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鹿驸马 > 第一章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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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外,古道旁,烟柳浓浓,桃暖杏黄。

    马车候在亭外等了许久,车棚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柳絮。

    “公主,走吧。”

    “他不来,我不走。”

    “……”

    长亭外站的那位公主,是先帝的幺女,拓跋伽蓝。人不大,七八岁的模样。鬓发还垂在耳边,莫约是垂髫之年的意思。水汪汪一双小鹿眼,扑闪得人心软。柔弱弱一口公主腔,腻得人心甜。烟柳底下,她穿一身杏黄,人见人爱。

    整整一个晌午,她站在风尘里,挪都没曾挪过,是倔强,还是痴情,有些说不清楚。

    “驸马说了,他会来找你。”

    “我就在这里……等他来找我。”

    公主身后一名侍卫,抬手在眉上搭个凉棚,挡住耀目的太阳光,瞧一眼这艳阳当空的光景,莫约算了下时辰,略显疲惫,又显心急。时辰已经到了,再劝不走公主,只能……打晕了扛走。

    山脚下马蹄声起,官道上黄沙飞扬。黄沙里,正是:一骑红尘公主笑,无人知是驸马来。

    “鹿哥哥……”

    公主提着小裙子,朝那匹飞驰而来的骏马奔了过去。

    “公主,慢些!”

    “公主,慢些……”

    公主身后两名侍卫,异口同声地叮嘱,没追。接驸马的活儿,公主在,不用他们操心。

    公主跑得急,险些扑在黄沙里。九尺枣红骏马,在公主身前嘶鸣一声,扬起马蹄。马蹄随后就擦着公主鼻尖尖儿落下。要不是骑马的人控制得急时,恐怕得将公主拦腰踩在马下。

    “公主!”

    “公主!”

    两名侍卫脸色刷白,拔腿儿狂奔上来,悔当初没有拦住公主。还好来人是公主驸马,六步孤鹿【注】。

    马蹄落下的同时,一双银色靴子也落在了公主跟前。他双手托住在公主胳膊,在她扑入尘土之前,将她托了起来。

    “说过了,不能这样。好险!”他声音很柔,满满的都是宠溺。他将公主扶稳了,半跪在她身前,拂开她脸上的凌乱碎发,没有责怪的意思。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公主豆大的两颗眼泪掉下来,扑在六步孤鹿怀里。

    “怎么会?答应过你的。”他拂开那双白得并不纯净的宽袖,搂了公主入怀。

    轻轻拍着公主后背,他脸上一抹暖笑漾开,怎么瞧都是个温柔公子的模样。

    驸马护住了公主,两名侍卫大大地呼了口气,刹住脚步,远远的候在马车旁。

    公主只顾着哭了,没太注意她驸马身上的着装。

    他策马狂奔而来,穿的却是宽袍大袖的常服。白得并不纯净的颜色,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头发全束在头顶,没有挽起来,稍微有些凌乱,不晓得风吹的,还是策马狂奔的路上随手放下来的,总之跟他那身飘逸衣裳很不搭调。那身衣裳他平日里穿,都是挑起鬓边两缕耳发束在脑后,今日却梳成了马尾。额上朱红绞金丝的抹额也没换过……

    朱红绞金丝的抹额,是他战场上佩的抹额。

    瞧他仪态周正,不像是穿衣乱入的主。或许走得急呢,也说不准……

    “鹿哥哥,你跟我一起走吧。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扑在六步孤鹿怀里,死活不肯起来。从她知事那天起,疼她、宠她的就只有她家驸马。她一岁就被送出皇宫,封在长信城,从没见过自家父母兄弟长什么模样。父亲是皇帝,哥哥也是皇帝,但是他们遥不可及。在她方圆几百里的封地上,她天天见的,只有她家驸马。

    长信城的人都说,驸马是她夫君,她却视他如父兄。

    六步孤鹿眉心一紧,脸上柔和的笑有些酸涩。他剑眉入鬓,一双鹿眼,天生就好看。这么一酸,眉眼里似乎多了些莹亮的光点,瞧得人心碎。

    乱世里的公主,确实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要独自在泥坑里摸爬滚打,为生活操心。鹿驸马应大约后悔自己宠公主太甚,平日里没教她怎么在乱世里独活。不过,就算重来一回,他一样不会教她那些残忍的事情,她年纪太幼,不适合承担这些。

    公主不适合做的,由他这个驸马来做好了。

    “长信城内,这几日很乱。你在我身旁,我会放不开手。”他没有着急松开公主,他知道她会害怕,害怕他一松手就什么都抓不到。他依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等我……”他顿了顿,“我说过的,都一定算数……”从前说的,都算数了。但是今日,他并没给公主承诺什么。

    公主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眸,豆大的眼泪又珠子似的落了下来,“那……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路上兵荒马乱的,我怕你找不着我……”说着,小嘴一瘪,先前忍住没哭的眼泪哗的汇成两条小溪,滚落下来,落在驸马的衣襟上。

    “哼……”六步孤鹿笑了,“傻不傻啊,你?你家驸马独步天下的枪法,是吃白米饭用的?怎么会找不着你?”他捧着她稚嫩的小脸,拇指一点点抹掉她腮边的眼泪,抚平她脸上愁容。

    见他笑,公主也笑了。

    他俩这样对望,从某些角度去看,颇有几分相似,说是兄妹也有人信。是表兄妹吧……

    “我们上车。”六步孤鹿抱了公主起来,让她斜坐在自己臂弯里,朝马车的方向走去。远远瞧那身影,像叔侄。偏偏驸马那张脸又十分稚嫩,十七八岁出头的样子,比单看背影的他年轻许多岁。还是说像表兄妹,比较合适。

    驸马将公主抱上马车,随行的两名侍卫,终于慌乱落地,安心候在车外听命。

    六步孤鹿上车,将公主放在软坐上,自己在她身旁坐下,又取张绒毯盖在她膝上。“春寒未退……”当心着凉的话就不用说了,日后这些细节都得公主自己上心。顿了一下,他唇角暖笑漾开,道,“路上颠簸劳累,我给你讲段经文,你好安心入睡。或许,醒来,我就追上你了。”

    平日里公主不愿睡觉,他就那本小书给她讲经。公主习以为常地趴在他膝上,听他讲经。他从怀里模本小书出来,讲的都是公主从没听过的经文,生涩,又古怪。

    那小书是金封的,甚是庄重,与从前的蓝皮小书不同。

    公主隐约觉得,这是她最后一次听他讲经,所以经书都十分隆重。她那一隐约的错觉,恍然间过去,眼前这位与他如影随形的驸马,似在梦里见过一般。

    她抬起眼眸,以仰望的角度凝视着他白皙姣好的容颜,天生好看的眉眼,说不出俊俏在哪里的鼻尖,微微噙笑的朱唇……一切都似在梦里一般。

    指尖拂过他额上朱红绞金丝的抹额,这是梦里唯一真实的所见。那是他每次出征前都要佩上的抹额,抹额尾上坠的两颗珊瑚珠,是她去庙里求来保平安用的。她愿他安好,愿他早日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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