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陪你一起醉,愚笨的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不能喝就别喝嘛。”你拍着我的背,心疼的劝。
我趴在马桶边,已经吐的没有力气反驳,额头冒汗,手不住地抖。
“干嘛这么倔啊?女孩子要温柔点。”你伸手捋开我垂下来的头发,叹口气出去了。
听到你关门的声音。
觉得自己好委屈,为什么要倔强?若能像梓子,担心就能坦白说出口该多好。
可是不行,我没那种勇气,所以跪在这里呕到想哭,自讨苦吃。
你一定觉得我麻烦吧?
脸颊温温的,一杯温水。
“解酒。”你塞进我手里。
你刚刚是去给我做热水么?我看着你,一时回不过神,也问不出口。
我真没用,陪你,最后却要你来照顾我。
你递给我,自己又打开一罐啤酒。
“不知道。”我开口。
我看着玻璃杯清澈见底的水,好像能专心的看出画来。
不敢看你,看你会更胆小。
不知道为什么倔强,不肯妥协,不肯低头。明知是伤害,也不肯放手。并不高傲,并不坚持,可为什么总是紧攥着双手呢?
“也许是因为无法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就已经可以了,这种事情做不到。太多人说谎,所以不能自己再对自己说谎。总觉得无法原谅,自己对自己做这种事情。”
就当我在说醉话,用酒壮胆,说出这种会被人当作傻瓜的话,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要努力对自己诚实。内心相信,你会理解,因为你是关河,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我的倔强,你最清楚。
你静止一般的看着我,一动不动。眼眶却好像红了,我低着头,不敢再多看你,怕自己会哭出来。
许久,你站起身走了出去。
你一定不知道,你转身的一霎那,我的泪就滴了下来。
总觉得,那滴泪是替你落的。
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你才决定振翅高飞的吧?
是因为我说,不可以对自己说谎的话,让你决定对自己诚实的吧?
很高兴,可以真的为你做些什么。
只是,我被摔得,好痛啊。
努力张开要跟随你的羽翼,碎成片片。我全身伤痛的倒在地上,看着发誓要守护的幸福,就这样破碎了。
身体里的血,奔流而出。
人,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不知是不是颁奖典礼那晚着了凉,转天头昏昏沉沉的。
没多少时间,便发烧了。
一个人孤单单的躺在床上,昏沉沉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喉咙肿了起来,完全发不出声音。
拿着便笺纸,和湖歌沟通,俨然变成哑巴。
迷迷糊糊中,有人敲门,“咚咚咚咚”的嘈杂声音,用力超过了必要力道,明显带着脾气。
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会是谁。
湖歌早上出门了,我起身去开门。东方拓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摘下墨镜,径自走进屋里。
做为一个亲过我,抱过我的男人,他在我面前坦荡自然的极不正常。
不过这是我的标准,换作他,也许那些不过是个问候。
我拿起笔纸,写完递到他眼前。
“发烧喉咙痛?你这女人毛病还真多啊!什么时候?可不要传染上我。”
我气馁的低头。
“看医生了么?”
我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买。”
你为什么来?我把纸条递上去。
“我来关心我的歌曲进展,并给予适当的帮助。”
头痛的很,我转身去拿止痛药。
“是什么?”东方从我身后伸手抢走,看看几乎空了的药盒,“你经常用么?”
不能接受东方那种表情,好像我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隐疾。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没什么治标治本的良药,止痛药就好了,暂时远离痛苦,暂时的轻松,休息后,起身再坚强。
不是所有的伤疤都可以治愈,所以才有止痛药。
暂时让自己逃离痛苦,忘记伤疤,幻想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伤痕,从未被伤害的人。
又可以放心的微笑,相信别人,相信未来啊,美好啊,幸福啊之类的词。
“关河,是个很悲伤的词呢。”我喝着你买来的法国红酒,完全不知道好在哪里,浪费。
你自设计图后抬头,微笑着没有说话。
“很多诗词中都有你的名字呢。”
“家父研究古代汉语。”你低下头,继续工作。
“那你最喜欢哪一首?”
“你猜呢?”
“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
“呵呵。”你笑着摇头。“陆游的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哦,关河,你梦断何处啊?”
我走到你后面,抱着你,把头依在你的肩上。
你轻轻摇头笑了笑,用手拍我的手,好像再说“别闹了。”
没有回答,只有嘴角浅浅的笑。
你那时的神情,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体会,那是悲伤的味道。
现在才明白,那时的你,已经预计到我们的分离了吧。只是没有告诉我,任我一个人自顾自得开心幸福。
你一直很坚强,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你一个人面对着分别,承受着痛苦。一个人细数着倒计时,还要在我面前掩饰,不让我知。
傻傻的我,那时只觉得好幸福。
记得说喜欢一部电影,你马上买票陪我去看。说从同学那里听来的餐厅或是旅游景点,周末你一定会有安排。喜欢的公园,喜欢的游乐园,喜欢的咖啡屋,书店,或者哪一条美丽的街道,只要说出喜欢,你都会带我去。
“喜欢”是我的咒语,你好像精灵一样实现我的所有愿望。
你的用心良苦,我都知道。
略带悲伤的温柔,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你的名字。
高烧没有停止,我继续浑浑噩噩下去。
晨昏颠倒,浑身酸疼的躺在床上。
湖歌终于无视我的抵抗,把我抱去医院。
冰凉的液体,混进我滚烫的血液里。
房间里很安静,甚至连钟表的嘀嗒声都没有,一切都那么静。
可我知道,湖歌就在我身边。我可以感觉到。
湖歌会时不时地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感觉我的温度。
就像上次从看台跌落,扭到脚一样。只要我能睁开眼,一定可以看到湖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陪着我。
蒙蒙胧胧中,喧闹,然后安静。再喧闹,再安静。
不知在哪里,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湖歌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些意识。
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薄薄的窗帘透出月光,是晚上了。
喉咙红肿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口好渴。
我摸索着起身,找水喝,不想惊动湖歌。
“给。”一杯水递到面前,低沉的声音一时无法分辨。
“你终于醒了。”来人坐到床边,离得近了,轮廓开始清晰。
东方!
他怎么在这里?湖歌呢?我四下看。
“找谁?”他明知故问。
“你怎么在?”说出话,自己也吓一跳,沙哑的似老公公。
“正好有时间,过来探望一下。”东方把手探到我的额头上,“把水喝光。”
他的手是错觉吧!我摇头。
“你走吧,我要接着睡了。”我赶他。医院的人太多,病人医生到处都是,千万别被看到生事端。
“好。”难得他不反驳,站起来。
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等着听他离开的脚步声。
脚步声,却迟迟未出现。
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湖歌的声音。
“我来看长安。”东方回答的倒是磊落。
我闭上眼睛假寐,没有睁开眼。
“你和长安很熟么?”湖歌冷冷的开口。
--想要变的很熟。梓子的声音。
手用力的抓紧床单,我翻身背对,想逃开。
东方沉默了一阵,回答。
“看来没有你们熟。”
语气里有赌气地感觉,他知道我没睡着,是说给我听的。
“长安不是你玩笑的对象。”湖歌认真地说。
有人肯这样袒护自己,也是种幸福吧。
“不要以为你和她认识的久,就可以教训我。”东方回敬。
无药可救的嚣张男人,永远都是这种态度,要尽早和他划清界线。
“并没有教训你。”湖歌的声音低低的,不小心会错过。
只是不希望有第二个关河出现!
听到你的名字,我猛地清醒!
不要问!不要提!
不要说出这两个字!我心里呐喊,却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长安睡了,我改日再来。”东方开口,他竟然给我打掩护。
“如果你是认真的,我会告诉长安你来过。”湖歌开口。
“需要我转告么?”
关河沉默着。
房间里好安静,却有波涛暗涌似的。
“不用了。”
东方开口。
呵呵,还算他诚实,我想。
湖歌,真是个太过温柔的名字啊!
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开口一念这两个字,心里便顿时温暖。
如果现在,湖歌要离开我,我一定比当年你离开时更无法想象。若没有他,不会活到今天吧,湖歌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了,割舍不开了。
从焰火那晚开始,他便一直是我的救命稻草。一直是我的支撑。
梓子走了,他却留了下来,肯被我紧紧抓住。
真心的希望他能幸福,虽然不知道幸福代表什么,但还是希望他能得到。
从前的那些美好期望,从前对快乐幸福的种种定义,从前的那些梦想,希望他能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像从前那样幸福。
人,是这样的吧。
明知道梦想与现实相差很多,明知道爱情不可靠,明知道很多事不可能实现。
但,还是希望幸福吧,内心深处,还是有渴望的吧。
还有东方,所有努力生活的人,都应该幸福。
闪耀的生物们,应该有闪耀的生活。
是努力争取的,是双手去奋斗的,是因为每一刻都坚强的仰着头。
是那晚,你念着广厦千万间时的模样。
你的样子,那么清晰。
还没有停止爱你吧,还没有放手让你离开吧。
或者,是因为生病,所以脆弱了。
总之,这一刻,好想你。
“不是因为我不认真。”
东方又开口,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还在?
“不是因为我不认真,我只是不习惯别人替我表白。”
喜欢待在你身边,平静的安全感,你的存在轻易的平抚了我无法描述的寂寞。只是在你身边,就已经觉得足够,总是不自觉地微笑,傻傻的开心的不得了。
喜欢你的心情,无论怎样都掩饰不了,幸福的笑容明知道会伤害到梓子,却依旧控制不住。
朋友做的失格,做人也做得残酷。
就算如何被关河伤害,也无法去怨恨你,我就是会痴呆到这种地步。
“小安,你要保护自己啊。”梓子总是提醒我。
可见到你,便没有我了,你是最重要的,为了保护你,就算受到伤害,被自己伤害的,被你伤害的,因为是关河,所以都没有关系。
不知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就陷得这么深,也不需要明白,人在幸福的时候都是糊涂的,捂住耳朵,闭上双眼,马上就可以笑出声,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因为你会马上出现在眼前。
喜欢那时的自己,嫉妒那时的自己。
“今晚想做什么?”你的电话打来。
“不知道,梓子和湖歌去参加学校辩论比赛。”
“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你?做饭?你不是一直叫外买的么?”
“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还叫外买做什么。”你在另一边狡猾的笑。
“呵呵,晚上见。”我的笑容一定很幸福。
“晚上见。”
你是在我身上能发生的最好的事,不会再有别的奢求了,你给了我全天下所有的好。
直到现在,依旧有时会怀疑,你真的存在过么,在我身边?你完美的让我难以相信。
你是我这一生的至宝,舍命也要守护。
“这是什么?”你的书桌上摆着一个黑色的咖啡罐,空的。咖啡罐上,铜版画一样印着一幢老房子。
“这栋房子。”你走到我身后抱住我,虽然习惯了,还是一阵心跳。“和我在伦敦上学时住的房子很像。”
“你,很喜欢伦敦?”会不会回去?
“是个很美的地方。”你没回答我,“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也许吧。”不会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
“我们以后一起去。”你在我耳边说,“我们一起去伦敦,然后巴黎,威尼斯,罗马,意大利。你可以拿着相机,去拍所有你喜欢的,人们的笑脸,或是太阳光的影子。”
我靠在你怀里,你低沉的语调有催眠的功效,气息吹拂在我耳边,你的头发落在我脸上,滑滑的柔柔的。
那一瞬间,我开始害怕会失去你,拥有太完美的东西总会让人担心,若消失了怎么办?会被人夺走么?
好像受到诅咒,一定会有不幸的是在不远处发生,变得慌张,惴惴不安,不敢相信,这种美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接受又不敢,怕会毁了那份美好,又怕有一天期限到了,恐怕无法放手回到原来的自己。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害怕失去你。
“为什么不呢?”
你在我耳边轻笑。
直到现在,我用双手捂住耳朵,依旧可以听到,你低沉温柔的笑声。
要离开!
打开信箱的一刻,脑子里突然产生这个念头。
念头一旦兴起,就像海浪一样扑过来,一浪高过一浪,几乎将我淹没。一刻也不想多留,一定要马上离开。
就像逃亡,简单的收拾行装,跳上出租车。
“机场。”话说出口。司机踩下油门,车动起来的时候,就像逃出升天,任谁也无法把我拉回。
湖歌还不知道。他刚回来,我却要走。东方要是知道了,一定暴跳如雷。
可是,我都管不得了。
要去哪里呢?去多久?我也管不得了。
听天由命吧!
“最近起飞的飞机是几点?”
“一小时后,到厦门。”
厦门?没什么印象的城市,最好如此。
“就到厦门。”
到了厦门之后,再给湖歌打电话吧!
坐在座位上,还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去处,完全陌生的城市,却没有迷茫。
兴奋的感觉,激动的全身都有些颤抖。全部的念头,集中在--要离开了!
挣脱所有的牵绊,孑然一身的清爽。
你飞向巴黎时,也是我这样的心情么?有没有想到我?一定也很兴奋吧!终于找到了另一片天地,有机会作一次全新的自己。
“我在厦门,平安,一切都好。”编好短信,下飞机后再发给湖歌,他不会追来吧?
“会带好歌词回去。”这样,湖歌应该不会太担心了。
“去厦门旅游?”身旁有人问。
“是啊。”
奇怪,没有任何准备的出行,却没有以往的不安,没有一个人的慌张。
没关系,我揽了揽书包,我有你在。
就当是一次冒险,我在测验奇迹的发生几率。
“你呢?”
“我在鼓浪屿上有幢房子,时不时都会来换换心情。”男人摘下眼镜,清清亮亮的一双眼睛,好像梓子。“你呢?打算去哪里?”
“还不知道。厦大怎么样?”
“呵呵,我没去过,每次都是直接去鼓浪屿。”
“原来。”
“要来鼓浪屿么?可以住我家。”他灿烂的微笑也像梓子。
“你家?”
“对啊,反正我一个人无聊,你来可以作伴,我蛮喜欢你的。”
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梓子。
“好啊。反正我也很懒,不喜欢观光。”我竟然答应,自己都吃惊。
既然是逃出升天的冒险,就一定会有贵人相助吧。
这个男人版的梓子,就当是我的贵人好了。
平常决不会坐这种疯狂的事,几乎自杀的决定,跟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回家。就像小时候爸妈讲的教育故事:
“小女孩跟陌生人回到家,最后被卖到一个一年四季都漆黑的地方,小女孩哭啊,哭啊,哭啊,在也回不了家了。”
小女孩哭啊,哭啊
也许潜意识中,我想被卖到那个漆黑的地方吧,四周黑黑的,没有光亮,不会有人看到我的泪,不会再有闪耀的生物,提醒我你的存在。
我和这个男人版梓子回家,不怕被卖掉,不怕陌生人,小女孩还没有哭,等着哭的机会。
“你睡二楼,我睡一楼。”
“房租怎么算?我一定要出钱的。”
“负责我的伙食就可以了。”
“好的。”我拎着行李上楼。
我打开房间门,简单的布置。足够了。
窗外,一颗大大的榕树,四周殖民时期的洋房,沉静高贵,我愿意被困在这个四季漆黑的地方。
接下的两三天,他很尽责的尽地主之谊。
带着我在小岛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个遍。
“这是整个岛上最有意思的咖啡馆。”
门口一块黑板,不是菜品推荐,淡淡一句话--时间,就是被用来浪费的
一杯茶,一本红玫瑰与白玫瑰,开始浪费时间。
我是你的明月当空照?
还是你胸口的血?
老桐坐在一边,老桐,李慕桐,我的大灰狼贵人,和我一样,逃跑到这里;和我一样,喜欢男人。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来了,我就原谅他。”老桐还在念念不忘,我却对你绝口不提。
我不愿和任何人提起你。
你是我的心。
心怎么会掏出来,随便给他人看?
“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啊?”
不明白这些恋爱游戏,我和你的爱情没有任何招数,傻傻的一起了,又傻傻的分开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老桐倔强得梗着脖子。
“他若不来呢?”
老桐很凶的瞪了我一眼。
“他若爱我就一定会来!若是不来,就是不爱,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也许他身不由己,没有时间。”
老桐看着我沉默了好久。
“唉,小安啊,”他连叫我的方式,都和梓子很像,“你和他很像呢。”
“他?”
“两个人都是宁愿被淹死,也不张口呼救的那一种人,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出来了。”
我涩涩的笑笑,没有否认。
“总是沉着脸,看不出你们想什么,问了又说没事,猜也猜不懂,脑子里别扭得要命,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也要想前想后。”
“人倒是善良得很,但是相处太费劲了,要不是太阳绝对照不亮你们这种人。”
“知道还跑出来?”我问他。
“太阳累了,不能总照着他啊,他也要抬头看看太阳啊。”
你也累了么?湖歌呢?
“但是,小安。”老桐看着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你尽管说。”
“你和他不一样的,他是男人,男人都是这个模样。但你是女人,太倔强,会错过爱情哦。”
我看着老桐,无话可说。
小女孩哭啊,哭啊,在也回不了家了。
你是我回不去的那个家么?真的是因为我的倔强么?
泪流下来,终于有了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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