副要袭击越国上野郡的架势,完全是为了夺取怒潮城的战略行动做掩护。
结果宁元宪没有发现。
而宁元宪装出一副御驾亲征的架势是为了卞逍的突袭,他吴启也没有发现。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派遣更多的大军去围堵卞逍?
两王大决战的戏,就这么散场?
而且是吴王先退?
那样一来颜面何存?
之前气势冲冲率军南下,一副要攻打越国的是你,现在灰溜溜退兵的也是你。
大都督吴直道:“陛下,三万西军还没有到达我们大营,下旨让他们去,参与围堵卞逍吧。”
吴王一声不发。
吴直道:“陛下,卞逍大军在我国腹心祸害一日,我吴国的国力就衰弱一日。”
暴怒的吴王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拿起棋子,开始在棋盘上落子。
自己和自己对弈。
这样脑子就能够很快地冷静下来。
江山是寡人的,不管任何后果,都只有寡人一人承担。
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冷静。
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作为一个王者,最忌讳的就是进退失据,就是被敌人吓得阵脚大乱。
任何危机,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既然坏事已经发生了,如何在这场灾难中寻找机会?
转危为安,甚至大获全胜?
“陛下,陛下,立刻派出大军守西线围堵卞逍吧,若是晚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陛下,下旨吧!”
“陛下,大军撤吧!”
“大王,赶紧去和越王谈判吧。”
“大王,赶紧谈判吧,让卞逍退兵。”
在场的几个重臣纷纷跪下磕头,痛哭流涕,一副国之将亡的样子。
年轻的吴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在想着宁元宪那边的遭遇是不是也这样?
国家一旦遇到什么危机,就有一群人扑上来嚎啕大哭,仿佛明日就要亡了一样。
最最诛心的是,这群人心中甚至是有些痛快的,幸灾乐祸的。
表面上痛心疾首,实际上却在暗笑。
瞧瞧,瞧瞧,大王你不听老人言,现在吃亏了吧,现在知道错了吧。
你啊就是太年轻,太幼稚!
治国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当日苏难杀出国都,在越王脸上狠狠扇一个耳光的时候,相信越国重臣心中也是差不多感受。
君主和臣子,既然是合作者,又是永远的敌人。
难怪宁元宪一旦抓住机会,杀臣子如同杀鸡一样。
足足好一会儿,吴王道:“卞逍仅仅一万多军队,而且都是轻骑兵,能够攻下坚城吗?”
那应该是不能的。
吴王又道:“卞逍军队速度那么快,而且对吴国地理如此熟悉,一旦让他钻入我吴国腹心之内,需要多少军队才能堵得住他?”
当年常校长动用了近百万大军也没能堵住几万红/军。
吴王站起,来到地图面前道:“几个村庄镇子被烧了,也就烧了。粮食被抢了,也就抢了。人”
这话吴启没有说出来。
人被杀了,也就被杀了。
这话虽然是真心话,但是太诛心了,他作为一个君主不能说出口。
吴王大声道:“解决卞逍危机的关键不在吴国,而在越国!”
年轻吴王的手指落在雷洲群岛上道:“怒潮城之战已经爆发了,拿下整个雷洲群岛指日可待,这是一场巨大的胜利,足以弥补卞逍给我国内带来的损失,甚至远远过之,这是战略上的胜利。”
众多臣子对海洋也不太关注。
但是吴王一而再地讲,他们也有了基本概念。
夺下雷洲群岛后,每年多出的赋税就有几十万金币,这就是巨大的利益。
吴王又道:“宁元宪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寡人承认被他欺诈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让卞逍奇袭我吴国。但那又如何?那以为这样就会获得战略主动了吗?他这样的豪赌,最终只会一无所有。”
“没错,卞逍突袭我吴国,让我颜面尽失。而且卞逍屡战屡胜,杀我吴国几万人,十几万人,确实足够震惊天下。”
“但是宁元宪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了吗?没有!”
“越国的危机依旧在天西行省,依旧在苏难的谋反!”
“张翀很厉害,但是他已经尽力了,白夜郡城马上就要沦陷了。届时苏难大军就会横扫整个天西行省南部,一旦苏羌合一,那就是近十万大军。东进可以围攻越国之都,北上可以和楚国夹击种氏大军,南下可以和矜君夹击祝霖主力。”
“卞逍大军突袭我国内,确实很痛心,很可怕!但整个局势的暴风眼,不在我吴国,在天西行省,在白夜郡城!”
“宁元宪看错了一个人,越国平西伯郑陀,他吝啬兵力,根本就没有尽全力,这才让张翀遭遇灭实在话,你这样的人就算投降了,我苏氏也不用。”
他手猛地一抬。
顿时两个刽子手的猛地喝一口酒,喷在鬼头刀上。
然后,两把刀子朝着张洵和张匀的脖子上虚砍一下,算是找找感觉。
找准感觉后。
鬼头刀高高举起。
只要一落下,两颗人头落地。
苏剑亭的手高高举起道:“张翀,只要我手一落下,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就人头落地。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儿孙在眼前吗?你的孙子还不满五岁,长得真是聪明伶俐啊。”
“张翀,你不想要你的儿孙死,很简单啊!你当众自尽,就可以了!”
这话一出。
城墙上的守军一惊。
宁洁长公主一颤。
苏氏好恶毒啊。
竟然是逼迫张翀自杀。
难道苏氏不要名声了吗?
但是望向苏氏联军。
大部分士兵竟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也毫无愧疚之心。
明白了!
苏氏家族靠近西域和羌国,这里的人本就没有什么礼义廉耻。
苏难此举在东方国度自然是千夫所指,但是在西域确实稀松平常。
苏羌合一,苏难是要把自己当成西域之国了。
“张翀,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儿孙死吗?我倒数五个数,如果你还不当众自杀的话,你的儿子孙子,可都要人头落地了。”
“五!四!三!”
张翀猛地拔剑横于颈部。
宁洁长公主大吼道:“张公不要,就算你自杀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您的儿子和孙子的。”
张翀当然知道。
但眼睁睁看着儿孙死在眼前而什么都不作为?
把完全违背了他士大夫的准则。
况且他觉得他若死了还能激发守军士气,让他们拼死一战,或许还能守得更久一些。
这样或许就能支撑到沈浪大军到来,若因此白夜郡城不沦陷,那我张翀也死得其所。
刑台上的张洵大呼:“父亲不要!”
然后,他整个人猛地朝着鬼头刀撞去自杀。
五岁的张匀大哭:“爷爷不要!”
宁洁公主几乎用尽了所有的修为,朝着张翀冲去。
“当!”
她手中暗器飞出。
击飞张翀手中的利剑。
但利剑还是划过张翀的脖子。
鲜血飙射。
张翀枯瘦身体倒下。
“不!”
“不!”
“不!”
所有守军高呼,泪如涌泉。
宁洁长公主飞快冲上前去,将张翀扶起。
猛地按住他脖子上的伤口,拼命压住涌出的鲜血。
幸好,幸好!
因为她的暗器激发得及时。
而且张翀病得太厉害了,甚至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剑没有割破大动脉。
而外面刑台之上的苏剑彦也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
他倒数五个数还没有结束呢。
张翀就这么自杀了?
而此时张洵自杀不成,一口鲜血呕出,一头栽到在地。
剩下五岁张洵嚎啕大哭。
“爷爷,爷爷”
苏难有名,张洵和张匀还是要杀。
但是,不能公开杀,要暗中杀之。
苏剑彦望着城墙上的守军,一个个眼睛通红,震怒到了极致,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张翀自杀,反而让他们士气疯狂高涨。
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但苏全不屑一阵冷笑。
这种士气又能撑得住多少?
宁洁长公主武功是很高,但是统兵作战是不行的。
张翀一死,城内守军群龙无首,必败无疑了!
顿时,苏全出现在主帅台上,大吼道:“张翀已死,大军攻城!”
惊天的战鼓响起!
“杀!”
“杀!”
“杀!”
苏氏一万多联军,疯狂地朝着白夜郡城冲杀过去!
最疯狂的攻城战,又一次开始!
而城内守军虽然不足两千,但因为张翀的自杀,一个个几乎愤怒发狂,士气狂涨。
“为张公复仇,为张公复仇!”
“杀,杀,杀!”
“和这群畜生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激烈的战斗,再一次爆发。
杀声震天!
血气冲天!
主帅苏全站在高台之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别看现在战况这么激烈。
守军已经要撑不住了,等这股气一泄掉,白夜郡城就要沦陷了。
从今之后,天西行省再也没有人能够挡住苏氏大军的脚步。
我苏氏家族凤凰涅槃,就在今日!
而就在此时!
西南方向,忽然涌起惊天的尘土。
仿佛乌云滚滚而来。
苏全一阵冷笑,羌国先锋骑兵终于来了。
从昨天开始,他就陆续收到急报了。
羌王阿鲁太继续围困阿鲁娜娜和沈浪联军。
羌国大将束布台率领一万大军进入天西行省,先和苏氏大军会师。
已经不止一个使者验证过,这就是羌国的骑兵。
不仅仅束布台大将来了,羌国另外的几员猛将也来了,都是苏氏家族的熟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
苏全才决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攻破白夜郡城。
否则,羌国大军会来抢胜利果实的,还会耻笑苏氏家族无用,区区一个白夜郡城都打不下来,还要我们羌国大军帮忙!
苏全大声吼道:“全军压上,拿下白夜郡城,拿下白夜郡城!”
“不能让羌国友军看遍了我们。”
“拿下白夜郡城!”
随着苏全一声令下。
苏氏联军几乎全军压上,疯狂地攻城。
整个白夜郡城,摇摇欲坠,厮杀震天。
“砰砰砰”
羌国的一万骑兵已经依稀可见了。
他们开始冲锋了。
苏全不由得冷笑,之前慢吞吞地不来,现在又着急什么?
急着来抢胜利果实吗?
冲得那么快,那么猛做什么?
很快,羌国的一万骑兵冲入了战场。
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冲势更加凶猛。
苏全不由得一愕,然后他见到了老熟人,羌国大将束布台!
“大将军,来得何其晚矣!”苏全哈哈大笑道。
而就在此时!
沈浪猛地掀开了斗篷。
羌国女王阿鲁娜娜猛地掀掉了斗篷。
“我乃沈浪!”
“我乃羌国女王阿鲁娜娜。”
“拯救白夜郡城!”
“将苏氏叛军,斩尽杀绝!”
随着一阵阵高呼。
一万多羌国骑兵,带着惊人的冲势,从苏氏联军的背后,猛地杀了过去。
淹了过去!
顿时间!
苏氏联军,兵败如山倒!
一边倒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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