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试的时候，他办了一所又一所的私塾，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顾清廉不在乎学生会不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他在乎的是：学生能否成为对国对家有用的人，能否成为富有同情心的c考虑自己同时也考虑别人的人。
“我希望我培育出的是国家栋梁，而不是只考虑自己锦衣玉食的人，”顾清廉说。
培育富有同情心的人。
这是顾清廉的新梦想。
他为自己的新梦想付出了每时每刻的努力。
以前顾清廉只在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上努力，现在他把这份努力用在了平时c用在了教书育人上。
把努力用在平时后，顾清廉科举考试时怀着一颗平常心：全力以赴，但不抱希望。
“由于全力以赴，所以没有遗憾。由于不抱希望，所以不会失望，考上是惊喜，考不上亦不会痛苦，”顾清廉说。
虽然考不上不痛苦，但顾清廉已经连续数十年考不上了。
“。。”顾清廉。
数十年考不上的顾清廉打算活到老考到老。
他打算活到老考到老时，发生了鸦片战争c中法战争，中国在这些战争中连续落败。
由于连续落败，科举也推迟了。
“。。”顾清廉。
顾清廉不能参加科举，只好参加战争。
顾清廉参加了中法战争。
法军打到浙江舟山时，顾清廉也在场。在场的顾清廉见到了他一生无法忘怀的景象：像山一样的大船停在海上。停在海面上的大船向岸上发射炮弹，他们的炮像打雷一样，他们的炮弹可以从很远的海面打到自己跟前。自己跟前的官兵还不知道敌人长什么样子就被炸的粉碎。
——历史知识，
西元1八八5年，中法战争爆发，法军于同年月攻到浙江宁波附近。顾清廉经历的，就是这场战争。
——
“。。”顾清廉。
顾清廉震惊的说不出话。
顾清廉发现，战场上没有周礼c没有八股c没有四书五经，没有他熟悉的一切。战场上有的是山一样的大船c打雷一样的炮c从未见过的人c以及从未见过的武器。战场上，自己辛苦教给学生的东西，没能保护他们。
顾清廉亲眼见到的是，自己的一位学生刚才还是完整的，片刻后变成了满天飞的血块。
“。。”顾清廉。
在那一刻，顾清廉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血块。
很久以前，顾清廉受传统教育影响，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c外国是蛮夷之邦。
“蛮夷的东西不值得学习，”顾清廉说，“他们的东西是投机取巧的东西，人怎能投机取巧！”
很久以前，顾清廉认为，人只要有志气，就能战胜外国军队。
他接触的事实，印证了他的看法。
顾清廉接触的事实是：三元里抗英，自己国家的军民英勇抗击英法联军。
顾清廉出生的时候，发生了鸦片战争（第二次鸦片战争），他长大后听人们提起过这次战争。人们提的时候，说只要众志成城，就能战胜外国军队，说外国的坚船利炮并不可怕。
顾清廉相信了他们的话。
顾清廉相信外国的坚船利炮并不可怕。
他带着这种天真来到了战场。
顾清廉相信的，并不是全部事实。
鸦片战争中中国军民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英法联军的坚船利炮。那场战争中，中国军民的生命就像蝼蚁一样。那场战争中，人的生命像尘埃一样不值钱。
这是经历鸦片战争的人才知道的。
经历鸦片战争的人无法把自己知道的向人们诉说。
他们诉说时，会被认为贪生怕死，会被认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人们并不是无缘无故这样说。
长久以来的教育让人们深信：自己是天朝上国c蛮夷之邦不足为惧。
人们选择了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军民英勇奋战，蛮夷之邦不足为惧。
由于诉说坚船利炮会被认为贪生怕死，经历战争的人只说了“军民英勇奋战”这种事实。
顾清廉听到的就是这种事实。
他在战场上看到了全部事实：法军火枪队列队前行的时候，中国军民明知道会死，也拿着大刀向前冲。
法军进行了一轮扫射。
中国军民死的时候，像蝼蚁一样。
法国军队继续前进时，中国军民像潮水一样向他们涌去。法军扫射后，中国军民尸体像山一样堆积了起来。
“。。”顾清廉。
尸体堆积的时候，一颗炮弹落到顾清廉旁边，他旁边的一位学生变成了满天飞的血块。
“。。”顾清廉。
在那一刻，顾清廉觉得，自己死了。
战争之后，顾清廉放弃了他教了多年的八股，改学西洋学。他教给学生的东西也从八股变成了西洋学。
顾清廉，并不喜欢八股。
他从很的时候就不喜欢。
顾清廉时候不懂八股是什么，虽然不懂，但教书先生一直让他背。背不懂的东西是痛苦的，顾清廉从时候起就在感受八股的痛苦。
他后来知道了八股能帮自己通过科举考试。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八股除了能帮自己通过科举考试，并无别的用途。
虽然知道八股无别的用途，顾清廉还是努力学它。
“帮助我通过科举考试就是八股的用途，”顾清廉说。
顾清廉相信，学八股时虽痛苦，但通过科举考试时会觉得快乐。
他是这样告诉学生的。
他学生也是这样相信的。
他学生带着这样的相信，上了战场。
他们上战场后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变成了支离破碎的血块。
“。。”顾清廉。
顾清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教给学生的东西，并没能保护他们。自己一直以来教给学生的东西，让他们平时痛苦，也让他们在生命最后时刻痛苦。
“。。”顾清廉。
在那一刻，顾清廉觉得自己平时的坚持失去了意义。
“有些东西，是没用的，即便能帮人通过科举考试，即便能帮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没用的，”顾清廉说，“我的余生，想学让我感到快乐的东西，我的余生，想有用的东西，”
“我要教给学生让他们感到快乐的c对他们有用的东西，”顾清廉最后说。
““我坚持多年，不过是为培养让自己锦衣玉食也让别人锦衣玉食的官员。我觉得我能改变世界，但我最后发现，我连身边的人都没能改变，”顾清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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