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来德离开行长家，拖着疲惫的，无力的双腿，很晚才赶回厂子里。
因为年纪的关系，老嘎忙活了一天，感觉太累了，早早就躺下休息了。；
只有懒二陪着他坐在那里下闲聊着，刚刚吃完饭，而且白天饿了那么久，晚上回来之后，他又吃的特别的多。
他还象以往那样，坐在那里小声的聊了一会，修来德在屋子里和懒二说话，怕打扰了老嘎休息，边悠闲的走出休息室。
当两个人谈到了修来德到行长家有什么效果，懒二想替他分析一下时，修来德瞪着眼睛想了想。
把行长的大姑爷和大女儿，这两天每次见到自己之后，总是朝自己笑一笑，这点变化说了出来。
然后眨着眼睛用心的想了想，感觉除了这一点之外，再没有什么变化了。
懒二站在修来德身边，用心的听着当修来德一说完，他马上瞪起眼睛眉开眼笑的开心推了一下修来德。
说这件事情肯定有门了，气的修来德瞪着眼睛扫了懒二一眼。
感觉他在胡说八道，他自己怎么就一点没有看出来呢。
人家对自己笑一笑，那不过是看他那个可怜的样子，有些好笑罢了。
跟行长答应贷款的事情，是牛马羊不相及的事情。
这么想着，站在院子中间，仰头半天无语。
修来德觉得这是懒二担心自己跑了这么长时间了，突然打起退堂鼓来，马上想再鼓励自己。
他也不想把这件事情说破了，人家这么做不也是好心吗？
这么长时间里，厂子干干停停的。
表面上看起来，也就投了五六万块钱。
而还有很多钱不在账上呢，向他的工资钱，基本上一分钱都没有见到。
还有他的父亲母亲，到市里来，看到他现在这个为难的样子。
母亲再偷偷的塞给他千了八百的，也都不见踪影了。
再加上李新，老嘎，懒二，车间里的老班长，他们也同样花了很多钱。
这些都在李新记录的账本上了，他都不敢去看。
一看了之后，他都不知道欠下这么多债，凭着工资什么时间能还完。
懒二高兴的替他分析着，并开心的告诉修来德不要着急了，这件事情有门。
见修来德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马上就替他分析道：
“大侄子，不是二叔我站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想一想，以前他们见到你，好似陌生人似的，而且对你还有一种厌烦的感觉，对不对。”
修来德扭头看着懒二本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想听听他的分析。
懒二见修来德对自己的分析有兴趣，马上来了劲，再次高兴的对他说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你的努力，肯定是得到了行长家人对你的认可，在他们看来，你是一个有毅力，脚踏实地干事业的人，又是一个很稳重，靠得住的人，他的这个笑，肯定是对你尊重的一笑，懂吗？”
修来德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懒二接着分析道：
“至于你能否贷下来款，怎么也得让行长用心的考虑一下，对你私下里进行观察，这么大的事情，人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作得了主呢，你听我的，这件事情很快就能有眉目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万万不要恢心，得咬着牙，恨着心，给我坚决的挺下去。”
懒二给修来德极大的肯定，在他看来，行长能否给修来德贷款这件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的修来德瞪着眼睛看着懒二，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
他一说完，修来德便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吧，我听你的，再咬着牙挺下去，也许你说的有道理，我这是当事着迷，我咋就一点没有看出来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都这个样子了，修来德也只能按照懒二所说的，给自己吃个宽心丸了，不然又能怎么样呢？
两个人站在那里，边抽着烟边慢慢的朝休息室走去，其实修来德累的脑瓜子都木了。
要不是抽着烟提神，他早就跑回屋子里倒头大睡一觉。
懒二看修来德同意再坚持下去，边跟着往屋子里走，边默默的想着。
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呢，可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招子了，也只能这么让他挺下去。
夜色很静，没有月色，浓云很重，天气闷热，看得出来，明天肯定有一场大暴雨。
懒二说房子都维修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他两个一走进休息室，再没有说话，忙碌的一天又过去了，他们得抓紧休息了。
修来德关了灯一躺下来，脑子里就考虑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早晨赶到银行，耐心的等在行长室的门口。
他一出来，自己就紧追的行长的屁股央求他帮忙，等人家回去了，他又淡咧咧的在外边等着。
到了中午，人家去吃饭了，他呢，只好跑到楼下不远的小店买个面包吃。
等熬到行长下班了，他马上又坐着小客，匆忙忙的赶到行长家的楼门外。
耐心等他出来，熬到人家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可能睡着了。
他这才拖着沉沉的身子回到厂里，就算行长被逼的没法，人家只是说一句话：
“你别总是跟着我了，还是抓紧回到你们厂里去生产吧，你就是缠着我白了头，这件事情都没有结果。”
不过，等到懒二替自己分析完之后，修来德用心的想了想。
觉得懒二说的这些话，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最近几天里，他发现行长虽然一直沉默着，可他看自己的眼神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那种愤怒的，生气的眼神。
而是一种长者看后辈的那种温和的眼神。
眼睛是什么，那是心灵的窗户，从他那眼神里，应该就是懒二说所的那种希望吧。
这么想着，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咬着牙发着恨。
好，无论如何也得挺下去，我就不相信行长的心是铁打的吗。
修来德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睡的真是特别的香甜。
整个晚上，他可能连身都没有翻动一下，等到老嘎喊他吃饭的时候，他才从梦中醒来。
他和懒二两个人从炕上爬起来，边穿着衣服边笑着说了两句闲话。
他们脸一洗完，老嘎就把饭端了上来。
以前每天早晨都是两三个小菜，馒头和粥。
最近几天，只有一个咸菜，粥和馒头。
修来德心里有数，没法去问，他只好装着很正常的样子，也不说话，低着头端起碗来猛吃起来。
懒二站在那里边擦着脸，边皱着眉头朝饭桌上，也就是修来德的办公室的桌子上看了看。
张了张嘴看修来德低着头吃的特别的香，他想了想没有说话。
很明显，大家手头上都被搞的特别的紧。
从这越来越减少的饭菜上，就很明显的看出来，在这么耗下去，怕几个人的菜都要断了。
老嘎端上来之后，马上笑呵呵的跟着坐下来，也不说话，只顾低着头跟着吃起来。
懒二朝老嘎看了一眼，好半天才说道：
“今天我回趟家，想法子借点钱回来，我看在这么下去，熬两天，饭都吃不上了。”
老嘎低着头只顾吃着，一句话都不说。
修来德也装着没有听到，他能看不明白吗？看明白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钱该借的都借到了，没有借到的，是因为去，就是借人家也不会借给自己，这就是他们的现状。
懒二说完，看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也马上低着头，闭上了嘴。
他明白这还用说吗？能借着钱，那就抓紧回去呗，说啥呀，都这个样子了，巴不得他赶紧借点钱回来。
厂子可以暂时停下来，工人暂时可以放假。
他们几个人得吃得喝呀，就是不吃好的，也得想法子把肚子填饱，要是饿着肚子还能干啥呢。
修来德低着头长叹一声，吃完了饭，也不说话，扭头朝门外走去。
他感觉这一刻里，自己的内心真是酸溜溜的不是味道，边走边摸出烟来塞到嘴里面。
到了院子，他把烟点着，然后仰着头朝空中望了望，又用力的压了压心中的那股子，有些冲上来的激动。
顿了一下之后，他回头朝厂里扫视了一眼，快步的朝着厂外走去。
他又将踏上了，去找行长的路上，边走边用力的朝肚子里吸着烟。
他知道急也没有用了，都啥样了，眼看着饭都吃不上流了。
他希望懒二今天能回趟家里，那怕带回来一二百块钱，也能让三个人再支持一阵子了。
边走他边想着这些事情，忍不住苦笑着，感觉自己这是何苦来着呢。
好好的工作，优越的条件不去干，竟然到这里来吃苦受累，上火着急的，这图的那门子呢。
现在到这步了，后悔也没有用了，走下去，只有硬挺着走下去。
修来德走的很慢，他知道今天出来的时间有些早，是不想见到上班的工人。
银行那边他也不能去早了，去早了人家还没有开门呢，去了也是干呆着。
思来想去的，只有在路上慢慢的走着，边走边琢磨着。
这些日子，自己真是又累又乏的，脑子有些不转劲了。
今天我真的好好的观察一下行长的表情，看看是不是象懒二所说的那样。
和以前比有什么变化，也好再做新的打算。
这么想着，他觉得脚下越走越有劲了，迈着步子紧走了两步。
突然他马上又慢了下来，自己劝自己，不能去的大早了，太早还得等在门口，多难受呀。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银行上班呢。
知道的，看自己就好象看到外星人似的，那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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