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狐仙老爷 > 正文 滚(hun)坨子
    那时候的农村,娱乐活动特别少,甚至可以说是贫乏。有些大一点的村,在过年的时候,敲鼓打锣,扭几天秧歌,小一些的村只能跑到别村看扭秧歌。热热闹闹,也算是一年之中的重头戏。如果村里有红白大事,雇了吹鼓手,唢呐一响,也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万一那个村里的财主老爷地主婆过大寿,许了愿,请了说书唱戏的,那可就十里八村的都来看热闹了。

    平时在地头,扶着锄杆看老头‘安四金’(类似于简化版的围棋),或者几个小伙子凑一块‘大扎’(用木棍敲打一个两头尖的木块,趁木块跳起来,挥动木棍把木块打飞,看谁打的远,打的准。)……孩子们‘堵茅坑’(一种简单的棋类),追‘风张张’(用高粱秸秆扎一种圆球一样的东西,很轻,冬天刮大风的时候,满地里追着跑。)……

    放在现在看来,那是有多么无聊啊!可在那时候娱乐匮乏啊!村里来个卖豆腐的,小孩子都能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就为了听那‘绑……绑……绑……’的梆子声。如果村里来一个串乡打铁的铁匠,孝顺的女婿,都能把媳妇的娘家娘接过来热闹几天。

    这真的不是开玩笑,把一群人放在一个没有电,没有网络的地方,又不让出去,还没有玩具。除了打听十里八村的稀罕事儿,你想想,还能干什么呢?也就能晒着太阳‘挤罗罗’吧!还要一起念“挤呀挤……挤罗罗……挤出去的叫爷爷……”嘿!也算蛮有意思的!

    ……

    那年冬天,封了地,关了场院屋子门,人们清闲的时候了。

    常言道:“再能的女人绕锅头,再怂的爷们立街头。”

    杨奎山的儿子吃过了饭,擦了一把嘴,让媳妇儿收拾刷锅洗碗,自己耸着肩,抄着手,去街上找人晒太阳,唠闲篇。

    村南就是一片场院,各家各户的,垛着或大或小或圆或方的柴草堆,中间就是大片平整的开阔地。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大呼小叫着。

    杨奎山的儿子,走了过去一看,才知道,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正在玩(滚hun)坨子,(一种压粮食的圆柱形大石头。大约有三四百斤沉。)几个人玩的正嗨。一个个敞着怀,头顶上冒着热气,或者用脚蹬着滚,或者把滚立起来,再推倒,熙熙攘攘,推推搡搡,笑声不断。

    要说这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呵呵!现在看来真没有什么好玩的,唯一的作用,驱寒。

    几个岁数大一些的感叹说:“都嫌冷,嫌冷,我看是闲着才冷啊!”其他人跟着感慨岁月不饶人,若是年轻几岁,这些年轻人都不如自己力气大。

    杨奎山的儿子看了一会儿,也跟着加入了这个不怕劲大的游戏。他来的晚,好多人都玩的累了,等他刚刚热了身,好几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旁边看着不玩了。

    这么一个笨重的游戏,又不是争什么,抢什么。再牛,再厉害,人家也不给你,还要留着来年压麦子呢!人多了,你一脚,我一腿,还有意思,人少了,都看着自己满场院里滚这个石头蛋子,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渐渐地场院上就剩下两三个人在玩了,人一少,从一开始的嬉闹,变成了拼力气。有个小伙子,紧了紧扎包(腰带。一种长条的宽棉布。)竟然把那石滚坨子给抱的离了地。引得人们一片叫好。

    又过来一个小伙子试了试,竟然也能抱起来,虽然只是离地,也是累的扶着腿,大口的喘粗气。又是一阵喝彩声。

    这时,有一个老头子说:“咱们村祖上,有一个叫杨赶山的,力气大的出奇!可他又懒,每天早晨起来挑水的时候,村里人都已经挑满缸了,井里的水都给搅和混了,他只能挑浑水。可他又不愿意早起,于是就想了个办法,你们猜怎么着?”老头子故弄玄虚的说。

    人们都催促他赶快说下去。老头装模作样的比划着说:“他从场院里搬来三个滚坨子,这么着三角着支起来,把井口给叉起来。”

    “吓……”人们啧啧称奇。老头接着说:“村里人早晨起来挑水,都没办法弄开这滚坨子,只好等杨赶山慢悠悠的来了。又看着他两只脚蹬着井沿,这么一只手扣住两个滚坨子,另一个胳膊把剩下的那个滚坨子一推,就推倒了一旁。又回过头一手一个滚坨子这么一掰,又这么一推,竟然没有一个落滚坨子到井里。”老头岔着腿给村里人表演着,就像当时他就在旁边亲眼得见,或者说他就是那大力气的杨赶山一样。故事都是传言,真实性自然不可考证,可依旧听的人们热血沸腾。

    年轻人气盛,杨奎山的儿子就动了出风头的心。他说了一句:“我试试。”

    人群中一片哄笑,这三四百斤的东西,又没把没抓的,那里有那么容易搬起来!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你如果能搬起来,我请你喝酒。请你辈辈喝酒。”

    “哄……”人们又是一阵哄笑,没人在意是谁说的,都知道,这只是在嘲笑他搬不动。

    杨奎山的儿子也紧了紧扎包,向手心里各吐了口唾沫,走到滚坨子旁边。他并不是图那一顿酒,是为了男人的面子。

    他围着滚坨子转了一圈,矮下身子,一只手扶着滚坨子的上沿,用腚一肱一顶,滚坨子下面的一侧就离开地面,斜着立在那里了。另一只手扣住下沿,抽腿,叉开脚,把滚坨子抱在怀里。两只手把紧,胳膊略用力,把滚坨子向怀里拉,感到胸口微微着劲,肚子用力一顶,咬着牙喊了一声“起……”,滚坨子竟然真的离地了。只见他两眼圆睁,太阳穴青筋凸出老高,喉咙里“唔……”了一声。两腿用力,顿了一顿,竟然真的颤巍巍地把滚坨子抱了起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

    就见他抱着滚坨子,又抬腿向前走了两步,两眼充血,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动了。过了四五秒钟,人群中一个老人明白过来,高声喊着:“赶紧给他接下来,他放不下了!”

    老人口中的‘放不下’,就是只要撒手,就会把自己砸死,只能挺着。一个听明白的小伙子赶紧跑到他前面,拖住滚坨子往前一拉,“扑通……”滚坨子在杨奎山儿子怀里落到了地上。

    人们又赶紧扶住他,让他慢慢的坐下,好把气顺过来。杨奎山的儿子就感觉胸口发闷,嗓子发甜,“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鼻子也淌出血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各位看官,看到这里,有人可能会抬杠了:‘切!俺们村的装卸工,四百斤的麻袋,天天抗……’呵呵!不一样,一来这扛着和背着不一样。二来……

    问一句:一斤棉花和一斤铁块那一个沉?

    我说是铁块沉。棉花只是有那些重量,却不压手,而铁块压手,不信自己掂量一下试试吧!

    闲言少叙,杨奎山儿子被抬回家,从此就再也没有再下过炕……

    杨奎山老婆哭的死去活来,病情一下加重了许多,不多久就撒手人寰。

    然而杨奎山的这报应,才是刚刚开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