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地煞七十二变 > 孽龙 第十一章 咸宜庵
    毛绒绒的月亮悬在树梢上头夜风从此间漫过来被凌乱的树梢筛得细碎就成了千万把冷刀子攒入咸宜庵门前刮得鬼龇牙咧嘴。

    众鬼只好把两只小鬼围在中间围成一团苦苦忍耐。

    前头就是庵门墙不高门也不厚但上头缠绕的灵光却让鬼魅们不敢逾越分毫。

    目光越过墙头可以望见寺内沿山而建的院落上灯火通明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佛门清净地似有一场夜宴正在举行。

    一墙之隔。

    一头热闹而温暖一头却只能被冷风拆骨头。

    众鬼本来还对进寺庙过夜心存疑虑可当夜深风冷也顾不了许多反倒一个劲儿催促黄尾。

    黄尾一边敷衍着「快了快了」;一边躲在鬼堆里拿着一条长树枝远远挠门。

    大伙儿逐渐不耐。

    门里终于有了回应:

    「门外的善信本庵夜里不接待香客还请明早再来吧。」

    话里故作老成但声音软糯糯的显然是小女娃娃。

    黄尾让大伙儿噤声:「里头是拾得小师傅么?」

    「唉~」门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就说哪个半夜登门果然是黄尾你呢。」

    「没想小师傅佛法越加精深都能掐会算了!不妨再算算我这番给小师傅带的什么糖果?」

    「杨梅糖!」

    门里小尼姑的声音立即雀跃起来可转眼又苦闷下去。

    「我不要你的糖果了。师傅说了不许我再放你进门。」

    众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黄尾向大伙儿眨了眨眼然后装模作样叫唤起来。

    「哎哟哎哟!」

    「怎的了?」

    「冷风丝丝都似那竹条刮在身上比打手心还疼哩!」

    「可师父说……」

    「老鬼只求四面墙壁躲上一夜天不亮就走。小师傅不说我也不说师太又怎会知道呢?」

    「可是明早师父发现林子里佛像被糊了眼就晓得你来过哩。」

    黄尾嘿然一笑:「小师傅不放黄尾进去佛眼上的泥巴也不会掉。反正师太都会发现我今夜来过你放不放我进门又有什么分别呢?」

    「……」

    门里当即没了声响显然小丫头被绕晕了头。

    众鬼纷纷对黄尾奉上「鄙夷」:这厮竟然骗小孩儿!

    可当又一阵冷风袭来刀刀入肉。门里也迟疑着开口:「好吧……但不许教人发现。」

    众鬼:骗得好!

    得了小尼姑应许黄尾领着大伙儿熟门熟路到了一墙根下扒开草丛——得又是一口狗洞!

    流年不利。

    怎么今晚没干别的净在钻来窜去?!

    无奈冷风一催李长安叉腰吐口水趴地钻洞一气呵成。

    进了院子。

    就瞧见一个约么五六岁的圆乎乎的小尼姑踮着脚尖举着小短手用袖子遮住一尊佛像的眼睛以免佛光照住洞口。

    「好么没?」

    黄尾:「快了快了。」

    然而小尼姑手都举软了黄尾还是那句「快了」。

    纳闷回头一瞧。

    呀?!

    墙根下咪悄咪蹲了一排鬼。

    那洞口还不断有鬼冒头。

    小尼姑把眼睛瞪得跟脑袋一般圆扭头就要跑。

    把黄尾吓得赶紧叫道:「祖宗慢些!小鬼可经不住那佛爷一眼呢!」

    小尼姑听了连忙又把袖子遮上

    去撅着嘴:

    「坏黄尾你骗人!」

    黄尾见状松了口气又开口忽悠:「小师父放宽心咱们都是好鬼哩。」

    可小尼姑却突然「精明」起来:

    「放你一个师傅都要打我手心。而今进来这么多……」

    说着嘴巴越撅越高眼泪都渐渐打起了转。

    委屈巴巴给众鬼点起数计算自个儿得被打多少次手心。

    「一、二……八、九、十。」十以后不会数只好又「一、二、三……」

    手指都掰完了也没数出个数出来。

    小姑娘急得脑门直冒汗连被打手心的苦恼都顾不上了。

    这时候旁边忽然***一个声音:

    「十八。」

    小尼姑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十八。」扭头冲那声音「阿弥陀佛多谢施……」

    话声戛然而止。

    而后竟是吓得往后一蹦连佛眼也顾不上遮了。

    李长安赶紧一个健步上去拿袖子包住佛头——他是正儿八经的玄门修士并不惧怕这点佛光——而后顺着小尼姑怯生生的目光望去那里多出了几个身形精悍配着刀剑作武夫打扮的男人。

    他们晃悠悠迫近。

    「小尼姑个头不大胆子不小。竟敢外通贼人监守自盗!」

    小尼姑脑袋摇得飞快:「不是贼人不是自盗他们都是客人哩。」

    「客人?」

    武夫们哈哈大笑浑身的煞气压鬼酒气熏人。

    其中一个忽然上前伸手揪住黄尾顶毛拉到身前用灯笼一照。

    迷离醉眼「嘿嘿」嬉笑。

    「嚯好丑的玩意儿。咦?没影子?竟还是只鬼!」

    黄尾吃痛不已但仍悄悄摆手让大伙儿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谄笑着连连作揖:「将军手松些你定是外地人吧?」

    「怎的?本地鬼就能做贼么?」

    「好汉说笑了。如果我没猜错上头设宴的主人应该无尘大师吧?钱唐城里谁人不知?无尘设宴来者不拒。我等即便是鬼但进了这咸宜庵又如何不是客呢?」

    几个醉鬼面面相觑一阵又忽而放声大笑起来。

    「这丑东西倒是长着好舌头你要是是个活的乃公非得割来切脍佐酒不可!」

    「你要做客?好好好都同乃公来吧!」……

    咸宜庵依山而建。

    最高处是主殿供奉着大神观自在两侧皆有弧形廊屋对坐着诸般菩萨、罗汉。

    中间是一个宽敞庭院庭院入口与主殿相对处立着一扇牌坊牌坊外便是延伸向下的石阶殿上的佛陀们可以从这里俯望钱唐的万家灯火。

    然而在今夜观自在们通通背过了身去面壁而坐任由庭上挑起华灯、拉上帷幕、摆上酒席、升起歌舞席间高朋有和尚有道人有官吏有文士甚至还有江湖豪客。

    每一席都有着僧服的女子作陪她们或是仍带发修行或了却了烦恼丝但共同点是都妆容秀美。虽陪酒但并不殷勤客人有无礼之举偶尔还会柔声呵斥疏离冷淡俨然一副淡然出尘的出家人做派。

    只不过。

    珈蓝宝地怎会作了欢场?出家人又怎会陪酒呢?

    李长安混在鬼群中被撵上庭院见眼前古怪大受震撼只能说钱唐确实是大城市花样就是与别处不同。

    军汉中为首的径直闯上宴席庭院中本有琴师抚曲美人歌舞当即被他吓得如鸟儿四散。他自个儿到不以为意带着醉意大笑着向席上叉手问

    礼。

    席上有老者笑骂:

    「你这纨绔!高僧当前怎能如此浪荡?!」

    军汉回道:「恩师莫气。您老不知我在下头捉住些有趣儿的玩意儿特意带来给诸位取乐。」

    他口中的「有趣儿玩意儿」当然就是众鬼。

    听他此言众鬼中有松一口气的譬如两个货郎他们贫贱惯了贵人不要钱不索命不要壮丁也不要女子只不过要自个儿扮丑取乐实在是邀天之幸。

    有愤懑不平的譬如三个秀才他们小声嘀咕着:「我等虽沦为孤魂野鬼又岂可为猖优之事?!」

    反倒是黄尾奇怪得紧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亏了」、「不划算」。

    等到军汉招手示意不需催促他整了整衣裳越众而出向席间主人双手合什问道:

    「无尘识得故人么?」……

    宴席的主人无尘是一个极漂亮的年青和尚。

    他身边陪侍的女尼已然是极少见的美人了气质清冷容颜迤逦但相较无尘却仍逊色几分。

    然漂亮如此但无尘身上绝不见女态就像是……就像什么李长安也说不清楚毕竟他对男色也不感兴趣。

    无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手持一枚柄折扇原本斜依在软塌上带着微微的熏醉含笑看着席上种种。

    待到黄尾上前。

    他才稍稍起身蹙眉凝望过来许久终于展眉。

    「善均?黄善均?!你可是善均师兄?」

    那节帅脸上的驼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下去。

    他酒醒了。……

    「师兄与我有几年未见了?」

    「已有五六年。」

    「身在幽冥可还安好?」

    「承蒙挂念一切安康。」

    短短几句听得那军汉心乱如麻。

    谁能想到一个獐头鼠目的毛脸鬼魅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无尘和尚故交听话语还颇为亲厚。

    他才暗道「苦也」。

    「师兄半夜来访所谓何事?」

    「被这位将军叫来为客人取乐而已。」

    无尘的目光转向他。

    「节帅确有其事?」

    话语里虽不带半点愠怒却让被称作节帅的军汉如芒刺在背。

    但他虽长得粗鲁却有几分急智。

    「好叫大师知晓此乃我家乡习俗。凡是开席而后入席之人都需表演节目取乐诸客以作赔罪。」

    他又对黄尾语气生硬道:「我久在军中言语无忌。若有冒犯他日必有赔谢。」

    黄尾只说「不敢」闭口不言。

    无尘见状作出疑惑的样子问席上那老者:

    「贫僧孤陋寡闻敢问相公确有此俗?」

    老者睁眼说:

    「都是乡间鄙俗。」

    无尘听了摇头失笑摆着手中折扇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相公此言差矣贫僧倒觉得此俗甚妙能为宴席平添许多乐趣。」

    「只不过。」

    话锋一转向那节帅:

    「善均师兄固然是后入席但节帅不也是后入席么?按照顺序应当是节帅先行表演才是。」

    节帅白下去的脸皮立马又涨得通红却不敢发作拿目光询问上席老者老者冲他微微摇头。

    他于是把一只手藏在身后紧了又紧:「可某善舞剑。」

    「舞剑?」

    无尘折扇轻点几案。

    「贫僧早年曾

    有幸观薛大家舞剑端的是矫若惊龙可现在想来剑舞固然精彩但与其是女儿身也不无关系。以柔弱之身操阳刚之舞才是最绝妙处。若换上男子来舞剑反倒没那般滋味。」

    「有了!」

    他抚掌笑道:

    「节帅是猛士不如跳舞如何?我听闻相公家中舞姬尤善柘枝舞遗憾无缘观赏不若就请节帅跳一曲柘枝舞?!」

    那节帅的拳头快捏出血了最后:

    「大师有言敢不奉命。」

    「好极了。左右还不为舞者梳妆?」

    一群舞姬娇笑着围拢过来不一阵又散开留得那节帅已大变模样:傅了粉面抹上胭脂贴了花钿插上步摇头上挂上个小铃铛不晓得哪个还给他塞了一把小圆扇。

    「甚妙甚妙!」

    无尘忍着笑冲黄尾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对那老者说:

    「有柘枝舞怎可无柘枝曲不如请相公……」

    老者一点不作迟疑爽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而后要来一面手鼓当场敲起曲乐那节帅也应和着节拍起舞。

    节帅生得五大三粗柘枝舞的动作却又极尽柔媚二者撞上实在教人忍俊不禁但因顾忌两人脸面席上客人都苦苦忍耐。

    直到那节帅跳到某个「回眸一笑」的舞姿那戟张的胡须粉嘟嘟的脸蛋红通通的嘴唇从圆扇后头递到人前一下教人破了防。

    一时满座皆笑。

    欢笑里老者意态从容节帅面色铁青也有人忧心忡忡。

    托黄尾的福无尘让众鬼与小尼姑拾得都入了席扎堆坐在宴席最下首靠近牌坊的位置。

    而忧心之人或说鬼便是秀才中最老成的一个他姓卢。

    席上都在笑唯独卢秀才闷闷不乐。

    「那位无尘大师称呼这两位相公、节帅相公是尊称宰相的节帅是尊称节度使今日他们受到如此屈辱来日势必迁怒我等介时又该如何是好?」

    旁边:「兴许只是僭称。」意思是把吊毛称作靓仔。

    「不然。」

    他指着场中两人。

    「你看那节帅腰间玉带分明是军中大将形制。你再看那相公腰间所配那是金鱼袋!两人纵然不是宰相、节度也定是官高显贵无疑。」

    痛心疾首。

    「黄兄你孟浪了!」

    黄尾自打落座不停地向邻近作揖鞠躬一副市侩低伏做派但此时嘴上却回道:

    「咱们都是鬼何必太在意活人的官府?就算是皇帝的圣旨也比不了道长的黄符。再说了我若是为了不被那节度迁怒而拂了无尘的兴致岂不是为了一个侮辱我的弱者而去得罪一个帮助我的强者?」

    卢秀才无言以对。

    说话间舞曲落幕。

    老者淡然道了一句献丑。

    那节帅却找了个由头冷着脸离席而去。

    经过牌坊时看也没看黄尾与众鬼一眼。

    想来他并不憎恨李长安们就像人不会去恨一个物件哪怕曾不慎被物件所伤。……

    「轮到在下献丑了。」

    不需呼唤节帅离开后黄尾自觉地弯腰小跑上庭院中央向着四周看客们挨个作了一圈揖。他形貌滑稽不必故作丑态便逗得满座又是一阵轻笑。

    无尘用折扇敲停喧哗扇骨指着黄尾。

    「诸位高朋兴许不知我这善均师兄昔日的琴艺可谓江南一绝。」

    黄尾:「大师谬赞。」

    无尘又指向

    身边的女尼。

    「而在当年静修师太的唱曲亦是坊中第一。」

    「今夜良宵美景难得两位何不合作一曲?」

    庭上黄尾点头哈腰应承不提那位唤作静修的美人师太一言不发冷着脸离席下到庭来远远瞪了藏在鬼群中的小尼姑一眼。

    小娃娃「呀」了一声缩着脖子就往李长安背后钻。

    小声抽泣着囔囔:「死黄尾坏黄尾师傅又要打我手心了。」

    道士听着好笑递过一盘糕点小尼姑接过去委屈巴巴往嘴里塞。

    黄尾在场上为小尼姑开脱:「非是小师傅的过错实在是……」

    静修却半点儿不搭理他仿佛他是什么腌臜物避得远远的瞧也不肯瞧上一眼。

    黄尾讨了个没趣儿但仍嬉皮笑脸。

    上首。

    无尘又道:「以师兄的琴艺不可用寻常的琴。何大家可否借用你的梧桐琴?」

    他口中的何大家是先前演奏的琴师也是一个妆容精致的美人李长安看她几分眼熟但究竟什么地方见过却始终想不出来。

    而黄尾已然接过梧桐琴就地盘腿坐下将琴横在膝上随手拨弄琴声欢脱如雀跃竹枝。猛一瞧竟有几分竹林隐士洒脱不羁的模样。

    可随即他习惯地摆出谄笑打破了这点儿错误印象。

    「不知大师想听哪首曲子。」

    「白头吟可好?」

    黄尾的笑容似乎停滞了短短一瞬然后更加灿烂。

    「当然好!」

    他双手按琴闭眼冥思稍许而后拨动琴弦音符便如山间清泉潺潺而出。初时席上尚有交头接耳可几个宫商角徵羽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长安不懂乐理只觉黄尾的琴声如同有人在耳边低述时而嗟叹时而决绝。

    静修师太适时应和琴声唱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人声清冽而透彻与琴声相得益彰。想不到静修师太虽然不待见黄尾但两人合作这《白头吟》却给人天作之合的感觉。

    尤其当唱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琴声渐渐高昂激烈歌声却缓缓婉转低沉。这交错落差让曲中所蕴之情深深浸入听客心头。

    使人赞叹之余不由得期待起此曲最后一句。

    然而。

    「黄尾!当心!」

    突兀一声大喝打断琴曲旋即有大风平地而起。

    吹乱碟盏摘落灯烛。

    但这风来得快去得更快。

    席间诸位从短暂的诧异中回神。

    很快瞧见。

    庭院中黄尾瞪着眼翻坐在地不知所措而他原本的位置上一枚长箭没入石板尾羽犹自颤栗。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不知何时起身的李长安然后又顺着李长安的目光看向牌坊下手持弓箭、垂首而立的不速之客。

    却是那节帅去而复返。

    席上老者第一次变了颜色他猛地拍案喝骂:

    「混账东西!竟在此处撒酒疯还不速速退下!」

    那节帅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微微晃动身躯。

    李长安察觉到了古怪。

    他离得近些可以看到此人神情惊恐、面色铁灰这铁灰不是心情愤恨的形容而他的面色真就青黑灰败。

    李长安踢了踢身边的鬼屁股叫他们机灵点儿——这帮穷鬼到现在还抱着席上的好酒好菜

    不肯撒手。

    席上和尚道士不少也有真正的修行人士都看出情形古怪暗自提防。

    无尘和尚更是直接让明面呵斥实际开脱的老者闭嘴。

    他取下腕上念珠。

    「孽障。」

    眉宇忽而一凛。

    「安敢作祟!」

    念珠顿时化作流光飞掷而出落在节帅周遭炸出轰然巨响。

    李长安赶紧踢翻几案招呼大伙儿往院子里头跑顺手去牵那小尼姑。谁料小姑娘机敏得很早就蹿了出去直扑自家师傅大腿。

    旁边其余客人也都反应过来有样学样。

    不多时一群人都聚拢在正殿前慌张回望。

    但见牌坊下那节帅已然僵扑在地但身遭却腾起大片大片的浓烟。

    帷幕已然倾塌夜风趁机而入吹乱烛影。

    但那浓烟却如铁幕石壁不为所动反不住蔓延堵住了大院的出口。

    无尘的声音朗朗响起:

    「何方鬼祟?竟敢擅闯佛门清净之地?」

    短暂的寂静后。

    「哈哈哈哈~」

    院中回荡起低沉而粗重的笑声有个声音自烟幕中而来。

    「和尚是和尚尼姑是尼姑佛门不一定是佛门清净?哈哈哪里有清净?!」

    随着话声雾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其形貌瞧不真切轮廓在浓烟中不住扭曲然极为高大甚至高出了牌坊一头。

    它弯下腰抓住了牌坊下缘作势要钻入庭院。

    然而那巨影尚未显出形状先有一种浓绿近墨的东西从浓烟中淅出。凝聚成团团雾状而后融化着流淌着漫入庭院。

    这东西质感十分古怪比烟重比雾稠。

    李长安凝视那贴地流淌的尘雾恍然之间似乎瞧见一个哭嚎着的极其扭曲的人形但转瞬不见再想细看那尘雾已缠绕在脚尖。

    顿时。

    道士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包裹住魂魄。

    仿佛一下子被扼住了咽喉、攥紧了心脏。

    他听到「咯、咯、咯」声响。

    侧目看去。

    黄尾僵立着一动不动两排牙齿不住颤栗碰撞。

    自打李长安认识这黄毛鬼他就从来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李长安甚至怀疑哪怕有一天这厮见了阎罗都能口称哥哥掰扯几句。

    可如今却似被毒蛇盯住的蛤蟆。

    「这是什么?」道士问。

    黄尾的眼珠艰难动了动。

    他说:

    「魙。」

    ——

    《幽冥录》: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

    /84/84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