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神色未变,并不说话。
半晌,是如死一般的沉默后,李长润终于开口:
“殿下为何要这么做我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霓凰在李长润的身前两步站定,瞥了一眼李长润那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悠悠道:
“如果本宫不这么做的话,你的命已经没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霓凰也不瞒他,索性都告诉他:
“李源,是你唯一的亲弟弟对吧。当年你的父亲宠幸了府上的婢女,一夜风流却有了李源,却奈何你的母亲善妒,硬将此事瞒下来,在那婢女生产之日动了手脚,那婢女却难产而死。”
“你怎么会知道?”此刻李长润已经不止是心惊,他从未与外人说过这些!
随后又马上淡然,是了,他怎么忘记了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
她是高贵的长公主殿下,想要查一个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而那时年幼的你,偷偷将李源送出府,花重金派人照料。不过后来你父亲病重,遭到了大量上门讨债的人,当时的你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再像以前一样给李源锦衣玉食了。”
“后来,你经人保荐,做了太子侍书,家业才算恢复过来。然后你派人去打听失散多年李源的消息,才得知你的亲弟弟进了尚书府为奴,于是你就打算暂时不与他相认,而是暗中不动保护他。”
李长润默默的听着霓凰说着这些,早已被他尘封的往事,一时心境复杂无比。
他的手紧紧捏着,仿佛认命般地缓缓闭上了眼睛,顿了顿,又抬眼看向霓凰:
“既然殿下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霓凰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油盐不进,也有了怒气:
“李长润!你护得了他一时,你护得了他一世吗!你知不知道,李源他为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杀尚书府公子?”
“为何?”李长润猛地被霓凰这一质问,愣住间,竟有些语塞。
霓凰看着这样的李长润,无奈感更甚,果然亲情能有为法障目的本事!
“不问原因,冒名顶罪,你这兄长当真情深意重!不过也是你,亲手把他送上了断头台。”霓凰继续对李长润冷嘲热讽。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李长润立马抓住霓凰话中的玄机追问道。
霓凰觉得今日若是不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他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弟弟究竟是因何而死?
“你以为你在你母亲眼皮下偷出了婴儿般的他,这就是救他一命吗?如果你家境一直优渥,未曾遭遇巨变,或许还可以保住他平安,安稳过完一生。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早已习惯你给予他的那样的生活,你觉得他会甘心吗?他恨命运,恨出生,恨所有富贵而看不起他的人,而恰恰他素日侍奉的尚书府公子就是那个人。”霓凰语气虽然不凌厉,但句句已如匕首扎进了李长润的心房。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此时来形容李长润的心境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怪霓凰心狠,非要在李长润的心上扎刀,她必须让他知道:情不能为法障目。
真正的亲情,是爱之深而责之切;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亲人一步步深陷犯罪的泥沼中,无法自拔,无动于衷,直到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当一个个的错误,如果不及时纠正的话,随之演变成更大的错误时,就会酿成人间悲剧。
李长润爱其弟,本身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他用错了方法,错的是人往往以打着爱之名号,却殊不知伤害了最爱的人。
“他身为那尚书之子的心腹,自然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之所以杀害尚书之子,除了发泄自己的嫉妒,还想得到他的一切私财,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摆脱为奴的命运。”
此刻,听霓凰缓缓说完这些的李长润,就像是失去了重心般,跪倒在地上,掩面痛哭,脸上俱是悲戚之色。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源儿。都是我”
霓凰看着泣不成声的李长润,心境复杂,她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安慰他?
遂微微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把镶玉银锁,递给李长润。
“这镶玉银锁,是你送给他的吧?或许他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他却很爱惜。”
闻言,李长润终于抬头,双手心翼翼接过那银锁,嘴中不住的喃喃道:
“源儿我的弟弟”
霓凰见状,终是不忍,转身要走,却听背后响起李长润倔强又执拗的声音:
“殿下用心良苦,但我不会感激你的。”
霓凰站住脚步,却并不回头看李长润,淡淡道:
“本宫从不需要人感激,当然,你亦可以选择恨我。”
李长润看着那一步步离开牢房的火红身影,不觉有几分苍凉,呵,恨你么?
他有何面目去恨霓凰?终究是他自己作茧自缚,害了弟弟,也害了他自己
天牢外。
澄净的天,一尘不染,在原野下显得十分辽阔,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朵朵的霞云相互辉映着,地上的草叶掺杂着凋敝的颜色,叶面上是早已凝结的冰霜,可外面的风到底是大了些,寒气逼人。
出了天牢的霓凰有些发瑟,却一打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马车稳稳地停在那,帘子一掀开,入目便是苏子旭温润的面庞正冲着自己笑。
霓凰定定地站在那儿,既不上前也不挪动,不知所措。
她傻眼了,苏子旭?他怎么会来?
而且看这架势,貌似是来接她的。
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