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纵横初唐 > 正文 第1章 前世今生 恍如一梦(一)
    “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圣人说:为人弟为人子的人进家要孝顺父母,出外要顺从兄长,行为时常谨慎c守信,博爱大众,而亲近仁者。在上述几点全部做到之后,若有余力,则可研习六艺之文。”

    课堂间忽然传出一个稚嫩的声音:“先生,若是出门在外,兄长的言行有悖圣人之言,那是否仍要顺从兄长之意呢?”

    颔下蓄着山羊胡c身形清瞿c穿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长衫的先生一听这声音,便知是崔家那个庶子,目光懒得转向那处,云淡风轻的说道:“自是以圣人言为准。”

    “对了,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个稚嫩声音“哦”了声,又问:“如此,圣人之言有悖圣人之言了吧?”

    先生感觉一下子不好了,崔家庶子所言似是有些拗口,却不难理解,圣人言“出则悌”,原本是让世人敬爱兄长,但既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兄长也不一定是对的,究竟是该“出则悌”还是“有我师”,的确是相悖了呀。这崔家庶子,咋这么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呢?瞧这小子唇红齿白的,却是个牙尖嘴利的主,着实叫人闹心哪。

    崔家小子敏而好学,但太过“不耻下问”,一些个问题让先生都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弄得熟读经史子集的先生很是下不来台啊。

    说来也怪,这小名唤作“三郎”大名叫“崔如英”的崔家二房庶子四岁开蒙,素无智名,泯然众人,乃至七岁那年初习骑射自马背摔落昏厥,醒来后不知身在何处己为何人,数月后方恢复正常。不想,他摔这一遭却似忽然开启了智窍,真真是耳闻则诵过目不忘,不仅《孝经》c《论语》倒背如流,居然开始通读“五经”。

    这崔家族学共有三位先生,讲读《孝经》c《论语》的叫做姜闻之,正经读书人,奈何终考连年不过,在长安落魄数载,终是心灰意懒返回家乡,知天命而入崔氏族学做了启蒙先生,安心教书育人。

    时下学童多为六岁启蒙,但博陵崔氏自是非比寻常,族中子弟四岁入学者大有人在。自然,先生花费的精力便需多些。好在崔氏给予族学先生的束脩颇丰,就便耗心费力也是甘之如饴了。

    姜先生施教,讲究循序渐进,求学治学,当严谨细致,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所谓“学而时习之”是也。然则此乳臭未干的小子未学走先学跳,欲一步登天,莫非真有生而知之之能c自视天才乎?崔氏三郎,众小儿中一异类也。

    下堂后,姜闻之兀自忿忿:“如斯小儿,真乃朽木不可雕,气煞老夫也!”

    “姜兄,又是何人伤尔肺经?”说话这人约莫五十岁,国字脸,面白无须,温文尔雅,儒衫翩翩。

    “能有何人?崔三小儿是也。上堂多刁钻古怪之问,端的是歪曲圣言,不学无术,荒诞不经,着实可恶。”姜闻之险些将山羊胡扯下一缕来,痛的直皱眉:“崔兄,圣人曰:有教无类。老夫却真真教不得崔三,无能不敢为。”

    “三郎?”崔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俊俏孩童的身影,身量较同龄人更高,穿着虽不显眼,却干净清爽,如同其一双眸子,清澈透亮。他倒是对这个三房堂侄观感极佳,心知姜夫子为人稍显守成,免不了为堂侄儿说些好话,从一摞书中抽出一张宣纸来:“姜兄且看这个。”

    姜闻之接过去,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纸纸寥寥廿余字,写的正是《诗经》中“淇奥”中的名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以为崔兄又得好文也”姜先生不以为意,正想将纸放下,忽“噫”了声,拿起那张纸细细察看,越看脸上表情越是精彩,手指无意识的在空中横竖撇捺,似是在临摹纸上文字。

    崔兄微笑道:“姜兄,怎样?”

    姜闻之迟疑未定,试探着问:“崔兄,此为兄新创所书否?”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摇头道:“兄习钟元常之书法经年,已是大成。此字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追求“雄”中有“媚”的境界,可谓是“点画皆有筋骨”,“点画净媚”,“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然则笔划间似力有未逮,许是腕力所致。此字虽未臻大成,却为新体无疑新字体,或为年少之人所书,真是奇怪也哉”他喃喃低语,脸色不定,到得后来唯有佩服之意:“崔兄,这字为何人所书?假以时日,必要轰动天下”苦笑道:“老弟我是自叹不如了,却不知能入崔兄法眼乎?”

    崔兄也是微微摇头:“余亦不如,真是惭愧。”

    姜闻之连连摇头表示反对:“博陵崔翕书法甲河北,便是小欧先生亦是颇多赞词,说不如二字太过自谦了。”

    这“崔兄”亦是博陵二房人士,素于贤名,早年不惜重价购得钟鹞手书若干,通朝夕临摹,书法大进,有“当世钟体第一人”之誉。其非止工书法,且博览群书学富五车。博陵崔氏当世望族,“五姓七望”之一,颇出高官。崔翕却是无意入仕,朝廷屡召不赴,只安安心心做了族学山长,名望不坠反升,有当世大儒之誉。

    听了姜闻之的话,崔翕悠悠说道:“绝非自谦之词,姜兄可知写下此字之人年龄几何?八岁。”也不去理会对方震惊之色,叹道:“余六岁习钟元常字,至八岁,两年勤练不缀,方算甫入其门。至今四十余载,世人言余为当世钟体第一人,此誉愧不敢当。余尝自省,临募习字,拾前人牙慧,囿于其形不能自拔,便是当世钟体第一人又如何?未有创新c未有突破便已是下乘,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耳,何来沾沾自喜一说此字虽观之如稚嫰小儿,又如牙牙学语之婴孩,光有其形未见其神,但出自八岁学童之手,却叫我等号称浸法多年的老朽情何以堪,白活了呗。”

    姜闻之犹是不信。他是不信一个八岁小童能把字写成这样,并非不信崔翕:“崔兄此话可是当真?”

    “比真金还真。”

    “这人却是哪位?年仅八岁便能创新,假以时日必是书法大家,老夫得先结交结交。”

    崔翕笑笑:“便是姜兄所言之崔三小二也。”

    姜闻之先是“哦”了声,忽似臀部被刺了般霍然起身:“什么?崔如英?”嘿嘿笑道:“崔兄这玩笑话可是太过荒唐,可是一点都不好笑。”

    崔翕只道:“如处囊中啊,逐之有福。”他口中的“逐之”指的是二房的崔羿,也就是崔如英之父。“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如处囊中”四字可是对崔三崔如英的莫大赞赏。崔翕为人,素来低调,却也吝于赞美之词,能入其法眼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姜闻之心中犹是不信,或者说是他不愿相信在自己看来尽是无理取闹的崔如英会是处囊之椎,但眼见崔翕绝非是空口白话,一时之间唯有默然无语。

    “世界始终是他和他们的啊,一代新人换旧人,总有新人不时涌现”崔翕笑笑,说道:“你我做这铺路架桥的微末小事,也算是尽了心力,无憾吧。”

    姜闻之默默点头,再想想那个上堂时要么低头不语要么就是提出一些粗听是“离经叛道”之问的俊秀孩童,不由得颇觉头痛。其实,这崔如英除了提些让先生下不来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外,倒也算得上是个好学生。如果,这种已见雏形的新字体真是出自崔三郎之手,那倒真的像是狠狠的甩了一记耳光,在他姜先生脸上。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隐隐作痛。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全然不知晓崔c姜二位先生关于他的这番争论,下堂后慢慢回家,唇角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给俊俏的小脸蛋又增添了几分风采——“风采”这个词用在孩童身上似乎不太恰当,但用在他这里却似没有什么不妥。

    “三郎,走慢些”后面追上来的小孩,七八岁的样子,圆脸蛋,长得很是喜气。

    崔如英在族学的玩伴并不多,这个唤作卢照容的算是一个,他是崔如英大伯娘家的侄儿,照算起来,二人乃是表兄弟。

    卢照容才思敏捷,颇受先生青睐,说来也怪,自打去年到定州博陵崔氏求学,小胖子只与崔如英为伴,尝与三郎说:“天下英雄,唯三郎与容耳。”当真是年少敢言,但也只当崔如英面如此作派。这不,气喘吁吁的追上崔三郎,竖起大拇指:“堂间让姜先生词穷,表兄威武。”这声“表兄”喊的不冤,毕竟对方大了他一个月,只是平日里不这么称呼。

    崔如英乜小胖子一眼:“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何来词穷一说?你这兴灾乐祸的模样若是让先生瞧见了,十戒尺是少不了的。”

    小胖子嘿嘿笑道:“我若是吃了十戒尺,便是表兄你告的密。问题是你绝非这种人嘛。”

    崔小郎君负手而行,悠悠地说了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这一瞬,卢照容居然从表兄身上看到了“沧桑”二字,不由得挠了挠头,有点困惑,只当自己是看花了眼。

    盛世大唐,扬我中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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