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清楚。
那件事过去了这样久，已经遥远到再难分对错。
聂慎瞬间有些茫然。
本来填充了胸膛的怒气仿佛霎时被抽离，连念头都变得空空荡荡。
他的手松了松，劲力消失。桃绯立刻挣脱出来，整个人靠到车门另一边，眼神如刀，狠狠地盯着他。
这令聂慎在心里的某个地方，隐隐升起不适。
他伸手按下按钮，隔板还没完全降下，已沉声发令：“停车。”
声音中隐有怒气。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令聂慎发怒。司机跟随他好几年，今晚是头一遭，赶紧一脚刹车，靠边停下。
桃绯没有系安全带，身体在惯性下向前一倒。她用力撑住车门，稳住身体，并不在意此刻模样的狼狈，昂着下巴，眼神倔强。
聂慎手指用力，扯松了领带，冷冷道：“下车！”
桃绯一言不发，转身，开门，下车，一气呵成。
她似乎想不回头地走掉，却又迟疑了。仰头深呼吸两口，到底转回来，站在车外，手扶车门，对着聂慎低声道：“聂先生，抱歉。惹你不高兴了。”
她扣上车门，羽睫垂下，在面上留下淡影，模样委曲但求全。
直到聂慎的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桃绯才掀起睫毛，扑闪两下，眼中光彩复生，拍拍胸口，如释重负。
嗯，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形象，和一个为攀附金主而低声下气的拜金女郎，她应该演得还到位吧？
不过，说到孩子……她想女儿了。
桃绯打电话告知了经纪人她所在的地点，随后拨通视频电话。
“妈妈！”屏幕上出现一个三岁的小女孩，眉目精致如画，玉雪可爱。
桃息澜。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
当年，胎儿在她肚子里已经会动了，她怎么舍得不要。她向聂慎谎称打掉了孩子，逃之夭夭。然后躲到国外生下了小澜。
“小澜乖乖。”桃绯眉花眼笑地凑近屏幕，亲了一口。
“唔~mua！”那边小女孩也声音甜甜，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吻。
“邮轮上好玩吗？”桃绯问女儿。
“好玩。”小澜答得脆生生，又有点苦恼地皱起细细的眉，“就是不管我玩什么，都会有很多男孩子跑过来要和我一起玩。吵得很。讨厌。”
桃绯笑得打跌。
“外婆呢？”她又问。
“外婆更忙哦，”小澜认真地说，“天天晚上都有人请她去跳舞。”
“那有没有配得上外婆的人啊？”
小澜认真回想，最后摇摇头，老气横秋地道：“我觉得都不行。”
桃绯大笑。
那边也传出轻笑声，镜头一阵晃动，屏幕上出现一个中年女子。浓密的乌发绾起，肤色雪白，精致绝伦的五官与桃绯极为相似，气质却是清雅柔和，美得看不出年龄，正如盛年绽放的幽兰。
“妈妈。”桃绯心中一阵暖意。她的父亲去世得太早，她甚至没有留下印象。母亲林素光没有再婚，一手将她带大，现在又替她带着小澜。
“绯绯，那边好吗？”林素光的声音温雅，柔慢，令人身心舒缓。
桃绯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回东都的真实目的，只絮絮地聊了很多生活起居，直到看见经纪人的车抵达，才挂了电话。
她很满意。
今晚她都很满意。
她了解聂慎。
他们最后看似不欢而散，但她知道，她已成功地扰乱了聂慎的情绪。
在聂慎的人生中，能困扰到他的东西很少。所以，对寥寥的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事情，他都会感到兴趣，然后探求究竟。
所以他一定还会再找她。
他们还会再见面。
有一就有二。
桃绯微微一笑。
她总能把聂慎套进来。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