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石室里的囚徒(九)
他只觉得胸口发窒,心脏犹如狂奔的野马,毫地节制地剧烈撞击着肋骨,以前他也曾来过地下室,每次都会产生惴惴不安心慌意乱的感觉,但从来也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这又是什么地方?”茵茵带着一肚子疑惑,问道。心跳虽然还算正常,但有增无减的臭味臊味和腥味也令她有不胜重负之感。
“嘘。”他突发惊人之语,“里面好像有人。”
她后退了几步,悚然问道:“有人?哪来的人?”
“对。”他的语气十分的肯定,“因为我听到了喘气的声音,而且还是两个。”
她的疑惑有增无减:“两个?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一扇窗忽然打开,尽管只有巴掌大,却对能见度的改善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黯淡的光线下,隐约可以见到两个鬼魂一般的身影。
他们一坐一躺,脸上黑呼呼的分不清五官,身上的衣衫几乎成了破布条条,一个干瘦,一个臃肿,分不出是男是女。
为了弄清对方的身份,几经迟疑之后,龙振终于鼓起了勇气,上前几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人还、还是鬼?”
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和紧张,使他说出来的话带着严重的口吃。
听不见回答,但对方的呼吸却明显地变粗变深,那个躺着的还就地坐了起来。
他忍着刺鼻的气味,耐心地继续问道:“请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
干瘦的身影伸出双手,艰难地比划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算了,他们不是哑巴,就是有病。”茵茵失望地道,“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快点回去,跟我爸说说,看能不能派人来弄清楚他们的身份。”
那个臃肿的身影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但毕竟过于虚弱,身子晃荡了几下便摔倒在地,另一个扑在他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龙振的心脏又是一阵急促的狂蹦乱跳,他紧紧地捂住胸口:“咱们走。”
刚转身,便听到了从外面暗道传出来的说话声音,连忙拉着茵茵,藏到了黑暗的地方。
没多久,从黑暗的地方走出两个人来,龙振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来人就是卢山和邵刚强,一边走一边在交谈。
后者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不耐烦:“你这个牛皮大王,说有重大的事情要跟我商量,却又连哄带骗地把我弄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前者的语气则要和缓得多:“伙子别发火,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他哈哈大笑:“什么人?你叫卢山,体育教师,一个年近四十还无女人问津的老光棍,再加上远近有名的吹牛大王,对吧。”
“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一点是,我是你的舅舅,你是我的外甥,懂吗?”
“你是我舅舅?开什么国际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子,你想不承认都不行。”他顿了顿,郑重其事地道,“可是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认亲戚,我是想跟你合伙做一笔生意,一笔大生意。”
“大生意?和你这样的人做大生意?你省省吧?我可不是好惹的,想占我的便宜,没门。”他嗤嗤地笑了两声,接着又恶狠狠地道,“就算你真的是我的舅舅,那又能怎样?在紧要关头我可是六亲不认的。”
“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更知道,现在黑面神正在发疯地寻找地下宫殿的入口,谁要是能够向他提供和秘密通道有关的可靠信息,那就立了大功,赏赐自然是大大的有。”
“可是,从哪儿能够弄到这样的信息呢?”
“现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不,是两个,两个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不想见,不管他是什么人。”
“这个人你非见不可,因为他脑子里就装着秘密通道的信息。”
邵刚强满腹狐疑地问道:“不可能,老实告诉我,你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同样一头雾水的还有藏在暗处的龙振和茵茵。
“别着急,马上你就会明白。”卢山嘻嘻地干笑着,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事成之后,赏赐一人一半,行吗?”
“没问题。”他爽口答应。
“不行,必须发毒誓。”
“毒誓?”
“对。我先说,你照着念。”他稍停片刻,继续说下去,“我邵刚强,在地下宫殿通道方面与卢山合作,取得的报酬每人各得百分之五十,如有违犯,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
他顺从地念了一遍,然后问道:“可以了吗?”
他点头表示满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石室,邵刚强指着一坐一站的两个黑影,问道:“喂,你们真的知道地下宫殿的入口吗?”
听不见对方的回答,他有点生气了,加大音量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呢?”
“呵,我忘了,请等一会,马上就好。”卢山掏出火柴,点燃了从随身携带的塑料袋中拿出来的一束细香,插在墙缝中,接着又点亮了一支残烛。
宜人的香气很快便弥漫了整个石室,半分钟后,被囚禁的两人渐渐地脱离了痴痴迷迷的状态。在微弱的烛光下,两人的眼睛由半开半闭转为怒目而视。
卢山躲避着身材干瘦者钻子一般的目光,语气动听而婉转:“请你不要拿眼瞪我,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为什么你就那么死心眼?这事成了之后对你对我都有莫大好处。”
说罢拿出并翻开那本黄色笔记本,要他解释里面的符号,表示如果说出地下宫殿的入口,马上便能够得到自由。
“垃圾。”他嗒的将一口痰吐到他脸上,然后背转脸去,不理不睬。
他非但没有擦脸,反而对着他嗬嗬大笑:“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否则这里就是你俩的坟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邵刚强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问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必须马上给我说清楚。”
“什么人?问得好,问得好,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下去了。”他略为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个干干瘦瘦的是你爸,那个全身发肿的就是你妈。”
如同睛天霹雳,邵刚强登时惊得两眼发直。
龙振一下子感到浑身冰冷,心灵所受到的震撼更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朝思暮想、一直在脑子里梦萦魂牵的父母居然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面目出现,而造成他们饱受煎熬的罪魁祸首竟是自己一向尊敬的舅舅,这怎能不叫人痛彻心扉?
若不是茵茵拼命拽住,他肯定会立即冲出去,揪住卢山问明真相,然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惊诧在邵刚强脸上仅仅逗留了两秒钟便消失了,他走到两人面前,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你们为什么要将我抛弃?为什么?为什么?”
干瘦男人脸上写满了震悚和惶惑,瞳孔也因恐惧而张大,死死地盯着那只随时都会劈下来的手掌,嗫嚅了好久,才说出了下面几个字:“孩、孩子,对、对不住了。”
而臃肿女人却扯着儿子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地吱哇乱叫。
卢山连忙将邵刚强拉到一边,叽哩咕噜地压低声音说了好大一会。他立即换了一副面孔,走到男人身边,软声软气地道:“爸,我是龙翔,是你的亲生儿子……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们,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我觉得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当年我在流浪途中被一个好心的教授收留,后来不但成了他的义子,并且还介绍我参加了考古队,目前我们正在筹备地下宫殿的挖掘工作。由于缺乏这方面的资料,地下宫殿的入口通道迟迟得不到落实,有关部门最后作出规定:谁能够提供与入口有关的线索,谁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男人静静地听着,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爸,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可千万不能错过呀。爸,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到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一辈子两辈子都花不完。”他摇晃着他的身体,接着又啪的跪了下去,“爸,我求你了。”
男子终于说话了:“儿子,爸也想发财,爸也想你们过好日子,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叫做地下宫殿,更不知道有什么秘密通道,真的不知道。”
臃肿女人也开腔了:“咱们天生就是劳碌命,再多的钱也跟我们不相干。”
“真是不开窍的木头疙瘩。”邵刚强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无精打采地退到了一边。
卢山见两人软硬不吃,马上换成了一副狰狞面孔,恶狠狠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子手下无情了。”
他划了一支火柴,点燃了能让人迅速进入痴迷状态的离魂香,然后两人走出石室,关上门,并在外面站了五六分钟,才对邵刚强说:“咱们过两天再来。”
他们一走,两人从隐蔽处出来,茵茵连忙将离魂香掐灭,龙振则走到父母面前,分别叫了一声“爸、妈”,泪水便扑簌簌滚落下来。
此时,两人已重新陷入了目不识人无法言语的混沌状态。
龙振同意了茵茵立即回去叫人的建议,两人刚离开石室,便碰到了独自回头的邵刚强。
“好呀,原来想发财的还大有人在呢。”邵刚强挡住龙振的去路,露出一副横蛮的嘴脸,“告诉我,他们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龙振拨开他的手:“让开。”
他又一次将他拦住:“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这里。”
两人怒目相向,冲突一触即发,茵茵愤慨已极,大声斥责道:“邵刚强,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的卑鄙无耻吗?伯父伯母连一句话都说不全,能向我们提供什么?”
他臊得满脸通红,冲进石室,一把将坐在地上的父亲提了起来,急吼吼地叫道:“快告诉我,地下宫殿的入口在哪里?”
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狠狠地将他甩在地上,然后又提起母亲,大声威胁道:“你说,你说。”
“住手。”目睹父母受此侮辱,忍无可忍的龙振急火攻心,怒吼一声,冲了进来。
两人又一次针锋相对,一个说:“这是你的亲生父母,不是你养的牛羊。”一个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愿意怎样就怎样,谁都管不着。”
一个说:“父母不是你一个人的,哪个胆敢伤害他们一根毫毛,我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双方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从口角、怒骂、相互推搡到大打出手,前后不超过五分钟。
茵茵劝了几句,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受到邵刚强的讽刺挖苦和羞辱。对方的狂妄嚣张彻底激怒了她,为了伸张正义,她决心助龙振一臂之力。
二十几个回合之后,邵刚强不敌败走。两人也不追赶。龙振要她回去报信,自己则留在原地,以防有人再来捣乱。
一个时之后,程玉峰、王子泉、张协昌以及常宁、成宇、方奇、殷晶莹等总共十来人,在茵茵的带领下,来到了石室。不久又叫来了救护车,将两人送到医院救治。
十一年前,龙振的父亲龙和祥发现了通住地下宫殿的入口,尽管他一直守口如瓶,可后来还是被卢山知道了。
卢山死缠烂打,多次要他说出秘密,否则就让他家破人亡。为躲避纠缠,他带上妻儿子连夜仓皇出走,途中不慎与儿子龙翔失散。
夫妻俩四处寻儿未果,便悄悄地潜回龙城,既可以继续打听龙翔的下落,又可以趁此机会将儿子一起带走。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刚一进城,就被卢山盯上了,并以知道龙翔的下落为诱饵,将两人骗到了隆园石室,逼迫他说出地下宫殿入口,遭到拒绝后便暗中下了毒手。
离魂香是一种慢性迷药,闻香后灵魂离人而去,不能活动,不能言语,除了心跳呼吸还在,一切与植物人无异。每隔三两天,他便会来石室一趟,点燃返魂香将两人催醒,然后逼问他说出秘密。不愿就范则再一次点香致两人离魂。十年来,尽管点香的次数已多得无法计算,但卢山从他口中却仍然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