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长河沧浪 > 第113章 长江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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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梅,你在跟谁说话?”来人是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汉子,看装束像是一直在堤上抗洪的民兵。

    “这是我舅舅,家住簰洲湾,家里房子倒了……”水梦梅神情黯然地介绍,她有点说不下去了,“……我舅妈被冲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

    水梦梅的舅妈骆果艳是当地一个村的妇女主任,大堤快要塌陷时,她赶回村里通知村民转移,自己被洪水冲走了。

    “哦,你是嘉鱼簰洲湾人?簰洲湾民垸溃口,九江大堤决口,我还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时我还在广东……”上官致远不想在这里遇见既是灾民又是抗洪民兵的童国云。

    童国云是个退伍军人,高中毕业后去唐山当兵,参加过唐山大地震的救援战斗,退伍后在合镇乡村小学当了民办老师,前年才转正。合镇乡和簰洲镇是簰洲湾垸内唯一两个乡镇,后来两个乡镇合并成嘉鱼县簰洲湾镇。

    嘉鱼得名于《诗经·小雅》: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南有嘉鱼,烝然汕汕……簰洲湾古属沙阳洲尾,位于长江主干道南岸,三面环水,“Ω”形如江中半岛。因巨大的弯道阻滞江流,导致江水流速变缓,岸陡水深,朔风难至,是难得的天然避风良港,往来船只都喜欢在此停靠。相传在唐咸通元年以来即逐渐开垦;元至正年间,四川、湖南沿江下行的竹木排大多停靠在这里,遂得名簰洲。

    明初,簰洲经营发展已经初具规模,至清末民初,已成为邻近各县及川、湘两省的贸易市场与集散地,是一座相当繁荣的商埠。万里长江第一湾,极目楚天舒,但见樯帆如林,江水洄流,长笛啸空,人声沸江,车船似流,水陆兼通,工商两旺,盛极一时,享有“小汉口”之美誉!

    簰洲湾地处神奇的北纬北纬30°,和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埃及金字塔、百慕大魔鬼三角区等地理奇观一线相连。它宽度不足4公里,却有着近60公里的江岸线。因巨大的“Ω”形弯道阻滞了江流,导致江水流速变缓,并形成“簰洲西流”,站在防洪角度来看,这无异于长江的一个“缓冲装置”,让汹涌难驯的江水受制约、调节后,平缓地流经下游75公里处的武汉市,有着举足轻重的战略意义。正如当地民谣所说:“簰洲西流弯一弯,武汉水落三尺三”。

    长江西流形成的洄流湾,让簰洲湾成为了天然的良港和江鲜聚集栖息的宝地。因长江在此产生洄流,簰洲湾江中生长着一种极为稀有的鱼——鮰鱼。此外,还出产一种“刀鱼”,本地人称“麻花鱼”,这种鱼因其肉嫩刺少而受到人们的喜爱。当地美食簰洲鱼丸更是上了《舌尖上的中国》。据传,簰洲圆子,明世宗朱厚熜曾在此大快朵颐,回去后经常索贡。

    从古至今,“西流涛声”也作为一道奇特的景观吸引着墨客骚人,留连驻足,畅咏抒怀。如明代诗人韩阳在《簰洲》诗中写道:

    年去年来不少休,

    才过京口又簰洲。

    明蟾东上团团夕,

    大水西流耿耿秋。

    楚泽汪洋惊岁月,

    稷山辽远忆松楸。

    半生跋涉为何事,

    亲德君恩两未酬。

    “很早我就背得这首诗,不过我普通话不标准,至今教学还用的土话……”童老师脸上掠过一丝苦笑,眼角溢出了晶莹的泪滴。这首诗他用方言行云流水般地吟哦着,似是对江那边故土的眷恋,更多的是一种桑梓涂炭的伤痛,还有几许家破人亡的遗恨。

    “舅舅,你别伤心,或许舅妈像我一样被解放军救上岸了……”水梦梅安慰舅舅道。

    “武汉江夏区的灾民安置点像范湖乡中学、范湖福利院、范潮乡和赤矶山我都去找过了,我们嘉鱼渡普口、米埠山和大牛山我去过很多次,都没有见到你舅妈,还有殡仪馆我也去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童老师家里房子倒塌后被安排到嘉鱼的渡普口一村民家里临时过渡一下,没有打听到妻子的下落,他就拖儿带女跑到洪湖姐姐家里来了,安顿好孩子,他就上堤参加了抗洪。

    “灾民有四五万人,安置点那么多,总有你没有跑到的地方……”水梦梅竭力安慰舅舅。她只记得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堤上黑压压的全是人,武汉航监处先后汇集了200多艘机驳船转运灾民,这些船转运了近4万灾民。

    “你当时也在舅舅家?”上官致远道。

    “那天刚好在簰洲垸内合镇乡中堡村外婆家,天刚擦黑的时候,突然夜幕的天空一阵绚烂的流星雨,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流星。看着满天掠过的流星,有点吓人,舅妈当时就说,今天莫不是要出事吧,晚上恐怕只能睡到堤上去,忐忑不安的她打算先去堤上看一下大堤情势。8点多的样子,我和表妹在看电视,没想屏幕上突然出现字幕:簰洲大堤魏家码头出现溃口,大家迅速就高转移!就高转移!”水梦梅点了点头,话匣子一打开,勾起了伤心的回忆。

    水梦梅说,她当时想看八一建军节的晚会,可表妹却想看《寇老西儿》。她和表妹约定看完一集《寇老西儿》就调到中央一套看晚会。

    早在半个月前,中央电视台就连续的发出预告:8月1日晚黄金时间青岛某海军基地,现场直播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71周年文艺晚会。

    湖北卫视播的《寇老西儿》,里面的寇准好像是葛优演的,葛优、陈道明主演的20集古装轻喜剧电视剧,最后一集有点污,寇准辞官回家,骑着马回老家,经过一片林子,偷看一个村姑小解。

    这天晚上的8点11分,随着雄壮嘹亮的军乐声,屏幕上展现出以战舰为背景,上万名陆空三军和武警部队官兵热烈鼓掌的画面。别开生面的是,这个晚会史无前例地打破了以往“军一色“传统,从主持人到演员,实行军地共主军民同演。谁也不去琢磨,这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味。然而,让我们的视野跨越辽阔的天空,去俯视荆楚大地,此刻,这里灯火如龙,数万官兵和数百万民工,在千里江堤上背沙扛包,正主演着一场军民携手战洪魔的英雄赞歌。

    听到邻居楼房上传来播放晚会的声音,水梦梅心里有点痒痒了,趁表妹上厕所的当儿,她把台换了过来。换台时,本地的嘉鱼台正在播嘉鱼新闻,一条是县委王宏强书记巡查江堤的;一条是宣传嘉鱼用身体去堵闸口的“***式英雄”殷衍太的,这时电视节目突然中断。

    “表姐,快跑,倒堤了!”在外面上厕所回来的表妹听到了外面呼啸而过的警车的声音。其时,水梦梅舅妈见大堤有垮塌的迹象,已经赶了回来,正在村里挨家挨户通知村民今夜上堤去睡觉,可还没等她走到自己家,水已经撵着脚后跟进垸了。

    当水梦梅和表妹跑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派出所的警车在垸内来回疾驰,车顶的高音喇叭在喊:所有平房的居民到最近的楼房集结,到最近的楼房集结,不要乱跑!这刺耳的声音划破宁静的夏夜,不啻于一颗定时炸弹爆炸,整个垸内的空气变得异常紧张。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炸开了锅,黑暗的夜空里,一片哭天抢地,到处都是人们搬东西的身影。水梦梅先把姥姥扶到板车上,舅舅家的东西,能往上搬的都搬了,搬不走的,水梦梅和表妹就压了几块大石头,不让它们漂走。

    搬完了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在堤上,水梦梅和表妹看着满天的繁星,那么多的星星好奇地眨着眼,像是在不解地看着热闹的地面。黑暗中,水梦梅感觉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揿开手电筒,啊!是好多的蛇,还有好多好多的老鼠,它们都是往堤上跑。

    这时,她猛然想到表弟还在邻居家,于是又返回去找表弟。不想水已经涨起来了。她和表弟还有邻居3人困住后,躲到了楼顶上,看到好几米高的水头一波一波呼叫着涌来,楼下的门哗啦啦被水冲走了,邻居家的6头猪尖叫着也被水冲走了,黑暗中只听见四边一片的水声、风声和各种人和动物的尖叫声。“哗啦啦”、“轰隆隆”,周围房屋的坍塌声一次次的刺激着我们,脚下的楼房好象也要被水卷走一样,楼上的5个人开始哭成了一片。从小的时候算起,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的痛哭过,在当时极度的绝望中,她刻骨铭心的当时感到了生的渺茫,觉得邻居家的房子也会倒,她和表弟都活不成了。

    水梦梅没想到这溃堤处就在离合镇乡中堡村只有一公里处的魏家码头。她舅舅童国云就在今天上堤去抗洪的,舅妈骆果艳在这堤上给村民做饭,不曾想当天就出事了。

    这个堤段按照规定由庆丰村派了200人把守;因情况不妙,中堡村的包括童国云在内的62名劳力在8月1日当天接到通知仓促上堤。

    7月31日时,中堡村魏家码头至六塘角堤下一处堵过的管涌又有碗口粗的水柱冲出地面一二米高,几个小时内,洞里冲出来的黑沙就有几汽车之多。防汛指挥部拖来大量物资堵住了口子,只是这里的堤基是沙质地基,进水口还是没有找到。

    8月1日,庆丰村守的堤下管涌又在冒水,几百人在那里堵水,但堵了一处又冒一处,象煮稀饭冒水泡一样防不胜防,那里防汛用的沙石料也很快用光了。

    当天早晨,中堡村的劳力就接到通知,上午是把堆在村里的碎石运到抢险点上,碎石到下午两点多钟驮完了,童国云和另外61人急忙上了一艘大驳船到丰收闸装石头。中途,童国云他们接到堤上打来电话,说“大堤已经非常危险”,要求“装船人员速急回来抢险”。

    晚上近8点钟,中堡村的船才回到抢险堤外,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离堤一二十米远时,船老板打开探照灯一照,发现险段30多米长的堤面已经下塌1米左右,下塌的堤面与江水刚好差不多持平,上面除了两个干部模样的人外,庆丰村守堤抢险的200人全部跑光了。

    “装石头船赶快靠上来!”堤上的干部喊。

    船老板怕船靠堤后会和垸堤一起倒下去,喊了几声都不肯开船,这船老板是湖南人,船是抢险时租来的。

    “砰!砰!”堤上的干部急了,一边朝天连开两枪,一边大吼:“再不拢来老子打死你”。

    船老板吓得把船开拢堤边,于是,中堡村童国云等62人迅速爬到了堤上。

    “砰!砰!砰!”两个干部又朝天打3枪说:“赶快抢险”。

    在干部指挥下我们拿锹拚命装土打土固堤,堤上仅有的35个草包一下子就完了。童国云看到堤下几十米长的管涌群在翻砂鼓水,下边没有人也没有物资抢险,一点点下塌的堤身现在靠中堡村这62个村民是抢不住的,再说35个草包一用完已经没有抢险物资了。这时,他想到家里还有老娘、妻子和儿女,一头耕牛也拴在房前,担心极了,恍恍惚惚地中一下子被冲下了堤坡。由于当时高度紧张,路上的情况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跑到半路时,就听到堤上传来放炮一样一声轰响,他知道肯定是倒堤了,更加拚命的跑起来。随着震耳欲聋的水啸声越来越近,他回头一看,身上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浑黄色的江水一路冲卷而来,后面的水头足有7、8米高。好在他离家只有几十米远了,跑进家门时,水已经过了我的腹部,他赶快把牛绳解开,让耕牛自己去逃命。爬上二楼时,才发现家里的人已经转移了。他没想到水梦梅和他儿子困在邻居家的楼上,这时,他猛地想到回村通知村民转移的妻子,于是沿着已经淹没的街道去找妻子骆果艳。

    6点多钟,大堤又出现新险情时,鉴于险情就在中堡村地段,村支部决定派在一起抢险的骆果艳回村通知全村老人、妇女、小孩,从今晚起搬到堤上睡觉,以防半夜大堤出现危险,到时措手不及。中堡村有7个组,居住得也较分散,骆果艳找到各组挨家挨户通知,劝说老人、妇女、儿童转移到堤上,当她通知完最后一个组往回赶的路上,正好遇上抢险回来的童国云。夫妻俩还没说一句话,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洪水像脱僵的野马向他们劈头冲来,童国云和妻子好不容易抱住了一棵树,在树上只停留了几分钟。妻子对他说:“我怕是游不动了,带好孩子”。接着,又一个浪头打来,夫妻俩冲散了。妻子不知被浪头卷到了哪里。当时,童国云多么想一下子把爱人抓住啊!但再也没有见到妻子的影子。童国云被浪头卷走后,随水漂流,不知喝了多少浑浊的江水,他被洪水卷到了3里多外的一栋楼房旁边,慢慢爬到楼上面,才捡了一条性命。

    听到骆果艳被洪水冲走的消息后,经她通知转移到堤上的人们都不由失声痛哭起来。71岁的熊老太婆总是含着眼泪不停地念叨着:“为什么老天让这么好的人被水冲走……”

    其时,接到求救信号的救援部队驻鄂舟桥旅某部和驻汉空军某部400多人正往出现险情的合镇垸魏家码头处赶,然而还没等部队到达,许多老乡呼天抢地,边跑边喊:“倒堤了!倒堤了!

    果不其然,只见离公路100多米的的大堤轰然塌陷,八九米高的浪头向他们冲泻而来,呜呜的声音如同山呼海啸。而前面是先接到命令赶到这里的某舟桥部队的官兵,军车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眼睁睁地被洪魔吞噬。而跟着赶来的高建成所带空军连队所有的官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他们和洪水就这样遭遇了。本来,他们是来抢险的,没想最后成了演变成在洪水中自救逃生。根据官方公布的牺牲19名官兵中,空军某部指导员高建成职务最高。高建成据说是触碰到高压线后牺牲的,七小时之前还接受过记者的采访,身体还在发高烧。

    距离1952年46年后,簰洲湾再次决堤了。堤倒了,洪水象一群巨兽,闯进了家园,肆意吞噬着家园里的一切。顿时,整个牌洲遭受着洪水的肆虐,哭喊声、呼救声、房屋的倒塌声、树木的断裂声、水的泡哮声响成一片,牌洲湾变成了一片汪洋。

    魏家码头溃堤堵口无望后,现场指挥的副县长高安保与县委副书记张庆等人根据安排,乘一渔船沿江而上通知并组织群众转移,手里拿着一个洋瓷盆,边敲边喊。未想船行至细湖村和大垸村村民防守的提段时,高安保被120多名堤防讯的群众围攻:“你想跑没那么便宜,只要老子家中死了一个人,我就把你扔到江里喂鱼……”

    高安保是土生土长的簰洲湾人,曾在这合镇垸内任过乡党高官、区高官等职,这儿的人们都与他熟悉,大多数人也很尊敬他,而在眼前人们巨大的悲痛与愤激中,作为指挥长的他能说些什么呢?况且,现在到底伤亡了多少人他心中没有数,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人们将他们推来搡去,好几次被推到水里,他几次挣扎着爬了起来,参加过河北唐山大地震营救工作的高安保最初他对伤亡的人数作了个揣测:约摸有一二千人。

    “我自有党纪国法来处置,现在关键是救人要紧。”狼狈不堪的高安保说,他请求村民让张庆他们先走,自己则打算留下来喂鱼算了。

    8点50分,省委组织部长黄远志向王生铁高官报告了簰洲湾溃口的情况。

    22点30分,垸内全部被洪水,四周漆黑一片,如同人间地狱,到处是房屋倒塌的声音。

    决堤后,消息最先由一场生死大营救在黑夜中展开,在23点35分先期到达四邑公堤沙湖闸的是舟桥旅由副旅长马德忠带领的1200名官兵。四邑公堤是武昌、咸宁、嘉鱼、赤壁四个地方官督民修的一段公堤,已经存在了800多年。明清两朝经常溃口,每次溃决,沿湖居民与鱼鳖为邻,四野桑麻尽沉波底,数椽茅茨悉扫涛中,少壮行乞于远方,老稚僵尸填于沟壑。尽管四邑堤身单薄,加上白蚁、獾鼠等动物危害,不过,这次没有溃塌。四邑公堤成了营救垸内灾民和官兵的一个平台,消防车的探照灯照亮了垸内的夜空。

    8月2日零时,某舟桥旅和湖北武警总队20多艘冲锋舟进入溃口处开始营救。

    8月2日凌晨2点30分,3架直升机出现在合镇垸上空,空投了两万多件救生衣。凌晨5点30分,广州军区增派100艘冲锋舟投入营救,空军某部数百名官兵紧急赶往灾区。

    时间已经是凌晨的3点钟,一发发红色信号弹劈开可怖的黑云,照亮了泛着灰蓝色光亮的汹涌波涛,照亮在这片汪洋中像斗笠一样东摇西晃的树梢。一艘艘冲锋舟呜鸣着在水面上飞驰,一道手电的白光剑一样的交叉、移动,冲锋舟的声音、浪击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堤岸上,一个个火堆画出生的标记,三架直升机投下几千件救生衣。就这样一幕气壮山河的大营救在紧张地进行着……

    后来,据清点统计,牌洲垸内共有倒房户1.17万户,倒塌房屋5.2万间,涉及5.6万人口中的5万人,有3500万公斤鲜鱼被冲进洪水。这意味着牌洲的人民已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房屋倒塌了,家产冲走了,土地鱼塘淹没了……

    “我们这里的资源也只有牌洲湾的淡水鱼和沿江沿滩的芦苇丛,洪水一来,镇内的企业全没了。”童国云谈到灾后重建时如是说,“然而因为江水受阻,簰洲堤防压力随之增大,为此,当地政府曾多次申请将民堤升级成国堤,但始终未果。”

    江垸变色,满目疮痍,簰洲湾百姓直到10月份才得以重返家园,经济恢复谈何容易!作为千湖之省的湖北,是鱼米之乡的湖北,却也是洪水走廊的湖北,一部湖北经济发展史,其实,就是军工和长江洪水相斗相搏的悲壮史诗!公元1998年三面环江位置特殊的簰洲湾就这样写入了中国抗洪史,写入了悲壮的湖北抗洪史。

    1998年以后,簰洲湾曾多次申请将民堤升级成干堤,但一直无果。因为簰洲湾只是一个乡镇,不具备堤坝升级的行政级别;即便是簰洲湾镇的上级行政机构嘉鱼县也不具备申请升级的资格,只有武汉这样的大城市才有这种资格。于是,曾有一段时间,当地盛传簰洲湾将划归武汉市管辖,如此便能借助武汉市的级别和身份来申请。但此消息后来未见下文。

    遭受洪水肆虐的簰洲湾在本省就像可随时丢弃的棋子,而邻省对它也如鲠在喉。98洪水过后,湖南省政府多次提出:将簰洲湾道“裁弯取直”,种植芦苇,改作行洪区,簰洲居民迁移至四邑公堤内居住,并愿意负担工程、移民费用。湖南省之所以这样慷慨,是因弯道阻滞,江流顶托,影响位于上游的洞庭湖泄洪。2003年,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发布《长江流域防洪规划简要报告》,经过大量研究和论证,认为簰洲裁弯取直不可行,加上湖北省竭力反对,湖南省政府的提议最终不了了之。其实,国家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武汉是工业重镇,洞庭湖区是农粮基地,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两湖防汛地域之争由来已久,早在明万历年间,出生在湖北的张居正推行“舍南保北”政策,长江北岸堤坝普遍高于南岸,保护经济相对发达的江北重镇,由此引发江岸南北之争。而历年治水,湖南湖北两省博弈,也从未间断。

    无论是“舍南保北”,还是“裁弯取直”,簰洲湾的命运只能在工业与农业,上游与下游,此省与彼省,农村与城市等利益博弈中摇摆,矛盾冲突中腾挪,如同那波谲云诡变幻不定的河道,好似跌宕起伏逆流洄峰的江水,有人调侃说,簰洲湾那“Ω”形的大弯,与其说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不如说是在当今治水体制下各种盘根错节利益纠葛中挤压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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