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只说了一句我不怕,接着灵巧一个翻转,已经往风暴中心去了。www.

    程沐兮措手不及,嘱咐一句文曲星君好好看着,捏了个避水咒,也下海追阿默去了。

    阿默的速度很快,程沐兮不敢落下,只能在后面奋力追赶,途中还要经过无数虾兵蟹将的尸体,不小心碰到其中一具尸体,不瞑目的一双眼涣散地对着她,吓得她悚然推开,自己反倒卷进了旋涡中间,喝了好几口海水。

    这时一双手及时拉住了她,猛地抓住程沐兮的腰间的用力一拽,把她拽出了满是尸体的漩涡中心。

    是阿默回头救了她。

    阿默从小在这片海域长大,对这很是熟悉,拉着程沐兮不管不顾地往前游去,珊瑚海藻在她们的眼角快速倒退,穿过鱼群,那些细小狡黠的鱼脸上如出一辙的惊愕表情定格在眼底,一尾巨鲸停下看她们,她们从它庞大的身躯底下穿过去,等它转动眼睛的时候,两人已经游远了。

    雷电继续肆虐,但两人越潜越深,震天的轰鸣渐渐被隔绝在身后,远了淡了。

    行船时看到的海总是极美的,浅处蓝得摄人心魄,但到深处,积蓄过多颜色愈发浓重,再往下游,底下大概是海沟,光线黯淡,变成了墨色,即使有避水咒护体,程沐兮仍是看的头晕目眩,干脆闭着眼睛,由阿默拉着她游走。

    昆仑山位于天界以西,是以为东方天界的边缘,山上仙雾渺渺,云烟蔼蔼,元始长生大帝在昆仑诞神池旁颀身而立,背手仰天。

    昆仑诞神池,这里是上古神族诞生之地,也是死亡之地。

    上古神族在这里诞生,成长,成年,封神以及死亡。

    六界众生,皆有命中定数。凡人寿命最短,妖、鬼数千年光影,仙则有各式各样的天劫,挺过去修为大涨,幸运的,失败就会灰飞烟灭,神魔两族与四界物种不同。

    死去的神族,如果魂魄保存得当,将其重新放入池中,数万年后,将会重聚魂魄新生

    神和魔一样,都是永生,无论重生多少次,也只不过是悠悠一场大梦,开心的过往,痛苦的过往,都不会忘记,除非魂魄散尽,不再入这诞神池,方可断。

    这或许就是众多神魔羡慕凡人只有短短上百年寿命的原因,喝了孟婆汤,再入轮回,均忘却前事种种,记忆如初生之刻,白帛一卷,是至苦,也是极乐。

    池中影影绰绰浮现的烛光点点,就是上古众神的灵体灯,灯灭则说明神灭。

    千万年来,灰衣仙人都守护在这里。

    诞神池周围是一片花木草药,天河水被他引来从这些花木中间流过,不时蒸腾起阵阵水雾,花草间突然飞来一只七彩灵蝶,灰衣仙人转目而看,伸出一指。

    那灵蝶飞起,轻巧地落在他微屈的指头上。

    风吹过花朵带来阵阵清香,指上停留的灵蝶扑闪翅膀,似乎在和灰衣仙人在说些什么。

    灰衣仙人略垂目,将灵蝶举至眼前,甚至故意翻动指尖以作逗弄:“原来是有人要来,你先行一步前来通传。”

    遂朗声道:“太子要来,直接进来便是,何必派人通传。”

    “见过元始长生帝君。”子书瑾让微微弓身行礼。

    能让天界太子行如此大礼的,只有九重天外的那几位帝君了,灰衣仙人正是其中之一的元始长生大帝。

    “太子已数千年未踏足昆仑,不知道今日所为何事?”按理说神族素来看淡世间万物,无欲无求,可元始长生大帝对子书瑾让说的这段话,却隐隐有不待见之意。

    “帝君,我今日前来,只想知道一件事,白泽一族的灵体灯,近日可有重燃之势?”

    子书瑾让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元始长生大帝神色如常,嗤笑道:“太子又何必多此一问,神族一旦魂魄消散,灵体灯已灭,何来重燃之说。”

    子书瑾让闻言,脸上也没有显露出特别失望的神情,淡淡说一句告辞之后转身准备离去,元始长生大帝又凉凉补上一句。

    “太子,你若在人界太闲,不如早日回九重天继承大统,免得你胡思乱想些不可能之事,”元始长生大帝神色渐历,冷哼一声,“我只劝你,莫违天道,好自为之。”

    子书瑾让紧了紧身侧的手,才缓缓点头道:“帝君教导的是。”

    子书瑾让走后,元始长生大帝右手在池边一拂而过,顿时,池中央泛起波纹处处,有一处微弱的灯光,若隐若现两个字:白泽。

    南海深处,烟幕缭绕,最黑暗的地方竟然建有一座不见天日的暗牢。

    牢内无数铁链横空而过,看上去横七竖八甚为混乱,若再看得仔细,竟是阵法所成!

    又见地上散落了一些古怪的野兽骸骨,森白骇人,有狮颅带角者,亦有虎脊带翼骨者,且骨形硕大,如牛如象,并不似是凡间兽类。www.

    不知牢内囚的是何可怕的人物,竟能将这些强悍无比的妖兽吃下腹去。

    闻锁链牵动声响,自南面角落之处传来,老龙王敖广被玄铁的镣铐铐着手腕和脚腕。

    深海之处不见天日,敖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关了多少时日,其实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除了镣铐限制自由,倒是落得清静。

    只是那两兄弟让他放心不下,敖云心中怨恨不但未消,反而愈演愈烈,幸得那日遇见那名无意闯入地牢的小鲛人阿默,也不知道她能否赶得上救下已是凡人的敖寅。

    刺啦,厚重的牢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随即见塔壁四角藏着的壁灯燃起熊熊火焰,顿时把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敖广忽地警惕起来,睁开双眼,龙目满是戾气。

    来人是洛奇。

    敖广当然不知道两百年后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洛奇,只知道他是天界叛军贪狼星,于是挑眉一笑:“原来是贪狼星君驾临,本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虽然是阶下囚,可牢狱生活并未将敖广的王者气度抹去,言语间施然自在,寒冷的囚室仿佛刹那间褪尽阴邪,此时他身在之地,便似是华贵无比的南海宫殿,正以一方海域龙王之尊,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星君!

    洛奇笑眯眯地看着敖广:“南海龙王,别来无恙。”

    紧接着又一副抱歉的模样:“我说错了,如今的南海龙王应该是敖云才对,老龙王,是贪狼不懂事。”

    敖广冷哼一声,未曾搭话。

    洛奇自得其乐地参观牢房一圈,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扯紧敖广身上的镣铐,敖广顿时浑身一股钝痛感,玄铁的撩链在他手腕磨出一道道红痕,叹气道:“没想到二皇子竟如此狠心,将亲生父亲关入地牢之中,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实在为我等所不齿。”

    敖广强忍痛楚:“魔界之人也懂礼仪廉耻吗?我们的家事,就不劳星君您费心了。”

    “我想老龙王您还不知道吧,您的两位公子此刻正在大战。”洛奇一副担忧的样子,只不过这担忧未达眼底,“当初您将大皇子敖寅送入人界轮回历劫,就是怕今日之事发生吧?可惜两位皇子不懂你的苦心,酿成今日之祸。”

    敖广心中焦急,难道阿默还是没赶上?但不愿给洛奇看出他的在意,淡淡道:“人间有句话,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星君大驾光临,总不见得是学那人间妇人,爱管起别人的家长里短来了?”

    洛奇皱眉,似乎为敖广的不开窍烦恼:“您的二皇子,将来可是我们魔界一员大将,我自然要来助他一臂之力。”

    敖广凤目微敛,煞意难藏:“竟然是你!云儿自小性格深沉,但不至于叛逆,一百年竟敢带兵逼宫,还把罪名都推到他大哥身上,原来你们魔界之人蛊惑了他。”

    “老龙王你又说错了。”洛奇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在龙王面前摇了摇,神色倦怠,似乎有些累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不懂你的亲生儿子,敖云明明比敖寅更适合做杀伐果断的君主,你却因为血统问题属意他的哥哥,敖云早有心魔,何谈蛊惑。”

    敖广神色冷然:“原来今日星君前来,是耀武扬威来了?”

    “还是不对。”洛奇大伤脑筋,颇为无奈,“敖云将你关押百年,仍未下杀手,显然还是顾念父子之情,这样会阻碍他成就大事的。”

    “你到底要如何?”

    “本君此来,乃为向老龙王借一物事,此事若成,敖云前途不可限量。”

    敖广嘲弄:“贪狼星君神通广大,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贪狼星君拿不到的东西,须得向我这个囹圄之徒伸手来借?”

    “这件事,没有老龙王你,还真的办不成。”洛奇脸上神情骤然变冷,之前笑谑之色尽褪,“我要借的,正正是老龙王你的命!”

    敖广双眼精光大盛,显然未曾料到这是答案:“老夫如今不过是阶下之囚,早已没了威胁,想不到魔界仍对老夫如此挂念,若想要,取了就是。”

    洛奇:“老龙王切勿妄自菲薄,你的命,正是释放敖云心魔的最后一剂良药!”

    “你们打算推到敖云身上是吗!”敖广不傻,转念已经想明白,“那阿默,也是你们故意放她进来的!好毒的计谋!”

    先是故意让阿默无意中发现老龙王所在的位置,再让她带敖寅来这里,到时候发现敖广的尸体,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敖云做的,敖寅自然会将敖云弑父夺位的事情上报神界,到时候敖云无处容身,只能投靠魔界。

    此时敖广一时心痛难当,龙王展形,须摆鳍舞,长身甩尾,爪锐如钢,背上一双羽翅恣意舒展,想要挣脱链条,牵一发而动全身,片刻间塔内的锁链尽数泛出一层暗幽莹光,仿佛刹那间唤起了什么,无数锁链噌噌移动,化作一张巨大的网从上而下罩落。

    敖广受迫,挣扎起来,试图以钢爪利牙刨断链网,龙爪锋利无比,连天上神兵玄甲亦难抵挡,但这锁链分毫无损,反而越是挣扎,那锁链越是收紧,只片刻之间,将巨大的龙身段段捆锁,连一双翅膀也被勒得骨头咯吱作响。

    洛奇此时方上前,看着犹自挣扎的敖广,心情大好:“忘了告诉你,我当初打造这件地牢的时候,就是专门为囚禁龙族而设的,不过此事,敖云他并不知情,只是以为这不过是间普通的牢房。”

    “老龙王,安心上路吧,敖云我会替你好好教导的。”

    洛奇双手黑雾冉冉升起,正要抚上龙王的七寸之处!

    “贪狼,恐怕你今日不能如愿了。”

    两人之间竟然突然向上迸溅出一道腾跃般的水柱,这股水柱,恰恰将洛奇冲开,强大的水势迫的他不得不放手。

    待水柱停止,牢里又多了一位白衣为杉的俊美男子,他身上滴水未沾,如仙如玉。

    洛奇睁大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子书瑾让,你此时怎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得了女娲石消息,去了北海吗?”

    “不错,此刻的我,确实在北海之巅一无所获。”子书瑾让重新点亮牢内被扑灭的灯火,“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却是两百年后的我。”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若不是两百年后的你,在拍卖会上将浮沉珠让给我,这浮沉珠又岂会被激发”

    “这不可能!”洛奇一脸不可置信,“任你法力再强,你不是浮沉珠的宿主,怎么可能触发它,除非是天机镜!不可能,绝不可能,天机镜早就下落不明,就连西王母也不知道。”

    敖广缓缓幻化人形,身上血肉模糊,极为惨烈。但他却并没有去理会身上的伤口,只任鲜血沾湿衣襟,哈哈大笑:“贪狼,这是天意!天意!”

    “即使你来这又能改变什么?”洛奇的声音镇定自若,并未因敖广的挑衅之言而见半分动摇,“太子殿下莫非是忘了,您的真身是应龙,这间牢笼可是为困龙而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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