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风中舞风的人 > 第一卷 第三部逆风0063
    已是初冬,刚刚换季。

    气温不是很低,但让人一时还是难以适应。

    全屯子不分男女的青壮年劳力,又被集中起来,顶着瑟瑟的秋风,用最原始的办法和方式,全力挖着抗旱的土水库。

    此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慢步跑来的。

    来人走到人群里,转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到了刘懿芬身边。

    来人兴奋地大声说道:“师母好,师母干活呢?”

    “哦,是你啊?怎么上这来了?”刘懿芬惊喜地问道。

    “这不是各家都没零钱买盐了吗?生产队刚刚打了小零粮,我和车老板子昨天赶车上茂林卖零粮去了,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鲍老师了。鲍老师在街里开会呢,让我给家里捎个信。鲍老师的身体挺好的,告诉家里不要惦记他。”说话的人是家住东双坨子,左手残疾,用右手写字,是班里写字最好,与他的班主任老师关系最好,也是鲍广德最佩服的学生。

    “不是一直在劳动改造吗?怎么又上街里开会去了?是不是又说什么过火的话,进了什么落后分子学习班了?”刘懿芬问道。

    “不是,师母,这回可让你说错了,这回啊!鲍老师在街里开会,师母和家人应该高兴了才是。”

    “有什么可高兴的,这么长时间了,劳动改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哪还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了!”

    “师母,这回就能高兴了。鲍老师让我告诉家里,鲍老师的劳动改造结束了。用上面的话说叫‘摘帽儿’,鲍老师是第一批摘帽儿的,并且,这第一批摘帽儿的总共才20个人,鲍老师排在了第一名。这两天县里还要给他们这20个人开个会,开完会,再办重新分配工作的手续,再过两三天,鲍老师就能回来继续工作了。”

    捎信的人,刚把话说道这里,人群里,一个外号叫肖老崴的没上过学的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么冷的天,不让人戴帽子,把帽子摘了,那不冷吗?”

    这句话,引起了人们的一阵阵笑声。

    鲍广德尽管重新分配了工作,但毕竟离家太远,家中的一切,仍然只好完全由妻子一人打理。

    是时,中苏关系已逐步恶化。

    不久,中苏关系完全破裂。

    为了偿还当时苏联政府支援建设的各种债务,举国上下,人人节衣缩食,在勒紧裤带过日子。

    屋漏偏遇连雨天,在苏联逼在的同时,中国又出现了严重的三年自然灾害。许多人在忍饥挨饿。当时的土岭同全国一样,“瓜菜代”等出现了。据载“城市居民的粮食供应标准被压缩10%”。

    人人吃不饱,体内无多余营养,许多人出现了浮肿。

    年青人处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国家建设欲后继有人,必须保护好这些年青人,保护好这些社会未来的劳动者。为此,首先在在校学生和青年人中发放了“浮肿豆”。

    “浮肿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豆子啊?”人们在悄悄地议论着。

    领到浮肿豆后,大家才知道,这所谓的浮肿豆,原来就是黄豆啊!

    尽管很少,但吃了黄豆的人们仅仅几天就消肿了。

    城里的日子不好过,农村的日子还算勉强支持。

    此时的鲍广德和刘懿芬,已经是5个孩子的父母了,丈夫不在家,日子过的甚是艰难,万般无奈之下,刘懿芬提笔给丈夫写信了。

    这封信中的一句话,让鲍广德刻骨铭心,终生未忘。

    信中说道:“家中连寄封信的邮票钱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柴米油盐了!”

    接信后的鲍广德潸然泪下。

    “这么多年了,自从1956年暑期调到新安镇后,到现在算起来,足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家里的一切全由妻子一人料理,孩子太小,对妻子什么也帮不上,自己是个多么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啊!怎么办?这工作还这么干下去吗?在这工作,一个人吃饱了,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做,可家里老婆孩子6口人怎么生活啊?”鲍广德在内心思忖着。

    “妈的,这工作,老子不干了!”鲍广德内心恨恨地骂道。

    一不作,二不休,找来笔和纸,“唰唰唰”,不一会儿,一份辞职报告便写完了。

    说办就办。

    “老子不干了,找领导辞职去!务农的话,老婆孩子也遭不了这样的罪啊!”

    鲍广德的举动,把厂领导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厂领导耐心地问道:“鲍老师,你这是怎么了?工作好好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还要辞职呢?”

    领导反复问了几遍后,鲍广德向领导道出了实情。

    厂领导看完信后说道:“鲍老师,你的工作,大家非常认可,你不能不干的,有困难,咱们想办法可以解决的。”

    “我是右派,不能连累大家,我还是自己回家解决吧。当农民的话,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厂里的文化宣传和工人文化扫盲,不能离开你。尽管厂子帮不了你家什么大忙,但咱们先解决我们自己能解决的。”

    几番合计后,厂领导大声说道:“依我看,当务之急,先需要解决的是你家的烧柴问题。这烧柴吗,咱们也不能派人到你家那去弄啊!厂子烧火碱用的木头咱们不能动,也不敢动,但咱们可以用单位的大车,摽上跨杠,把单位做饭烧的干树头可力量拉去两车。过一段再把家搬过来,毕竟我们厂子的待遇好啊!不就烧柴最难办吗?把家搬过来,厂子的树头不是有的是吗?还差你家这点烧的吗?有人说的话,咱就往厂子交两钱儿,没人说,就当厂子是对困难职工的补助了。”。

    第三天,鲍广德领着厂子的人赶着马车回家了。

    鲍广德,生前每每提起此事,特别的感激当时的厂领导,每次都激动的落泪。曾感慨地对子女们说道:“唉!那年头,出身不好,自己又是右派,许多人,怕影响自己的前途,没人敢和你交往啊!连家庭出身好的至亲都躲得远远的,遇到了这样的领导,实属难得!”。

    这两车树头,解决了家里两年多的烧柴问题,也是妻子最挠头的问题。

    烧柴的解决,妻子的劳动压力减轻了很多。

    燃眉之急虽解,但对家中的照顾仍是有限。

    怎么办?城里不是在大力的压缩人口到农村吗?别在这个时候,自己刚刚把家搬来,过了不久,却又要把家搬回农村了。

    堂堂七尺男儿,不能孝顺自己上了年纪的母亲,照顾不了妻子儿女,还算是男人吗?与其这样工作在这里,不如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啊!

    常言道,忠孝不能两全,工作就是为国尽忠。人忠于国,这是必须的,但毕竟也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啊!与其在一个好的工作单位而远离家人,还不如找一个待遇一般但离家近的工作单位啊!再说,到了新的单位,继续好好的为党工作,不是照样为国尽忠吗?

    反复思量之后,鲍广德向县人事科递交了请调报告。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