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青冢行 > 宴影迷踪 第018章 子雲道长(3)
    “看什么?”

    白落裳非常明显的愣了下。

    段南山这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突然这么没头没脑说来一句话,别说白落裳听不懂,换成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知道他这么突然的要看什么。

    段南山盯住白落裳,冷淡的反问他道:“你以为我要看什么?”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是一个女人,我觉得你要看东西或许特别多,可是我并不是女人,所以我实在想不到你到底要看什么。”

    段南山听完之后,居然连冷笑都不笑一下,就仿佛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或许是和白落裳太熟悉了,所以对白落裳那一套毫无意义的怪论已见怪不怪,甚至连回应都懒得给予。

    白落裳抿着嘴笑了一会儿,突然也觉得自己的冷笑话实在是不好笑,就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我知道你要看什么了。”

    说完,白落裳从凳子上跳起来,大大方方地开始剥衣服。

    将脱下来的衣服随手一丢,赤着上半身嘿嘿笑着转身,“你爱看多久就看多久,我可是大方的很,一点也不介意。”

    他神色无异,但他身后的景象却是一片触目惊心。

    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皮肉已经严重溃烂,血色发黑。

    都这个样子了,白落裳还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说说笑笑总是吊儿郎当一脸不正经,若不是知情,谁能看得出他是个受伤的人。

    “坐下。”段南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药**。

    白落裳自然认得那只小药**,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于是脸色有些细微地变了变,最后还是依言坐下来,咬咬牙:“你手下可得留情呀,给我轻点。”

    段南山没说话。

    “我是真的很怕疼的!”白落裳咬着牙低吟,这话一点不假,他的唇色已经失了血色。

    段南山端详了下白落裳身上的伤口,用帕子沾点水,小心地擦掉伤口周边的血迹,再往伤口抹了点白色的药粉。

    药粉用量极其少,可一敷上,白落裳就被一阵接着一阵灼热的疼痛弄得直抽气,眼珠子也被憋得翻白。他想要喊停却又吭不了声,最后只能呼呼进出气,恨不得用刀子把那块腐烂的皮肉全部割掉。

    这伤原本就有,一直不曾愈合过。在城隍庙那晚,又被忘无忧伤过一次,这旧伤未愈再加新伤,伤势自然越发严重。他虽然敷过创伤药,但一点效果都没有。

    “……算了,我实在是受不了,让我喘口气再继续。”白落裳喘着气推开段南山的胳膊,极力忍耐痛感,额头上挂了两串汗珠子,惨兮兮道:“想痛死我呀。”

    “自作自受。”段南山往后退开些。

    “我发现你说的话简直一点都不好听。”白落裳惨着脸,苦哈哈的抱怨道:“看在我都已经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你能不能说一些好听的话给我听一听?”

    “自不量力。”段南山又说了四个字。

    “……你这人长得不错,可就是嘴巴不好,说话简直就跟秋大公子一样令人不喜欢。”白落裳无聊的看着他,有些不满,但他知道,从段南山的口中,永远不会听到他想听的话。

    果然,段南山再次说了四个字:“自取灭亡。”

    白落裳拧着眉,语气很重的说道:“子雲道长,从来没人告诉过你,你一点也不适合说冷笑话吗?”

    “自生自灭。”

    “……你能一个不是‘自’开头的词吗?”

    “咎由自取。”

    白落裳狠狠瞪了段南山一眼,心想这木头怎么也学会说冷笑话了?

    段南山不只学会了说冷笑话,还学会了落井下石,见白落裳已经被痛得脸色惨白,他还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白落裳猛地瞪大眼睛,眼白上都布满了血丝,他握紧的掌心上已经全是汗水,额上也沁出了密密一层冷汗。他真的以为自己快被活活痛死,可是段南山依然没有半点手软。

    白落裳狠狠的握进两只手,想要扭头都办不到,他只能趴在桌上咬牙切齿地低骂:“你到底给我敷的这都是什么药,这么疼。你确定这药有用?我怎么觉得每次敷这药都会让我有种快死的感觉。”

    “闭嘴。”段南山的口气淡淡然,但神色却跟他的口气完全不一样的严肃。

    在白落裳看不见的伤口上,那些溃烂坏死的皮肉上,隐隐长出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尽管很淡,却可以看得出大概的纹理,像是鳞片,又像是烧伤的疤痕。

    段南山知道这东西是从肉里长出来,也知道这东西会在以后的时间里越长越明显,更知道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消除这个东西。除非将这一片皮肉全部割下来,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除掉这种东西。

    白落裳也不知道段南山都弄了些什么,他只能喘着气问道:“怎么样了?”

    “情况不大好。”段南山淡淡说道,然后用布条将伤口裹上。

    “在你上药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太好。”白落裳满脸布汗,自暴自弃地说:“这么疼,估计再来两次我就真的断气了。真该庆幸,我竟然还活着!你这药到底有没有用?若是没用下次就饶了我吧,我怕这病没除,自己反倒先被这药给折磨死。”

    “白落裳也怕疼?”段南山冷冷道。

    “白落裳也是肉做的,也是血做的,不是铜,不是铁,更不是石头,为什么不怕疼?”白落裳苦笑道。

    “所有人都说白落裳天不怕地不怕。”段南山看着他。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了解他。”白落裳哼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江湖上那些无聊的人,根本就不了解一个人,完全凭自己的臆想,将人吹得神乎其神。你都不知道,我在别人嘴里听到我的事迹时,都不敢相信那人就是我,简直莫名其妙。”

    “你怕什么?”段南山突然这样问道。

    “干嘛?你打听这个做什么?”白落裳瞪着眼睛,“难道想要拿这个威胁我?”

    段南山连看都懒得多看白落裳一眼。

    白落裳搓了搓鼻子,掏出酒葫芦,笑眯眯的说道:“虽然你就请我喝了一盏清茶,不过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我给你带来一壶酒,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不过好在味道不错。”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当然,大部分都是白落裳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段南山几乎没再开口说过废话。他的话本来就很少,废话自然更少,只有白落裳才会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你要去莒国?”段南山突然打断白落裳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白落裳笑了两声,“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段南山看着他,淡然道:“为什么一定要去?”

    白落裳眯着眼睛笑,“当然是因为那里有美人,有美酒。”

    段南山没说话,依然看着他,目光很淡,却看得白落裳一阵没底气。眉间的朱砂痣,在摇曳的烛火中,柔弱的红色闪闪烁烁。

    不动声色的侧开头,白落裳敷衍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最喜欢凑热闹,哪里人多,我便去哪里。像道观这种冷清没人气的地方,我肯定是不喜欢的,要不是你让我来,我是绝对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

    段南山还是不说话。

    白落裳小心翼翼的瞥了段南山一眼,长长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可能不问缘由的去做一些事,道长又何必非要问为什么呢?”

    段南山依旧静静的看着他,虽不说话,但白落裳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少能瞒得过这位挚友。段南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让白落裳觉得危险,因为段南山能够看穿他,而他最怕的正是被人看穿。

    垂下头去,白落裳摸了摸鼻子,抬起头来,嘴里好像有些发苦,所以他只能苦笑道:“当然,人在做很多事的时候,也会有某些目的,有的目的是需要说出来的,有的却不能说。”

    所以,他去莒国的目的,就变成了不能说。

    段南山默然不语。

    白落裳去凉州一定还有别的事要做,至于他要去做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或许,在这世上,除了白落裳自己以外,再没有人能够猜透他究竟做着什么打算。他的脑子有多聪明,他要做的事情就有多难猜。

    白落裳惨白的脸上忽然露出悲痛之色,接着就听见他慢慢的一字一字他说:“我这样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段南山当然明白了,不过他没有说话。

    白落裳也知道段南山听明白了,所以他的嘴角又浮起了笑容,“你一定觉得有时候我的脾气就跟驴一样,对不对?”

    段南山终于叹气,“你好歹是有自知之明的。”

    白落裳突然冲段南山挤了挤眼睛,贼兮兮的笑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出去走一趟?我带你去玩。”

    段南山眉头微皱,“到哪里去玩?”

    白落裳一脸兴奋的拍着桌子笑道:“当然是去所有好玩的地方玩,我保证比你待在道观里更有意思。”

    段南山又闭上了嘴巴。

    白落裳好奇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段南山淡然道:“问什么?”

    白落裳笑道:“问我为什么邀请你和我走。”

    听了这句话,段南山忍不住叹气道:“我明知道你会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多次一问呢?”

    白落裳眨了眨眼睛,“万一我突然就不想告诉你了呢?”

    段南山一字一字的回答:“那我就更没有必要多次一问了。”

    “为什么?”

    “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白落裳拍着桌子大笑道:“看来,你真的是很了解我啊,不亏是我的朋友。”

    段南山也笑了,淡淡的说了一句:“彼此而已。”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