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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二
鹰国人做事向来保守严谨，但效率还不错，五天后，调查组就到了崔洛迩学院。
“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您可以看到，我们的因子都是格陵兰制药公司的正规产品，发票和购买记录一应俱全，绝不存在采取尸血的行为！”
面对调查组的询问，琼斯腰背挺直，双膝并拢，摆出凛然不容冒犯的姿态。
“崔洛迩学院以拯救孩子为宗旨，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是天大的污蔑！”
布莱恩态度很客气，毕竟琼斯在当地是很有名气且颇受尊重的公众人物：“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怀疑崔洛迩学院，事实上，也许是某些人私底下的行为，而您却被蒙在鼓里。”
“bb的视频您也看了，现在只是常规调查，请您配合。谢谢。”副组长阿尔切夫态度柔和的说道：“您只要说知道或者不知道就可以了。”
鹰国不存在与n并行的检察机关，刑事案件只能由检察部门向n起诉，检察部门对案件是否起诉或是否继续诉讼有独立的决定权。
阿尔切夫五十多岁，身材高大、线条粗犷、体魄强健，工作勤勉。当了十年的副检察长，他经验非常丰富，深谙询问之道。
他示意布莱恩不要说话，让自己来问。
“毫无疑问，校医和艾玛老师已经犯下了滔天罪行，现在我们唯一想确定的，就是您和其他教师是否也参与了，或者仅仅是被蒙蔽，两者有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和后果，这都是为了保护您的名声以及崔洛迩学院。”
已经重复问了三次，琼斯头微微昂起，嘴巴抿得紧紧的，显出下巴刚硬的线条，她选择保持沉默。这是律师的建议。
学院共有三十五名专职教师，三名校医，六名清洁工及若干厨师、警卫等，调查组传讯了所有人，然而都是同样的态度。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
十天过去，调查毫无进展，虽然校医和艾玛承认抽取过尸血，但狡辩说只是为了练习提取凝血因子的工艺，拒绝承认曾经将提取物输入到学生体内。学校的账目开支也很清晰，并没有非法挪用社会善款。
对学生身体的感染检查结果一时半会也无法得出结果。
195年，米国批准了雅培公司开发的全球第一个用于筛查血液中感染的诊断试剂盒，原理为间接s法，检测血液中的抗体滴度。
s又称为酶联免疫吸附法，指将可溶性的抗原或抗体结合到聚苯乙烯等固相载体上，利用抗原抗体结合专一性进行免疫反应的定性和定量检测方法。
间接s的基本步骤为：先加入已知的抗原，抗原与固相载体联合，构成固相抗原
然后加入含有待测抗体的血清样品一抗，此时抗原和抗体互相结合，洗去其他多余成分
之后加入带有辣根过氧化物酶标记的已知酶标二抗第二个抗体，二抗又称抗抗体，将和待测抗体结合
最后加入酶底物使酶显色，检测溶液的值，值越高，证明待测抗体滴度越大。
第一代s试剂盒所用的包被抗原为体外培育的病毒裂解物，这种裂解物中不仅含有很多的杂抗原，而且所含的重要主要蛋白的浓度不能保障，且含有许多交叉抗原表位，因此，灵敏度和特异性不高，假阴性和假阳性率极高。
最重要的是，由于检测的是血液中的抗体，其出现时间较晚，因此检测的窗口期最长可达12周。后世流传的s检测窗口期三个月的说法就是从第一代检测试剂盒开始的。
调查组并不能在小镇上待上三个月，只能抽血后回去等待结果。
人类是善忘的动物，漫长的三个月，将会消磨任何人的兴趣，眼看一场风暴雷声大雨点似乎只是蜻蜓划过水面，水波荡漾几下便消失无踪。
就在此时，布莱恩收到了匿名邮寄的一些破破烂烂的资料，它们似乎曾经被撕成碎片，有的上面还残留着菜汁和草莓酱的痕迹。
资料是琼斯派人撕毁后扔在垃圾桶，却被江牧华派人翻出来，请专人修补后邮寄过来的。话说关于如何正确翻垃圾桶这门技术，还是赵长天教他的。
这才是崔洛迩学院真正的账本！上面清楚的记录了多年来学校购买的正规凝血因子的数目、价格以及其他各种开支，根据账本，学院每年收到的各类捐款从数十万到一百多万英镑等，加上学费，收入非常惊人，除去教师工资和基建等，真正用于医疗费用的开支仅仅只占到五分之二。
假账！布莱恩立刻明白了，学校用格陵兰制药公司开具的大量虚p填充了账目。
其他的钱呢？调查小组迅速对学院教师的银行账户和名下资产进行了统计，这才发现，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教师们居然个个都是大款！尤其是校长琼斯和校医、艾玛三人，身家更是高达数十万！
一场长达十年的精心策划慢慢露出水面。利用社会对血友病人的同情建立学校，并以此作为噱头吸引社会捐款，同时购买格陵兰制药公司的凝血因子作为门面，而暗地里却采尸血提取药物，制作假账，从中谋取暴利，学校的每一个人都是知情者，都参与了这起看不见的谋杀！
“学生的体检结果，您看看。”阿尔切夫把检测单放在调查组临时办案处的桌子上。
“从建校开始一共收取159名学生，目前9位在校生，已知明确感染的有30人。此次检测结果尚未完全出来，但已经有35位学生初步认定感染，鉴于窗口期比较长，预测最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学生是感染者。”阿尔切夫说道：“其他病毒感染结果正在检测中。”
屋子里静得吓人，两个人表情凝重，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问题是，他们并不承认，缺乏直接注射的第一手证据。”布莱恩终于开口。
“不承认也没用，购买的凝血因子数量不足以支撑孩子们的注射剂量，这就是最大的证据。”
第一阶段调查结果很快呈报上去，崔洛迩学院被下令关闭，所有教师被暂时收监，等待进一步调查。一所学院的倒闭，这在鹰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国内外报纸纷纷转载这条消息，引发热议。
可这并不是结束，就在鹰国民众痛骂崔洛迩学院的时候，以埃德及其父亲为首的30个家庭在每日邮报上联合发表了声明，将起诉崔洛迩学院、起诉政府监管不严，要求政府道歉以及大量赔偿。
他们选择江牧华作为代理律师。
接受史蒂夫采访的时候，江牧华说道：“我固然痛恨崔洛迩学院，可有件事却心存疑问。我不相信学院一开始就抱着谋利的心思，从殡仪馆看门人的口供中可知，在建校早期，他们并无勾结，学院的确是一心一意为学生服务的，那么，为什么早期入校的学生仍然会感染呢？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的原因？”
“您认为会有什么原因？”史蒂夫问道。他是江牧华剑桥大学新闻系的学弟，比他晚了三届，因为划船比赛成为好友。
江牧华正在律师事务所接受采访，他看着史蒂夫年轻的面容，露出一抹奇怪又坚定的神色。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原因，但对血友病的孩子而言，不明来源的血液是最大的感染途径。”他说道。
史蒂夫看着他，珍妮和马丁在旁边拍照，三个人都非常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也许这段话会被抹掉。”回到报社，珍妮说道。
“也许不会。”史蒂夫回答。
送到主编的稿件经过修改，抹掉了江牧华的这段话，然而刊登在报纸上的，却是原稿！
次日凌晨，当诺恩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勃然大怒时，为时已晚。
“这是什么意思？”布莱恩问自己的秘书：“早期的孩子没有用尸血，仍然有人感染，可能是因为来源不明的血液？他们不是一直用的是格陵兰制药公司的产品吗？怎么能说来源不明？”
“我也不清楚，但您调查的结果表明，早期入校的孩子确实有不少人已经死了。”秘书给他倒了一杯茶。
“下次不要给我倒红茶了，换咖啡吧。”布莱恩对红茶有点心理阴影。
“或者我应该期待晚上的bb纪录片。”他自言自语。
bb一台没有让他失望，配合的播出了科普纪录片血液制品的前世今生，从介绍鹰国义务献血制度开始，说明由于献血者数量太少，导致原料血浆大量缺乏，不能满足国人所需，不得不从米国大量进口鲜血和浓缩血浆，制成各种血液制品，包括凝血因子。
接下来，重点讲述凝血因子的来源、作用和提取工艺。最后，还打出了鼓励积极献血的口号。
看起来和报纸新闻毫无关系，然而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暗示什么，让人毛骨悚然。
冷汗一阵一阵从托尼额头上冒出，握着刀叉的手不住发抖。
哐当，刀叉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托尼，你脸色很难看。”餐馆老板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他牙齿咯咯发抖，一年前，他从厂房的楼梯摔下，失血过多，曾经在一家小诊所接受过输血治疗，当时，对方骄傲的宣传那是进口血液。
我一定想多了，不可能的，他茫然失措的站起来向外走，砰的一声撞到门上。
“小心些。”老板在后面喊道。
恐慌无声无息的蔓延，这是福尔摩斯出生的国度，善于推理的鹰国人从新闻中猜出了某种可怕的联系，鹰国从米国进口血液和血浆，制药公司购买血浆，崔洛迩学院早期的感染者用的是格陵兰制药公司的凝血因子，医院也用的是同样来源的血液
这说明了什么？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托尼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就冲到医院进行感染检测，却根本排不上队，因为在他之前，医院的窗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几乎全都是焦虑等待着做同样检查的人群！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还有一些自己在家注射凝血因子的血友病患者。
他花了一天时间，跑了好几家医院才成功。
“马上停止任何关于凝血因子的报道，否则你们将和珍妮一样，被调换岗位。”诺恩严厉的说道。
上次事件发生后，珍妮主动承认错误，说是不小心拿错了，然后就从正式的新闻记者被调离去进行乡间报道。
史蒂夫问道：“为什么？现在我们的报纸销量已经突破从前的五倍，现在停止，恐怕影响不好，大家都在等着我们的后续报道。”
诺恩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摇头道：“虽然是这样，可来自制药公司的压力太大了，他们已经发了律师函，声明如果继续进行暗示性的报道，将会起诉每日邮报。还有，政府似乎也开始不满了，崔洛迩学院倒闭，孩子们得到救赎，那不是很好的结局吗？事情到这里应该结束了，不必再继续追查下去。”
“您觉得这是结束吗？”史蒂夫问道：“每个人都有生病的时候，您不希望输入的是安全的血液吗？您不害怕吗？”
“我们没有暗示，只是陈述事实，制药公司即使起诉我们，也赢不了。”马丁是刚入报社的新人，跟着史蒂夫跑新闻，一来就遇到这么大的事，充满了旺盛的斗志。
“你们想怎么样？”
“继续跟踪，深入调查，直到真相大白。”史蒂夫站得笔直：“我们需要您的支持。”
这两个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诺恩按了按疼痛的脑袋，也许是老了，他最近经常头疼，半夜躺在床上失眠时会不断回想从前的一生。
他干过很多岗位，报导过明星、社会、政治等各种新闻，最让他自豪的却是战地记者。他去过五十多个国家，报道了11场战事，在战区发回报道，有时连防弹衣都没有穿。
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开着一辆破旧的老卡尔顿进入波斯尼亚，靠近驾座的门突然被子弹击中，那声音像雨点一般密集的打在门上，万幸，子弹没有穿透车门。
战地记者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战争犯罪的见证者。
他想起曾经亲眼目睹米方在越战中使用橙剂。在湄公河三角洲地区使用橙剂，目的是剥离树叶，这样就可以发现埋伏的地面部队，这实际上就是战争犯罪，因为后来在当地出生的婴儿经常会有生理缺陷。
他摸了摸桌上女王颁发的帝国勋章，时间有点长了，勋章的边角被他摸得水润圆滑。
新闻报导其实也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和政府，和大公司。
“去吧，”他挥了挥手：“小心点，做事低调些。”
史蒂夫调皮的朝他敬了个军礼，和马丁退出去。
第二天，江牧华在每日邮报上呼吁，请所有曾经以及现在接受过输血治疗、注射过血液制品的患者立刻到医院进行、乙肝和丙肝的筛查，同时希望各大制药公司能对自己的产品进行病毒检测。
“啪！”半夜，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11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