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从高速公路女收费员嘴里听见“自杀”二字时，她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觉得疼痛，愤怒，但更多的是自责和嘲讽。
白色路虎斜冲过路边的铁护栏，撞在一根水泥电线杆子上，车的半边都凹陷进去了，驾驶座的车门玻璃都碎掉，他的烟，打火机掉在了地上。
妮可走过去，慢慢蹲下，从烟盒不远处，捡到了那个木偶娃娃，上面有裂痕，沾着几滴暗红发黑的血迹。
她盯着那个娃娃发呆，最后捡了起来，握了一会儿，放进了口袋里，一直用手捂着那个已经裂开的木偶娃娃。
记者的采访还在继续，那个女收费员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她走过来指着面目全非的白色路虎说：“那个开车的小伙子我看不是喝醉那么简单，当时我刚交接班，也就清晨六点多吧，他开车过来，到了缴费口停了一下，又往回倒车。我当时还用扩音器提醒他，告诉公路上不允许倒车，要是没有现金微信支付宝什么的支付都是可以的。若实在不方便，就先放他过去，以后再补上也行。结果我话刚说完，就见他突然调转了车头的角度，车速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拦，等我从收费亭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出护栏直接撞倒那根电线杆上。你们看，那种水泥杆子几十米才一个，这分明就是对准了撞上去的。这么多年在高速收费站工作，车祸也不是没见过，但这种的还是第一次遇上……哎呦吓得我赶紧拨了120，等救护车的时候我过去看了一眼，那小伙子压在车下面，已经人事不省，眼睛是肿的，看着应该是哭了很久，估计是遇着什么事了才会这样想不开……”
妮可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渐渐飘远。
她抓着口袋里的木头娃娃，走到马路边，盯着那根水泥杆子看。
心脏像是被一只铁手紧紧扣住了，跳动仿佛渐渐停下来，她费力的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最后疼痛得连呼吸都不能。
她终于没了力气，蹲了下来，抓着那个染血的娃娃，慢慢抚上心口，死死揪住那块衣服，嘶吼着哭了出来。
他冲回暮城后，找墨修宸喝酒，是要跟他说什么吗？又开车回来，是要回来见她吗？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开到收费口又违规倒车，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眼睛肿着，是跟她一样，哭了吗？
想回去找她，又不敢回去找她，矛盾，纠结，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吧，再也受不了了，是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吗？
撞上了水泥杆。
就像那个女收费员说的，这根本不是一场醉酒引起的车祸。
她昨晚是凭着一股冲动，压抑了七年的委屈，想摧毁一切，所以她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让他知道真相。
却没想到，这真相竟然就把他打垮了，彻彻底底地打垮了他。
他内心深处，还是和七年前那个早晨一样，惊惧，慌乱，无法接受，不能承受。
可是为什么呢？
她真的就那么差劲？和她发生过关系有过孩子那件事，七年前，七年后，与他而言都是那般难以接受的污点？
还是只因为她是顾明远的女儿。
他那么凛冽清高的男人，一生清隽淙淙，和孽待他谋害过他的继父的女儿纠缠不清，是他永远放不下的丑事，是他永远也想不通的痛苦折磨吧。
而他对她的好，也仅限于她救过他的命，他才知恩图报，同时也恩怨分明，至于感情，都是她一个人的美梦。
所以他宁愿趁着那股醉意撞上电线杆，用那条命，还了她的情，这就是他的答案。
所以，说出来，除了让他痛苦，并没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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