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娇妻不下堂(穿书) >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赵凝缓慢地摇着头, 还是不说话。许云逸站在地上。赵凝跪在那里。她很高挑,即使是跪着,大概也到了他的腰部。

    许云逸缓言说道:“凝儿, 我在这里呢,你想哭就哭吧。”

    赵凝回头看向许云逸。她的眼眶里存满了泪水。片刻之后,她再也忍不住, 抱住了许云逸的腰, 痛哭了起来。许云逸愣住了。她看着双手抱着自己的赵凝,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 他只愣了片刻,就伸出双手, 环抱住了她。赵凝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衫。赵凝的肩膀一抖一抖,声音也是闷闷的:“小叔叔,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们家就只剩下我自己了。再也没有别人了。”

    许云逸的双臂锁的紧了一点, 他说道:“凝儿,你还有我,还有你二叔,三叔,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 你放心, 只要我还活着, 你就不会受苦的。”

    赵凝慢慢回道:“小叔叔, 谢谢你。”赵凝在许云逸的怀里哭了很久, 最后竟然倒在地上, 晕了过去。许云逸拍了拍她的脸,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他立刻把赵凝拦腰抱了起来,一面叫下人过来,一齐送了赵凝回到了晚翠阁。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赵凝是忧思悲伤过度,才会晕倒,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喂一些药,第二天大概也就可以醒了。一切弄好之后,许云逸让众人都先离开,也让金雀守在门口,只剩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守着赵凝。

    屋子里很暖,九盏树枝华灯上点满了蜡烛,灯火通明。赵凝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些许泪痕。许云逸伸出手,帮他擦了擦脸,又低下头,陷入了深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希望日后,你还能这样,在我怀里流眼泪。”

    许云逸守了赵凝半夜,却在她醒来之前,天快亮的时候离开了。许云逸没有乘马车,带着身边的小厮岁宁一起,穿过街角,想要往自己府里去。刚走到街角,却看到一个一脸酒气的人走了过去来。

    许云逸站住了。这时,身边的岁宁提醒道:“主人,那个人好像是田王殿下。”

    许云逸把手里的东西收在了袖子里,低声说道:“我知道,上去说几句话吧。”

    他理了理衣服,走到了那个有些摇晃的男子身前,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田王殿下。”

    那男子似乎受了惊,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酒气大的让岁宁都忍不住捂上了鼻子。许云逸却面色如常,似乎闻不到男人身上的酒气一样,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意。

    田王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拍了拍许云逸的肩膀,说道:“哎呀,原来是许大人,这是刚从哪里过来?”

    许云逸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两步,低首说道:“回田王殿下的话,长兄前日过世,我是到赵府去帮忙照看一下的。”

    田王的脸上是有些不正常的红晕。他眯着眼睛,往赵府的方向看了看,说道:“哦,是赵老丞相啊,许大人,你说,老丞相怎么就走的怎么匆忙”他一面说,一面用袖子擦了擦根本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场面真是十分滑稽。

    许云逸不想再跟他多说话,只低首道:“田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田王却把许云逸的袖子一拽,说道:“哎,许大人,我问你,赵家小姐定亲了没有?”

    许云逸又往后退了几步。听了这话,他忍不住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田王:“殿下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田王立刻遮掩道:“没,没什么,本王不过就是随便问问罢了。许大人,你可知道吗?”

    许云逸眼里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又换上了那一副面具似的笑容:“回田王殿下的话,这个下官倒是不知道,不过,女子热孝,要守两年,至于亲事,还是要等两年之后再说。”

    田王顿了片刻,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守孝自然是必要的。”田王说完了这话,就匆匆离开了。

    许云逸直起身,眯着眼睛,看着田王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巷口。这时,岁宁也凑了上来,对他说道:“主人,听田王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要娶赵小姐为妻呢!”

    许云逸没有回话。他转过身,与岁宁一同往回走。岁宁还以为许云逸没听明白,便再次说道:“这个田王可真是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娶赵小姐。”

    他还是没有听到许云逸的回答。过了片刻,许云逸才回话,出口却是轻声的呵斥:“别胡说。”岁宁立刻掩住了嘴。寒风吹过,许云逸发冠后的白色发带被扬了起来。岁宁远远地跟着他,没走几步,许云逸却忽然顿住脚步,回过了头。

    岁宁的脸猛地被打了一下,他立刻捂住了被打痛的脸,问道:“主人?怎么了?”

    许云逸的脸上带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看向刚才田王离开的方向。过了半晌,他才说道:“不过,你说的很对。”

    赵凝昏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直守在一旁的金雀立刻说道:“小姐,你醒过来了!”

    赵凝点了点头,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酸胀的脑袋,问道:“雀儿,什么时辰了?”她一面说话,一面下了床,穿好了鞋子准备洗脸。

    金雀给她投着毛尖,说道;“小姐,已经快午时了。前面的事情,有李大人看着,等到下午的时候,许大人也会过来,您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这两天您太累了。”

    赵凝却摇了摇头,说道:“雀儿,现在赵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了,就算不行,也要硬撑着,不然,就让别人看了笑话了。”

    金雀见赵凝如此,也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她坐了下来,安静地给她洗脸梳头。妆奁盒子里的鲜艳颜色首饰都被收拾了下去,金雀把赵凝的头发松松地绾了一个椎髻,挑了一个素净花纹的扁方和两根白玉簪戴上。

    这时,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木盘过来。里面放着几根发带,都是浅淡颜色的。赵凝正闭着眼睛,轻轻揉着额角。金雀挑了一条纯白缀有银线云纹的发带,轻轻为赵凝戴在脑后。赵凝脸色苍白,这一身缟素,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又白又漂亮,如果花树凝雪一般。

    收拾好之后,赵凝喝了几口清粥,对一个年长的家仆说道:“你去把下人们都叫到抱厦里,再把他们的花名册都拿出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那妇人离开之后,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她也来到了抱厦里。刚到了院门口,就看见一群下人都围在那里,却都是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闹哄哄地,一点规矩也没有。

    金雀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也太不像话了。”赵凝清了清嗓子,出现在了院门口。仆人们一看到她来了,也都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说话。赵凝环视了众人一眼,到了抱厦里,早有仆人在一张宽榻上铺上锦褥,赵凝坐了上去,从金雀手里接过了手炉,捧在了手心里。

    她抬起头,吩咐一个书童道:“念花名册。点到名字的先应一声。”

    书童闻言上前,花了很久,才念完了名册。赵凝心里默默数着,大概有一百三十个仆人左右,再加上在厨房里没来的和留在灵堂里守着的,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个人。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父亲过世了,从前,家里都是由父亲做主,可是最近也是由我来照顾的,大家也都知道我的性子。今天,我丑话就先说在前头,以后赵家的大事小事,都是我做主,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底下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赵凝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得先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父亲没了,以后过日子的方式肯定会不一样。”

    赵凝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也不想各位日后抱怨我,连府里的活也干不好。今日,我先给众位一个机会,若是你们说,不想留在府里了,现在就来这里,拿十五两银子走人,有卖身契的,今天一并把卖身契给你们,没有卖身契的,就更省事了,咱们从此一别两宽。我们赵府里,也实在养不了这么多闲人。”

    底下的人又开始悄悄说话了。金雀上前说道:“都听明白了吗?要走的,赶紧来拿钱走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下人慢慢走了上来,跪下说道:“小姐,小的只怕伺候不好小姐,所以不敢在这里多叨扰了。”

    金雀把银子往地上一抛,说道;“拿钱,在花名册上把你的名字去掉,然后走人。”

    那下人慌忙捡起了地上的银子,划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恐怕赵凝回反悔似的,立刻跑掉了。赵凝也没有为难她,只是略带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其余的下人们看赵凝说的话是真的,也并没有为难人,也有不少上来领钱划名字的。到最后,院内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金雀十分惊讶,赵凝却面色如常,好像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再寻常不过了。

    最后,她又对书童道:“再清点一下,看看还剩多少人了。”

    书童清点完了,最后发现,只剩下七十多个人了。赵凝放下了手炉,站起身,到了门口道:“现在剩下的这七十二个人,都是对赵府忠心耿耿,不会离开的人吧。”

    仆人们立刻跪了下来,说道:“小的们一定忠于小姐,忠于赵府。请小姐放心。”

    赵凝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是个年轻女子,大家都当我是个没主见的,但是今日在这里,我可以跟各位保证,大家以后跟着我,有我赵凝一口饭吃,也不会少了各位的汤。日后我嫁人也好,不嫁人也罢,各位的日子,跟从前在赵府的时候,是一样的。”

    仆人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多谢大小姐大恩。”

    赵凝坐了回去,又拿出花名册,重新点了一下名字,又安排了一众下人分做不同的班,照顾赵天朔的丧事和往来宾客的宴席等等。赵凝虽然不太熟悉,但好在没出了什么大差错。

    李彦与许云逸依旧是每日都来,帮着赵凝看管府中诸事。赵天朔七日之后发丧,这日,李彦与许云逸约好了,一同往赵凝的屋里来。一进了暖阁,却看见她正在那里看账本,一面用毛笔,在上面并不熟练地描画着。

    李彦看着一身缟素,最近似乎又瘦了不少的赵凝,顿时觉得心疼不已。他上前说道:“凝儿,你要是觉得累,就别再看了,我叫你婶娘来帮你。”

    赵凝这才看到两人。她立刻起身行礼道:“凝儿见过二叔,五叔。”她一面看着两人坐下,一面说道:“多谢二叔美意,只是二叔府中事情也多,二婶也忙,凝儿很多事情虽不熟练,但是还算勉强顾得过来。”

    李彦回道:“凝儿,墓地之类的,你三叔已经帮忙看好了。还有几个士兵,现在也守在那里了。你要顾着你的身子,你父亲才刚刚过世,你别再倒下了。”

    赵凝立刻行礼道:“多谢二叔关心,这几日,前面的事情,就有劳二叔帮我照看着了。”

    赵凝送走了李彦,看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许云逸,也要离开了。  赵凝叫住了许云逸,对他说道:“小叔叔,谢谢你和二叔这几日一直过来,帮我料理家父的丧事。前段时间你给父亲送过来的雪参,他没有吃完,我想着,这是个金贵的一东西,剩下的,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差人给您送回去吧。”

    许云逸上前几步,握住了赵凝的手腕,说道:“凝儿,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分。”

    赵凝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小叔叔,你就收着吧,父亲过世之前嘱咐我的,要我把他没用完的雪参都送还给你,他老人家的遗命,咱们还是听着吧。”

    许云逸放开了握着赵凝手腕的手。他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好,那你也别劳动人去拿了,我自己叫人去取。”

    赵凝点了点头,看着许云逸手下的小厮跟着丫头,一起到赵天朔从前居住的屋子里取雪参了。赵凝对许芸云行了一个礼,也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小厮回来,见许云逸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便上前说道;“主人您在想什么?”

    许云逸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我是觉得,凝儿她成长的很快,估计再过些时日,做别人府中的当家夫人,也绰绰有余了。”

    那小厮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主人,您别说,看赵家小姐如今行事这样爽利的样子,就算说她是谁家的太太奶奶,只怕也有人信。”

    许云逸叹了一口气,转身对那小厮道:“你先回家去,把参盒子放下,再叫岁宁把我放在木盒子里的那件衣服拿出来,就说我明日要穿。”

    小厮挠挠头,说道:“大人,你说的是哪件衣服啊?小的听得不明白,不知道怎么告诉岁宁哥哥,叫他拿衣服。”

    许云逸说道:“你回去告诉岁宁吧,他知道是哪件衣服。”

    那小厮回去之后,许云逸在赵凝处,跟她一起吃了晚饭,才回到了自己的府里。刚到了屋内,就看见岁宁摆在案上的那个木盒子。许云逸走上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件深蓝色的直领华服。

    许云逸把盒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对旁边的小厮说道:“你帮我把衣服穿上。”

    小厮走了上去,帮许云逸把衣服穿上,许云逸展开了袖子,站到镜前,刚刚好帮他穿衣服的小厮也走了上来,说道:“主人,你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做好的,小的不记得你做过这件衣服啊!”

    许云逸淡然开口道:“这是我十八岁那年做的。那年我才来到京中,要参加京中宴会,却没有礼服穿,那时候,长兄特意给我做了一件礼服送过来。我才穿着去赴宴的。”

    那小厮继续道:“大人的身量早不是八年前那般了,可这衣服还是很合适呢!”

    许云逸回道:“那时我穿着,衣袖的位置有些宽大,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再穿上倒是合适的了。”许云逸低下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良久,他才抬起头道:“我穿这件衣服去祭拜长兄。”

    第二天一早,赵凝烧过早晨的纸,李彦和杨玄就都到了。来商量赵天朔三天之后出殡的事情。三人正在外说话。说完了,又返回到灵堂中,赵凝跪在地上,又往铜盆里添了一些纸。这时,杨玄悄悄地对李彦道:“三弟,五弟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李彦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不知道,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外面一声通传:“许大人来了。”

    赵凝回过头,转头向门边看去。许云逸竟然穿了一身宝蓝色华服,出现在了门口。赵凝皱起了眉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杨玄,李彦的目光,似乎和她如出一辙。她站起身,让开了那个位置,行礼说道:“见过小叔叔。”

    许云逸缓步上前,跪在了赵天朔的灵位前。他烧了一会儿纸,又抬起头,说道:“长兄,今日我穿着从前你为我做的衣服来,也是表一表,愚弟的哀思。”

    赵凝垂首立在一边。说实话,刚刚她看到许云逸穿着华服过来,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可是听到许云逸这么说,她心里的疑惑又渐渐消了下去。原来许云逸是追思自己的父亲,才穿着从前他赠与他的衣服而来。

    赵凝忍不住放软了声音,说道:“小叔叔,快到中午了,我们去用饭吧。”

    许云逸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有话要对长兄说。正好,现在两位哥哥也在,愚弟就一起说了。若有什么错处,还请哥哥们海涵。”

    许云逸又缓缓地低下了头。铜盆里的残火把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映的泛起几丝红色。许云逸紧锁着眉头,过了片刻,才哑声说道:“今日,长兄在九泉之下可鉴,我许云逸,与四位哥哥,结义七年,当初结义之时,说是要同生共死,现在长兄过世,愚弟却觉得,无颜列于众位兄弟之中,今日,许云逸在长兄灵堂之前,与众位割袍断义,从今以后,兄弟之中,再无许云逸其人。”

    他这话说的极为连贯,没有一点疑惑断续,显然是思考良久才来的。这一番话,让灵堂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赵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喃喃说道:“什么”

    李彦回过神来,刚要上前,许云逸却已经从袖子里抽出了匕首,嚓拉一声,割开了袖口。一块绸缎已经应声落下了。

    那块绸缎割下的声音极为刺耳,赵凝忍不住看向了许云逸。他依旧低着头,脸上的神色依旧安宁淡然,一句话也没说。两个人都没有动作,倒是杨玄生了气,他抽出了一把剑,怒气冲冲地往许云逸面前去。走到了跟前,他举起了剑。

    就在他举起剑的那一刻,赵凝忽然闪身上前,用手握住了锋利的剑刃。她的掌心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鲜血渐渐滴了下来。许云逸瞪着眼睛站起身,对杨玄道:“三哥,快放开她!”

    杨玄气的吹胡子瞪眼:“谁是你三哥?我没有你这种兄弟!”

    许云逸只得解释道:“好,好,杨将军,请您放开凝儿。”他再次恳求道。

    剑刃越砍越深,赵凝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金雀已经跪了下来,不住地央求杨玄。李彦也在一旁劝说道:“三弟,你快放下剑,不然凝儿就越伤越重了。”

    杨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慢慢松了手,赵凝带着染血的剑,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地上,几个家丁立刻把那把剑收走了。赵凝手上血流不止,金雀立刻冲了上来,抓住了赵凝的手,许云逸已经跑出去叫大夫了。

    实在太疼了。赵凝忍不住皱着眉,小声的□□着。不过,片刻之后,她竟然嘲讽地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弱了,连这么点皮肉伤都觉得疼极了。金雀已经心疼地流下了眼泪,用一块帕子轻轻擦着赵凝手掌上的血,却又不敢轻易地碰她。

    片刻之后,许云逸已经带着大夫来了。赵凝的手垂在了腰间,大夫上前,看着一地的血和灵堂中间的灵位,有些害怕的说道:“赵,赵大小姐,让我看看你的手。”

    赵凝却摇了摇头,扯了一块白布,把手胡乱一包,说道:“不必了,大夫您先回去吧,等我需要您时,再找人去请您。”

    许云逸皱眉说道;“凝儿,听话,快让大夫看看你的手。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好吗?”

    赵凝却别过了眼,不再接他的话,而是继续对大夫说道:“大夫,你先走吧,我们这里还有事,等会我会去叫您的。”

    大夫看说不动赵凝,也只得先离开了。赵凝忍着手掌剧烈的疼痛,转而对许云逸道:“许大人,您还有什么话,不妨就一次性说完吧,当着我父亲的面,都说清楚,大家一了百了。”

    许云逸幽深如潭的目光里,是无比复杂的神色。他重新跪了下来,缓声说道:“另外,许云逸今日当着已故的赵丞相和两位大人的面,请求明年二月初五,娶赵丞相的女儿,赵凝为妻。”

    赵凝觉得许云逸一定是吃错药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今天他做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奇怪了。赵凝一开始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上前几步,伸出被布包着的手,喃喃说道:“你说什么?”

    许云逸抬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说,我要娶你为妻。”

    赵凝还没来得及回话,李彦已经率先冲了上去,扬手给了许云逸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极重,许云逸整个人向一边倒了过去,又很快直起了身子,重新跪在垫子上。李彦气的双手发抖,指着他说道:“畜生畜生”

    杨玄也走了上来,跟着李彦一起说起许云逸来。他却只是淡漠地跪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仿佛说的人不是她。过了一会儿,赵凝才慢慢走了上来,先给李彦与杨玄行了一个礼,才说道:“两位叔叔,可以让我说句话吗?”

    李彦与杨玄都不说话了。赵凝复而开口,却是对许云逸道:“许大人,你刚才才跟我父亲割袍断义,现在就要在我父亲的灵位前,说要娶我,就算你不在乎从前跟我父亲和各位叔叔的情谊,也应该知道,父母离世,我这个女儿是要为他守孝的。你要求娶我,现在来说,你觉得合适吗?”

    许云逸却面不改色地说道:“凝儿,我是知道的,赵大人去世之前,曾经跟你说过,你不必为他守孝,若是为了全你的孝心,也就守到明年元宵即可,我说的可对。”

    赵凝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说道:“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云逸俊俏的脸,半边已经肿了起来。他明亮的眼睛依旧看向赵凝,那神色确实非常认真的:“凝儿,你若不嫁给我,我便不会娶亲。”

    李彦怒气冲冲地指着他:“你以为,我们还会相信你这个畜生说的话吗?”

    许云逸没有反驳。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酸痛的膝盖,自顾自地向李彦与杨玄行了一个礼,就转身离开了。到了门口,他忽而又回过头来,对着赵天朔的灵位,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走了。

    赵凝的手很疼。而且由于刚才失血过多,她此刻有些头晕眼花。过了一会儿,又眼前一黑,往后倒去,金雀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杨玄立刻上前,口中呼唤赵凝道:“大侄女,你没事吧!”

    赵凝慢慢摇了摇头,抓住杨玄的衣袖,说道:“三叔,麻烦你再去请个大夫来吧,我头晕眼花的,实在太难受了。”

    李彦又出去请大夫了。赵凝回到了晚翠阁,看着大夫一面帮她处理鲜血淋漓的伤口,一面连声叹气道:“赵大小姐,这伤口有些深了,怕是以后会留疤。”

    赵凝只是淡淡说道:“没事,不过是手掌上,没什么大碍。”她默默垂着眼,看向自己被包扎的伤口。

    杨玄在一旁握着两手,说道:“大侄女,这可真是怪我了,今天的事情,你放心,三叔和你二叔都会照顾好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李彦也在一旁愤恨地说道:“凝儿,你三叔说得对,我们不会让你嫁给他的。”

    赵凝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虚弱地笑容:“谢谢两位叔叔,我没事,只不过是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让两位叔叔担心了。”赵凝想了一会儿,复又说道:“今天的事情,还请两位叔叔保密,别告诉其他人。”

    李彦沉思了片刻,说道:“这种丢人的丑事,我和你三叔自然不会往外说。”他说完了这话,想了一会儿,又愤恨地说道:“世上竟然有如此无礼之事,凝儿,算起来,你也算是他的侄女,他怎能,怎能如此”

    赵凝安静地等待两人说完,才开口道:“两位叔叔,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李彦和杨玄看赵凝如此虚弱,立刻离开了。走之前,杨玄还留下了自己的一对士兵,看在那里,守着赵府,并保护赵凝的安全。

    两人走了之后,金雀又扶着赵凝上床休息了一会儿,可她哪里能够睡着,合上床帐之后,赵凝搂着汤婆子,睁着眼睛直到黄昏时分,她又坐了起来。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金雀听到动静,立刻走了上来,轻声对赵凝道:“小姐,您怎么又起来了,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赵凝慢慢摇了摇头。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掌,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是上面还是有些浅淡的红痕。她动了动手掌,又转身下床,小声说道:“雀儿,我饿了,想吃饭。”

    金雀连连答应,立刻转出去吩咐下人端饭菜过来。赵凝木然地起身,坐到桌前,安静地等着饭菜端过来。

    因为天色已晚,厨房做的依旧是清粥小菜。赵凝喝了一口粥,又加了一筷子菜,过了一会儿,木着脸说道:“好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金雀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小姐,大夫说了,现在您还是少吃些味道重的东西,怕是对伤口愈合不好。”

    赵凝搅了搅碗里的勺子,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时候,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金雀上前问道:“谁啊?”

    门口却是白十二的声音:“是我。”

    金雀回头看向她。赵凝点了点头,金雀才打开了门。白十二出现在了门口。他手里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走到赵凝跟前,说道:“给你做了一碗这个,你尝尝吧。或许就有点胃口了。”

    赵凝看向白十二放在桌上的碗,里面是半碗烧肉,借着烛火,映着诱人的光泽。赵凝疑惑地问道:“师父,这是你做的吗?”

    白十二微微点了点头。赵凝淡淡笑了一下,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嘴里。肉的味道很好,醇厚而且香浓。赵凝这几天因为悲痛,也没有好好吃饭,此时忍不住多吃了几口。白十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默地看着她吃完了饭。也没有出口一句话。

    赵凝一口气喝了一碗半粥,才放下了碗筷。她擦了擦嘴,看着那碗被她吃的差不多的烧肉,过了片刻,竟然落下了几滴眼泪。金雀不知道赵凝怎么刚一吃饱了饭就流眼泪,便上前劝说说道:“小姐,这哭的才好了些,怎么就又流眼泪了呢?你还是别太伤心了。”

    赵凝摇了摇头,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师父,谢谢你,谢谢你。特意为我下厨。做这么好吃的东西给我吃。”

    白十二站起身,在他的头上胡乱地抹了一把,说道:“其实再过几年,你就会发现,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必难过。”

    赵凝却忽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痕的,看似活泼的笑容:“看起来师父也经历不少?”她又眯了眯眼睛,说道:“不过师父你估计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十二淡色的瞳孔里似乎略过了一丝诧异,但只过了片刻,他便抬起头,说道:“或许,是因为很多事情,从我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要经历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把头抬起的,赵凝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白十二也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过了片刻,就转身离开了。等他走到门边,赵凝又把他叫住,问道:“师父,要是明天我饿了,你还可以来给我做菜吗?”

    白十二闻言站住,转身说道:“可以。”借着明亮的烛火,赵凝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笑容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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