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纵横初唐 > 正文 第25章 年华轻转 岁月无声(五)
    稍早前,“贤友居”内,崔如英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总之就是视众人异样的眼光于无顾,茕茕孑立,踽踽独行这种形容显然是不正确的,但他那般安安静静的站着,让人恍惚间就生起这样的感觉。

    一片沉寂,气氛有些诡异。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但其实只是短暂的一刻。崔守业出声打破了这有些难堪的安静:“崔如英,何以用白话释义?”

    是啊,为何要加以白话释解经义?大有画蛇添足之嫌。

    白话,即口语,民间的交流语言。

    文言文最早只是最高统治人士使用的,也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用于祭祀c占卜c记录历史事件等,所以纯粹是官方文化。经过殷c周两代的中央政权逐步形成规模。而春秋战国四百余年,各国的文字就出现了异化。秦始皇统一中国,下令“书同文”,统一了中国文字。此后,中国的文字就在此基础上得到不断的进步。在中国历史上,两汉是中国文言文走向成熟的关键时期,成就也最大,所以中国文字称为汉字。中国先秦时代的文献,都是在二千年前的前汉重新整理c校对c注释的。从汉武帝开始,就命令搜集全国图书,到汉成帝时,“百年之间,书如山积”,汉成帝令学者刘向校对经c传c诸子c诗赋,他对照各个版本,校正后写在竹简上,送成帝过目,刘向校书二十多年,死后由其子刘歆继承父业,完成了“七略”一书。

    其实在古代就有白话文。文言文是官样文章,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字在民间开始传播,民间也就有可能以文字表达口语,这就是白话文。尤其是有唐以来民间的戏剧c说唱艺人,都以白话写下剧本c话本。

    但文人间的交流仍是偏向古言,像在这等场合用口语白话,显得太过异类。

    众人皆望向崔如英,只听他认认真真的回答:“白话通俗易懂呀。”

    这算什么回答?谁不知道白话易懂,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满座儒生,通读经史子集,其中不乏科举中试者和博学大儒,居然用口语白话作答,真是叫人无语啊。

    崔守业反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崔如英老老实实的回答:“文章,写出来是给人看的;话语,说岀来是给人听的。别人若是听不明白看不懂,岂非是在自言自语自说自话了?”

    崔守业微微一笑:“那得看听者与读者是何人吧,你在这考校问答用上白话,似乎是不太合适的。”

    “没有合不合适一说,是要养成习惯。”崔如英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嗯”了声,接着说:“就是这习惯二字了,很重要。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更改。”居然笑了笑,这一笑犹如和煦春风拂面,好一个俊俏少年郎:“说话,自然是要越明了越好。之乎者也挂在嘴边固然显得很高大上,哦,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但若旁人听不明白,又有何用?当然,咱们这屋子里的人是听得懂的。可出了这个屋子,去到坊间乡野,怕就不行了,还得说地方俚语。一味的之乎者也,好似闭门造车。”

    他这话说的有点出格,崔翕见有些人已面露不豫之色,有心解围,说道:“那是山野村民未曾读书识字之故,与此论无关。”

    崔如英并不正面反驳,似乎转了话题:“清谈,亦称“玄谈”c“谈玄”c“清言”等。清谈不是官方为解决某个实际问题或理论问题而组织的辩论,而是士人之间自发组织的学术思想讨论。早在魏晋之前,辩论求理之风就长期存在,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东汉时期的“夺席谈经”,都是士人间的思想学术辩论活动。魏晋清谈显然直接承继了东汉后期“匹夫抗愤,处士横议”的清议运动,但魏晋名士们却不再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转而通过自由平等的论辩,运用“得意忘言”的学术方法创造性地重新解释经典,以“本末体用”关系将儒家名教与道家自然融为一体,开创了新的学术思潮。

    清谈不仅是魏晋时期士人的一种学术交流方式,也是士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士人在乐此不疲的辩论中实践着一种哲学化的人生,这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魏晋风度。魏晋时期的名士,任情放达,风神萧朗,不拘于礼法,不泥于形迹,高自标置,“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箕踞啸歌,白眼世俗,居丧食肉,临吊抚琴,纵酒酣畅,放荡形骸。

    《举清远疏》中,傅玄称:“近者魏武好法术,而天下贵刑名;魏文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而虚无放诞之论,盈于朝野,使天下无复清议,而亡秦之病,复发于外矣。”傅玄所说的“虚无放诞之论”就是指正始以来以何晏c王弼及“竹林七贤”为代表的名士清谈活动,在他看来,这些清谈活动,使得崇尚“风节”的汉代清议精神不再,朝廷无“清远有礼之臣”,而这是一种亡国之兆,即疏中所称的“亡秦之病”。这段文字屡被称引,通常被视为“清谈误国论”的滥觞。傅玄就其政治立场而言,属于“礼法之士”,这一群体多为魏晋禅代之际依附c投靠司马氏政权的当权者,而就其学术思想而言则是两汉经学之余续,他们通常以儒学正统自居。傅玄对清谈的指责,是曹魏后期政治舞台上“清谈名士”与“礼法之士”两种政治势力之间相互较量的延续,因此,他所谓的“亡秦之病”并不是一种历史真实,而是基于学术思想c政治立场差异的一方攻讦之辞。

    不幸的是,傅玄的“亡秦之病”一语成谶,西晋的灭亡似乎验证了他“清谈误国”的论断。加之,当时号称清谈宗主的王衍在被石勒“排墙填杀”时称言:“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

    本朝修《晋书》,其中《儒林传序》中有这么一段:有晋始自中朝,迄于江左,莫不崇饰华竞,祖述玄虚,遂使宪章弛废,名教颓毁,五胡乘间而竞逐,二京继踵以沦胥。运极道消,可为长叹息者矣

    依小子看来,可十二字总结:魏晋风骨,名士风流,清谈误国。大家坐在胡床上手拿麈尾娓娓而谈。取胜的标准是:看谁能谈的滔滔不绝,海阔天空,震慑世俗。谈的内容是主要是玄学,什么宇宙银河天空大地人生阴阳的都可以谈,唯独不能谈具体的事务,因为那是“俗不可耐”的鄙陋之事。所谓“容仪伟丽”,“不修小节”,“才藻美赡”,“风神高迈”,“容仪俊爽”,“善言玄理”,“风神秀异”于国何用?于民何用?”末了,他又摆出那副老实认真c谦逊好学的模样:“所以啊,好好说话非常重要。“

    场中人有听到“取胜的标准”那几句,“噗哧”笑出声来,固然是尖酸刻薄,但似乎很有道理嘛。至于“于国何用”八字,可以自动省略,黄口小儿,可没有说教的资格。

    崔翕深深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不再吭声。

    崔玄暐发问:“所言似有道理,但文人著书讲究用字精炼,数十言可述之论何以要用上数百乃至数千字,岂不误贻。”

    崔如英看着对方,眼神清澈:“书籍是写给文人看的,但更应是写给天下人看的。”

    这句话,容量有点大,屋子里的后辈少儿并未如何,上首就座之人似乎让什么东西蓦然间触动心灵,书籍,的确是要写给天下人看的,但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能看得懂。

    崔守业似乎有点明白崔三郎想说的意思了,慢慢的说:“你是想让天下人都能看得懂文章书籍?”

    少年崔三郎笑笑,说道:“天下人都能读书看书,这样不好么?”

    不好?怎能说不好?但这总是不对的。而且明知这个观点不对却不能明言反驳,这让在座的人很郁闷。难道能说博陵崔氏之所以是“天下第一高门”c之所以是山东士族之首便是因为熟读圣人书?而寒门庶族天生就是要依附于高门士族?这虽然是事实,但总不好宣之于口的。

    士族,魏c晋c南北朝时期泛指世代为大官高爵的家族。又称世族c高门,以严格区别于庶族。东汉以后逐渐形成,东晋及南朝时势力鼎盛。士族占有大量土地和劳动力,世世代代把持高官,不与庶族通婚c共坐c交往。享有政治c经济等各方面。

    庶族,指庶民。魏c晋c南北朝时期泛指相对于士族而言的百姓。凡庶民均须服役纳税,庶民立有特殊的军功虽可为官,但出身仍为庶族。魏c晋c南北朝时,高官上品,庶民难以染指,且士族不与庶族通婚,所谓“士庶天隔”是也。

    旁人或许不好说什么,但崔羿可以,他沉声叱道:“胡闹,还不坐下。”

    初露锋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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