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科幻小说 > 谢厌剑无雪 > 第1章 风雨夜归客 第74章 至亲亦至疏
    至亲亦至疏

    剑无雪眼瞳中青金色再现, 深吸一口气, 他瞬闪至谢厌身后, 手中通体玄黑的长剑微偏,格住魔族大王流火的长。枪。再往前猛掀, 浑厚真元混杂至阳之气, 逼得魔族大王后退三尺。

    周身寒风喧嚣,唯独背后谢厌所在之处,宁静如春夜。

    天穹中剑光作银河, 若非四下状况不对, 此种情形, 堪称良辰美景。

    谢厌歪了一下脑袋,霜色长发自肩头滑落,幽光静淌, 灼目勾魂。他轻拍剑无雪肩膀,笑道“你去陪我们陛下玩玩, 这位魔族大王嘛,我来对付。”

    剑无雪神色冷然“他才不是你的谁。”

    “……行吧。”谢厌有一瞬无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剑无雪没有立马过去, 他深深凝视谢厌一眼, 问“你这个样子, 能维持多久。”

    “兴许能撑十来个时辰。”谢厌又在剑无雪肩头按了一下, 眉眼弯弯, “放心, 他那样的魔, 我一个能打五个。”完迈开步子,同剑无雪擦身而过。

    谢厌向来不是等对方发起进攻、再做反击之人,他喜欢抢占先机,行云流水出招,掌控整个节奏,赢得干脆利落。

    在与剑无雪话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出手准备,等到算计好的位置上,出招之迅速,快如巨蛇吐信。

    虚空中现出残影数道,剑光在刹那间炸开,携磅礴之力袭往魔族大王心口,后者沉身疾退,旋枪格挡,谢厌在剑势趋近尾声时骤然折身,步伐错踏,几经回转,乍现在魔族大王身后。

    时迟那时快,四方狂风起,八面皆生冲天火柱,将谢厌困在当头。白天单方面打过照面的四大长老与几个护法从火光里现身,有人持剑,有人握刀,有人正甩流星锤。

    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谢厌”,偏头一瞧,见剑无雪有心冲过来相助,却是被连同赵辜在内的四个人所困。

    谢厌收回目光,冲着魔族大王轻挑眉梢,缓慢笑起来“虽然我我可以一个打五个,但你们一次来七八个,未免太给面子了吧。”

    魔族的最强战斗力,乃魔族大王、四长老、八护法,数目共十三。如今在这虚空中的,已有十一,思及此,谢厌眼底笑意更甚。

    他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手指朝魔族大王勾了勾,话语极尽挑衅“七八个就七八个吧,你们打算一起上呢?还是轮流来?我这个人喜欢干脆,不如一起上吧。”

    魔族头脑简单,极其好战,听闻此言,哪里还忍得住,各自提起兵刃,朝谢厌猛攻过去。

    另一个战斗圈里剑无雪眉心蹙了又蹙,若到此时,还不明白谢厌的用意,那他真是太蠢了。

    ——从一开始,谢厌打的就是入播都城后,独自拖住这些魔族高层,为其余人创造逃脱时机的主意,所以才会故意那番话激怒剑无雪,让他生气不再跟随。

    剑无雪内心又酸又痛,生气又自责。他敛下眸光,心若是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再强大一些,谢厌就不必吃金瑶露,不必受经脉疼痛的苦。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总是无能,每次危急时刻,都要谢厌作出某种牺牲,才能成全大局。入暮山里是这样,此时在播都城中,又是这般。

    剑无雪悬停在虚空,唇紧抿成一条线,眼瞳中青金色凝得犹如实质,凛目扫视四野,目光所及处,夜色骤寒。

    ——要是,能如身为北云岫时那般,拥有地仙境三层巅峰的实力就好了。

    他心想着,青金眼瞳幽闪,握住明寂初空的手倏尔一偏,自下而上斜划,明明剑光冲入云霄一瞬,将立在那一侧的玄冥境三层魔族护法利落斩成两段。

    紧接着回身一记圆斩,出剑的白芒一点被拉成圆月,元力浩荡铺开,扫落四方邪魔。

    赵辜在悄无声息间脱离战斗圈,剑无雪破开冲天火柱,奔至谢厌身旁刹那,他阴险一笑“我亲爱的国师,看在你我多年情分上,赠送你一个消息。”

    垂虹天影斜向上挑开一个魔,谢厌眼皮轻轻一撩,散漫地丢了个“”字过去。

    “原江沉那老家伙入了长生境。他从前,可是平庸无奇,没几个人看得上,没几个人心服的,但为什么,三江七州十二山里,第一个入长生境的人,会是他呢?”赵辜拖着奇异的语调缓缓道,眼底光芒闪烁,极尽诡异。

    谢厌的心微微一沉。

    电光火石间,魔族大王掷出手中流火的长。枪,那透红火芒烧过天穹里的剑光,弧线末尾,骇然是谢厌眉心!

    剑无雪以迅雷不及之势旋身,丢出手里的剑,在枪尖距离谢厌不到一尺处,将其格开。谢厌拧眉侧身,一脚把魔族大王的枪给狠踢回去,顺势抓住明寂初空,足尖一点,飞掠至剑无雪身旁。

    “我们也该走了。”谢厌低声道。

    剑无雪朝地面投去一瞥,见城中已无步回风他们踪影,点头道好。谢厌把明寂初空递还给剑无雪,恰在此时,听得不远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

    谢厌视线一转,看见飘着雪的沉夜,被一抹金光撕开一条口子。有人拖着铁链从口子里走出,冲着谢厌轻轻喊了声,“哥哥”。

    声音很轻,却触动心弦。

    那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比谢厌稍矮了些,手脚皆被束缚住,极力挣扎,趔趄前行。

    谢厌眼神一凝,余光瞥向周遭,无论是对面的魔,还是身侧的剑无雪,都静止了般。

    少年在铁链的阻挠下,只能到距离谢厌一尺的地方,他又喊了声“哥哥”,瞬也不瞬地凝望谢厌,眉眼干净,目光委屈。

    “你是谁?”谢厌低声问。对面的少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熟悉得就像同为一家人,他们曾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有时会为一块鱼肚皮肉争抢,但更多的时候是谦让。

    “哥哥,你一直找错人了呀。”少年睁着眼睛,轻声道。

    “我找错了什么人?”谢厌眼睫一颤。

    “我才是……你的家人啊。”少年伸出手,慢慢去握谢厌的,两个人都指尖微凉,握住彼此,就像自己握住自己。

    “哥哥,你吃了那个药丸,会很痛的。”少年垂下眼,复又抬起,对谢厌露出一个微笑,“但我不会让哥哥痛。”

    言罢,丝丝缕缕金色光芒自少年体内流出,围着他们相握的手指缭绕,渐渐没入谢厌体内。

    刹那间,热流从心口的地方散向四肢百骸,谢厌猛地瞪大眼。

    这是——至阳之气。

    时迟那时快,谢厌身侧,握住明寂初空的剑无雪动了一下,接着抓住谢厌伸向虚空的手掌。

    不断流淌过来的至阳之气瞬间消失,定睛前看,那些铁链开始往回收缩,相隔一尺的少年,被迅速拖回往天幕。再眨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唯余一股温热气息,在他丹田流转,昭示方才所发生的,乃是真实。

    “走吧。”剑无雪的声音响在谢厌耳侧。

    与此同时,对面的魔族亦各有动作,谢厌立刻收回心思,不再分神想方才的事,反手抓住剑无雪,带他从这片无限混乱的夜色中消失。

    魔族大王险险收回长。枪,朝那两人方才悬停之处,微微眯眼“刚才那个红衣人,是什么来头。”

    赵辜出现在魔族身后,低声一笑“他是我的人。”

    “是你的人,还半分不留情面,与你挥剑相向?”魔族大王讥笑。

    赵辜表情不变,“我们这是情趣,毕竟当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魔族大王召出自己的坐骑,是一匹邪性气息盘绕的狼。他骑上去,问“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他可否能为王所用?”

    “想要他为你所用,这就得看你是否有诚意了。”赵辜桀桀一笑,完转身离开。魔族大王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浮空的十数魔族回到地面,很快,有下属跑来向魔族大王汇报,人质少了约两百人,但总数目仍在五万之上。

    魔族大王一声冷笑,他身旁的一个长老立刻道“人族出尔反尔,明日,咱们便押五百人去澜渡关外,杀死给他们看!”

    “杀人,对于人族而言,无异是开战讯号。今夜一战,我方有死有伤,战力下降,他们却无所伤亡,不妥。”旁边阴暗处的一个魔反驳,他身材干枯瘦弱,皮肤是呈死灰色,修为在玄冥境二层。

    外表是魔的外表,气息是魔的气息,但实则,这个魔乃狂花一刀假扮。他的话,显然比方才那个长老所言,更令魔族大王动容。

    这个时候,又有魔族跑来,一声“启禀大王”完,道“三处地牢牢门皆已损毁,内里已不可容人,大王,人质该如何处理?”

    “那就换个地方让他们待着。”魔族大王不耐烦地摆手。

    那魔一愣“该、该换去何处?”

    狂花一刀趁热打铁,从阴影里现身,学着魔族的模样朝魔族大王致礼“大王,不若将这些人放在地面,一来,这些人族弱不禁风,露天席地待一晚上,保准明日手僵腿僵,动弹不得;二来,他们在地面,就相当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那些想救人的修行者,轻易混不进来。”

    “此言甚是有理。”魔族大王思忖一番后点头,翻身走下坐骑,跺足狂啸,吹起一道强劲烈风,扫落身前身后数重屋宇。

    做完这事,他扬手一挥,冲那个下属吩咐“这样一来,视线上就无阻碍了,带那些人到这里。”

    那个下属领命,狂花一刀亦主动前去协助。

    话分两头,且谢厌带剑无雪离开播都城,却未直接回去他们的临时据点,他在山的另一面落脚,收起垂虹天影的同时,慢条斯理朝某棵生得歪斜的梅树走去,边道“方才你可有感觉到什么?”

    “你是指什么?”剑无雪望着谢厌,眼神深深。

    谢厌心里有事,没注意到剑无雪的神情,脚在积了一层薄雪的地上踩来踩去,漫声道“我们走之前,你可察觉周遭有异?”

    剑无雪道“并未有异,一切如常。”

    谢厌低敛的眼眸中光芒微闪,盯着自己指尖看了数息后,压下心中疑问,扬高音调,另起话题,“那我给你一刻钟时间,想问什么就问,不过是否回答,得看我的心情。”

    红梅在夜色里绽得娇俏,幽香四浮,剑无雪大步走过去,将谢厌拉入怀中,唇贴在他耳侧,咬牙切齿地喊了声“骗子”。

    谢厌先是一怔,明白过来后挑眉不语,心剑无雪与他思维真是不在一条线上。

    倏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再抬头,他已被剑无雪抵在梅树上。红梅纷纷,坠于薄雪,在幽弥的夜里无声妩媚。

    剑无雪又了一次“骗子”,左手扣紧谢厌右手,右手揽着他的腰,唇齿轻咬他耳垂。

    “只有我能搂你的腰。”

    “只有我能抓你的手。”

    “你的耳朵,也只有我一人能碰。”

    声音低冷,吐气灼热,字字句句,不容反驳。

    谢厌转念即明白这人的醋坛子为何又翻了,想笑,却剑无雪被察觉意图,直接用唇堵上来。

    “谢厌,你是我的。”唇贴着唇,剑无雪低声道。

    谢厌把脸别开,轻哼道“我给你时间,不是让你做这些事的。”

    剑无雪垂下脑袋,额头抵在谢厌颈窝里,语气有些闷“以后不可以再那样的话——你告诉我,那不是你的真心话。”

    “狗崽子……”谢厌低叹数息,抬手弹了剑无雪一个脑瓜崩,末了,道出一句“对不起”。

    剑无雪抱紧他,闷闷地问“你冷吗?”

    谢厌微微一愣,旋即摇头,回答他“不冷。”

    “就算不冷,也要先回去,这里风很大。”剑无雪道。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那散落一地的梅倏地被风吹起,打着旋儿漂浮在空中,曲曲折折、起起落落朝前飘舞。

    谢厌抬眼望着浮风的红梅,轻声道“你不问我和赵辜了什么?”

    剑无雪垂目咬牙“我不想听你提他。”

    “这味道很酸啊,谁家的醋打翻了?”谢厌拉长语调,慢悠悠道。

    剑无雪言简意赅,恨恨道“你家的。”

    “和你有关,你也不听?”谢厌歪了歪头,敛眸看着自己肩膀上这颗脑袋,轻声哼笑。

    “哦,你去和他打探我的事情了?哼,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剑无雪语调扬起又抑下去,脑袋在谢厌颈窝一蹭再蹭,慢慢往上,一口咬住他脖颈。

    谢厌吃痛一“嘶”,脖颈往后仰了仰,没好气道“你信不信现在我能一脚把你踹回太玄山?”

    “我信,向来是你什么我就信什么。”剑无雪眸光低垂,在那圈被自己咬出的浅淡痕迹上轻轻舔。弄一番,才抬头。谢厌顺势推开剑无雪,拔腿往山洞所在方向走。

    剑无雪紧随在他身后。

    此夜无星无月,又飘着雪,地上难以寻见影子,剑无雪想,若是有光,此时他们的影子必定是相交缠的。

    他看着谢厌披在身后的发,忽然道“我会寻个方法,将你武脉治好。”

    “这个世上没有那样的方法,除非至阳之气把我打散,再让我重新凝聚化形。”谢厌语调平平,得不咸不淡。

    “会有的,如果原没有,那我就想方设法把它造出来。”剑无雪凝视谢厌,语气坚定。

    谢厌寻的那处临时根据地,视野极其开阔,南北皆可看尽,施加障眼法后,更是绝了他人窥探。

    此时此刻,步回风坐在洞口,抻着腿让耶律追帮他包扎伤口,左臂上打着绷带,右手举着望远仪,朝播都城的方向细探。

    “人质们陆陆续续被转移到地面了。嘶,这魔族挺狠啊,直接把街给拆了,让人睡在地上,连个避风的棚子都不搭。”步回风汇报情况,语气起伏跌宕,好似在唱戏。

    耶律追眉目低敛,思一番后,道“北边的夜晚,若是露天席地睡觉,没有修为护身的人必死无疑,死人没有价值,做不了交易,虽魔族脑子不好使,但没蠢到这种地步。”

    “你得对,人死在他们手上,相当于他们主动舍弃筹码。”步回风凝重严肃点头,可下一瞬,表情倏变,话锋一转“起来,老大和剑雪离开播都城已有半刻钟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吧?”

    步回风话音刚落,一个懒散带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做那些人类爱做的事情呗。”步回风挑挑眉回答,手握着望远仪不断移动,目光游移到半途,突然琢磨出点不对劲,头猛地一偏,对上一双似弯非弯桃花眼,吓得他差点把望远仪给砸出去。

    “老老老老老老大……”步回风开始瑟瑟发抖。

    “怎么受的伤?”谢厌眉梢轻挑,扫过步回风腿上那道足有三寸深的血淋淋创口,问。

    步回风登时不吱声了,目光忽左忽右,不肯与谢厌对视。

    “舍身护车的下场。”耶律追替他做出回答。

    谢厌拖长调子一“哦”,听不出喜怒。

    “那车我花费好些时日,才造出一辆,自然不能让魔族给抢了去。”步回风垂着眼,声辩解。和谢厌认识这么久,他自然知晓谢厌办事宗旨凡是以人为上,为了保命,一切外物都能丢。但步回风做不到,他舍不得自己的心血。

    “若是下次又有人来抢车,你依旧扑过去挡刀?”谢厌不咸不淡发问。

    步回风有一瞬迟疑“看、看情况!”

    “哦,行吧。”谢厌冷笑一声,拔腿便走。

    “这次是看见老大你这么牛逼,耶律大师又在旁边,我才有恃无恐的!下次我不会这样了!”步回风迅速抛开望远仪,朝谢厌背影伸出右手,大声呼喊,眼眶带泪,真诚至极。

    谢厌又“哦”了声,停下脚步,轻飘飘道“记住你今日的话。”

    “记住了。”步回风在谢厌看不见的地方撇撇唇,瓮声瓮气地。

    谢厌视线在山洞内环视一圈,问“温飒呢?”

    “她寻草药去了。步回风的伤口染上了魔气,需要某味草药来清除。”耶律追道。

    谢厌根不放心温飒,意识沉进鸿蒙戒,翻了又翻,丢了瓶膏药到步回风手上。

    “多谢老大,多谢老大。”步回风感激涕零。

    剑无雪一回到这就开始烧水,把谢厌的床榻摆好后,还搭起屏风,纯木制,没有镂雕花纹,不透风更不透光,拉开后形如一扇门。

    他从屏风后绕出来,对谢厌道“过来沐浴。”

    谢厌“嗯”了声,盯着耶律追帮步回风抹上膏药,才走去屏风后头。

    浴桶是他常用的那只,从扶疏城带来的,由拂萝精心设计,很适宜躺着睡觉或看书,边缘有个可以支起的木板,上面放着沐浴用的东西。

    谢厌看着水面上蒸腾的白雾,忽然来了困意,正打呵欠,却见剑无雪走进来。他头一歪,笑问“你过来干什么?帮我搓背啊?”

    “帮你洗头。”剑无雪答。

    谢厌若有所思点头,三下两下解开衣衫,当着剑无雪的面坐进浴桶里,随后朝他勾勾手指。

    水面泛起波澜,袅袅升起的白雾后,将谢厌带着三分暧昧的笑朦胧了去,漂亮的桃花眼轻弯,眼底水光潋滟,直教人看醉。

    他肤色瓷白,微仰的脖颈上还带着剑无雪咬出的牙印,浅浅的一圈,像是某种记号。身后的发散开得无声,当着剑无雪的面滑入水中,随波浮沉,清光流转。

    剑无雪呼吸骤然急促,一股火从头窜到尾,肆意蔓延周身,灼烧每个部位。他颇为狼狈地垂下眼眸,扶在屏风上的手指改为抓,极力调整一番呼吸后,飞速道“还是你自己洗吧。”

    落荒而逃。

    屏风后响起了谢厌的调侃“混球,这么没胆量啊?”

    随后这人闭上眼,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温飒带着草药回来时,剑无雪正在替谢厌梳发,后者裹惯了被子,如今依旧把自己包着,和伤患步回风一左一右歪在榻上,一脸困顿。

    耶律追起身迎接温飒,接过她递来的一株药,诵声佛号,道“多谢温姑娘,此药内服还是外敷?”

    “皆可,但内服比外敷效果更好。”温飒道。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完便靠墙坐下,开始调息。

    “大家先休息吧,真正的救人计划明日再商议。”谢厌掩面打了个呵欠,完后往剑无雪身上一靠,闭眼睡去。

    翌日是个雪天,狂花一刀没回来,步回风的伤好了大半,谢厌抱着被子坐在火堆旁召集众人,商议救人之事。

    昨夜他们才去播都城里闹过一场,今日那边必严加防范,出入皆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好在城内已有了内应,此事便不算什么。

    但他们拢共来了六人,现下步回风断胳膊伤腿,不宜行动,战力有所折损,合该修养一日,等步回风伤势更好一些,再开始行动不迟。

    于是救人的计划定在明日午时,阳气至盛,魔族最为脆弱的时间段。

    谢厌子时服下的半枚金瑶露仍然有效,却愈发令剑无雪担忧。药效持续时间约为十来个时辰,而那之后便是严重的反噬,若是反噬来的时间不当,恐怕……

    剑无雪不敢细想下去,他唯一的办法是把人送到上林谷或是落凤城,请晏珣最千秋他们帮忙压制谢厌遭受的痛,但谢厌多半不会同意。

    这样的心忧从辰时持续到午时,剑无雪欲言又止几次,终是选择向谢厌坦白。熟料谢厌毫不在意笑笑,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而且,金瑶露还有一枚半,大不了我再服半枚,如此一来,更能将此行的成功可能性从七八成提到十成。”

    “我不同意。”剑无雪眉心紧蹙,沉声对谢厌道。

    “我就是一下而已,我会在金瑶露失去效果前,回去固伦碛。”谢厌起身,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接着走去步回风身边,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坐好,我为你疗伤。”

    “诶,老大,不必不必!”谢厌与剑无雪话没逼着谁,步回风想也不想就拒绝。

    谢厌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反正是有时效的,不如趁着时间没到,多利用几次。”

    步回风一想也对,被这个理由服,盘腿坐好,把后背露给谢厌。

    “固伦碛不安全,我送你去晏珣或是最千秋那。”剑无雪坐到谢厌身侧,撩起一绺他的发,一圈一圈缠绕在指间。

    “你怎么不让我回东风一梦遥?”谢厌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

    剑无雪敛下眸光,低声道“东风一梦遥里……只有你一个人。”

    “没关系,我不怕疼的。”谢厌笑道,“再了,等药力过去,就算是晏珣和最千秋,估计也只有打晕我这一个办法。”

    剑无雪抿唇许久,出一句“对不起”。

    谢厌笑笑,没再话。

    至酉时,步回风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谢厌从他身后起来,道了声“我走了”,迎着风雪消失在洞外。

    剑无雪与耶律追在另一处更高的地方查探播都城内情形,未曾告别。

    胤朝大中祥符二年,北武天元二十七年,十二月廿七午时,剑无雪、耶律追、狂花一刀等五人,开始对播都城内五万人质进行救援。

    同日,莽州以南、凉州以西,建州赤龙城,红衣人冒雪独行,看方向,是要去雪清境。

    乱雪迷眼,天地大白,却白不过赤红袖摆外,露出的一截手腕。他走得很慢,故意在等谁似的,许久未曾行出一里。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他身后传来一声笑。那个笑着的声音嘶哑低沉,透着一股子邪性。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那个笑声如是道。

    他偏过头,似银霜凝成的长发滑落,在漫天的雪里一晃,很快被风吹起。他看着对面的人,桃花眼渐渐弯起“我也知道,你会来这里。赵辜,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我想要你——”赵辜手中弯刀划过风雪,一步又一步,不留脚印,走到谢厌面前。

    红衣人缓慢摇头“你想要的可不是我。你曾在这个人间的最高处,尝过拥有无上权利是什么滋味,你想要的,不过是回到那个位置罢了。”

    “不愧是你,这个世间最了解我的人。”赵辜扬起唇角,绕着面前人走了一圈,压低声音,嘶哑笑道,“那你呢?谢厌,你又想要什么?”

    谢厌立在原地不动,风牵起他的衣角,在无垠的银白中落下赤色光弧,“我要你告诉我——至阳之气的真相。”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