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青帝赋 > 第九回:飒沓流星侠客义 银鞍白马玉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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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沈寒枫取了些陈年酒酿,非拉着谢梨安喝上几坛,说是久不曾相见,内有无限惆怅无人能与说,定要借着这月光与美酒,将心中所想说个尽兴。

    那谢梨安虽心中挂念着燕双公主,但他本是个不会推辞的人,又是师兄邀请,故而就应了他的盛情,也喝得满面绯红。

    “谢师弟,你倒是狡猾得很,躲在你那栋青玉小楼里成天天地把酒作乐,哪晓得我们的苦闷。”那沈寒枫似是醉了,笑得有些怅然。

    谢梨安替他满上杯,随笑道:“梨安其实也不似师兄看起来的这般悠闲。”

    那沈寒枫似是不曾听见,依旧道:“你躲开了江湖纷争,躲开了勾心斗角,实话告诉你吧,我原是看不起你的,什么琴棋书画,什么诗词歌赋,那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该做的事……可是,可是我现在开始羡慕你了……”他此刻已有些迷糊,顾不得什么形象,便撑着脑袋打起了酒嗝。

    “师父常年不在家,这楚玉派便就交给我来打理。我哪懂那么多,更何况楚玉派早年结了不少冤家,如今见师父已老,便都来寻畔滋事,真真是焦头烂额……”

    听他滔滔不绝说着心中苦闷,谢梨安多少也明白了他的不易,想说几句安慰话,却又怕说不适当得了他的猜忌。故而便只是为他斟酒,时不时应和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待到屋外响起寅时的钟声,那沈寒枫渐渐少了言语。谢梨安听他一夜倾诉,许是又逢了近日的烦心事,竟也变得惆怅起来,自顾倒了几杯酒,饮了干净。

    沈寒枫许久不曾出声,谢梨安便以为他睡了,刚想将他扶至里屋的卧榻上,便只见他抬起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似如梦呓一般轻声道:“钿儿已经失踪整整三年了……”

    谢梨安听他说出这句话,便愣住了,他忽然明白了,沈寒枫这一夜的酒,都是为了那个在楚玉派无人敢提及的女子所喝。

    这个女子,是他们的师妹陆扶霜,小名叫小钿儿。谢梨安记得幼时练功偷懒之时,常常便是她替自己把风,每当师父走近,她便推搡自己,因而趁着那时便读下了不少书。

    陆扶霜的年纪与谢梨安相仿,若是不曾失踪,许是如今已经与沈寒枫成亲了。

    三年前,正逢朝中萧皇后生辰,大赦天下。这本是好事,却不早不晚偏偏就是那一日,忽然闯进来一队带刀侍卫,将陆扶霜架着脖子带走了。

    打那时候起,沈寒枫便有些不同往日,时常独自在后院里练功,一练就是八九天不停歇,对沈水烟也似是严厉了许多,惹得沈水烟天天往外跑,就是不愿回来。

    “师兄,我也曾帮你问过,可是宫里的朋友都说不曾见过小钿儿师妹,那群人许不是宫里人,许是什么歹人假扮的。”

    沈寒枫又是长久不言不语,许久长叹一声,继而带了些绝望道:“我何尝不这么想过,江湖上的朋友也都请了个遍,可是普天之大,何处去寻?可怜我的钿儿,孤身一人,孑然一身……若是还活着,有个信也是好的,可若是……”

    沈寒枫话说至此,已然是泪眼娑婆。他铮铮的练家侠者,心里也有过不去的坎,每每醉了酒,必然要想起她,每每想起她,便少不得一阵黯然神伤。

    谢梨安更不知说些什么了,若是别的事,他尚能安慰几句,可唯独这件事,多说总不如少说更能使他平静。

    “师兄,今日已经不早了,我扶你早些去歇息吧!”谢梨安恐他悲伤过度,故而不再与他多说,硬是将酒杯从他手中夺去。

    沈寒枫不曾强求,顺着他的意思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谢梨安看他不能走稳,便赶紧上前扶住。

    沈寒枫靠在他的身上,有些自嘲道:“我这般粗俗的江湖人,竟要你这样精贵的公子照顾,实在……实在是折煞我了。”

    谢梨安撑着他进了屋,服侍他躺下,然后长叹一声道:“师兄,这些年你也受苦了。”

    那沈寒枫因醉了酒又哭得伤心,故而落得一身疲惫,许是都不曾听见这句话,便已然枕着哀愁入睡了。

    谢梨安顾及他的情绪,因此不敢离得太远,在床榻便寻了一处避风之地,便裹着长衣倚了一晚。

    待花堂晨起,皓色远迷庭砌之时,谢梨安朦朦胧胧被一阵飞沙走砾之声惊醒。蓦然察觉自己竟躺在床榻上,而师兄却不见踪影。

    透过半敞的窗户,只见得落木萧萧下,繁花白雪香。谢梨安整装起身,方才走到门口便看见沈寒枫神情坚毅,侠气凛凛,玉树临风,长发飘动如碧水微波,裙摆飞扬似蛟鹰展翅,他手中拿了一把秋霜宝剑,那宝剑漆黑似乌铁一般,煞是有腾腾杀气。旭日朝晖下,他目空万物,更显他难诉哀愁的伤情。

    “师兄,好剑法!”谢梨安看得入迷,发自内心地称赞了一声,沈寒枫这才注意到他,停下动作用袖子抹了抹汗水向他走了过来。

    许是想到昨夜痛哭失态之状,沈寒枫不禁有些羞赧,沉默了一会儿支吾道:“昨夜……难为师弟陪了我那么久,听我说了那么些愁绪,我这有些……”

    见师兄忽然变得这般腼腆,谢梨安不禁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你我是甚么交情,需得这般客气?我这边不与你多说了,因有要事在身,待会儿还需与你借两匹上好马匹做脚力。”

    “师弟何不多住两日?这急匆匆地来,竟还要急匆匆地去?”

    谢梨安见他这般殷勤,便有些为难,握着他的手道:“实在是要紧之事,改日再与师兄彻夜畅饮。”

    “宫闱内事?”沈寒枫隐晦问道。

    谢梨安不曾隐瞒,点了点头。

    沈寒枫见罢似是明白了,笑道:“那我可要备些佳酿在家,防你突然来访了!”

    二人说了些不舍之言,谢梨安便去寻墨轩,左右在大宅里转了二三圈,最后竟在马厩内寻见了灰头土面瑟瑟发抖的墨轩。

    “少爷,这小魔女,非要我捉什么蛇!我不曾捉到便赶我来这里睡!少爷,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一处实在可怕得紧!”

    瞧他这般狼狈,谢梨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好赖忍住了,但依旧打趣道:“让你说她是魔鬼,她可是记住你了!”

    日已渐高,谢梨安想着今日无论如何要赶去余翠城,便不敢再多逗留,与沈寒枫借了两匹上好的马,便告别了他。

    他尘土飞扬跑了一小段,心里忽有些许留恋,勒马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沈寒枫似还站在那里,又想起他昨夜的戚戚切切,不禁有些怆然。

    诗云:

    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

    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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