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修真小说 > 风云情仇 > 正文 三十七、正邪交锋
    长眉老人不慌不忙站起身来,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用右手食指仔细掸掉左袖上一点灰屑,听屋外已有十几人脚声落地,他突然一抖手,打出一个鸡蛋大五彩花弹,在院中心一落,立即腾的崩上半空,訇然一声巨响,八面开花,照得院落通亮,四野回声久久不息。

    雷震天哈哈大笑说:“这九老爷原来是你。亏得雷某当年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你这‘一步登天’只学了个半瓶子醋,请欣赏一下倚霞庄的‘步步高升’。”

    话声一落,院里又腾的一声,半空中接连三声巨响,一声比一声大,宛如雨夜惊雷,震得地皮颤动,屋瓦作响,满天火花,照的大院内外明如白昼。

    房上屋下的倚霞庄人像念喜歌一样齐声高喊:“步步高升,喜报三元。”

    从正房里出来的无我c岳中天c沂蒙双剑和那个面目英俊的年轻人等,人人面带惊异之容。长眉老人和红面老人惊异的倒不是这惊天动地的雷声电火,而是自己的信号发出后,为何各处伏桩竟悄然不动?长眉老人白眉一皱,回头狠狠地看了茅庚一眼,吓得茅庚马脸煞白,转身便进入正房中。

    雷震天仔仔细细看了看长眉老人和红面老人的面容,立即仰天长笑说:“青山不改,古人依旧,二位鬼兄神采不减当年。归根到底二位谁是真正的九老爷呢?”

    此言一出,不仅倚霞庄二c三代子弟和隐身暗处的杨兴c陈义等惊诧不已,连无我c岳中天等人也莫名其妙,难道霍贵不是真的九老爷?难道这长眉c红面两个老人,竟是江湖上久已匿迹的赣江二鬼:心中有鬼余忠恕和活见鬼邢仁义?

    长眉老人余忠恕初时怒容满面,忽又展颜一笑,慢声细语地说:“真即是假,假即是真。”

    雷震天说:“对,人即是鬼,鬼即是人。妖魔鬼怪均人而鬼也,鬼也人耳。”

    余忠恕身后的正方上有个少女接话说:

    “雷老爷子不要良莠不分,苗山蒲同叛教投靠东厂,与五毒教毫不相干。”

    沂蒙双剑听了不由暗自斟酌,今夜已是第二次听说蒲同投靠东厂了,空穴来风,恐非无因。雷震天望见屋脊上露出一张俏脸,正是途中义助倚霞庄那个姑娘,不禁老脸一红,高声道歉:

    “雷老大老糊涂了,请姑娘见谅。”

    那姑娘一笑说:“世道险恶,人鬼混杂,原是善恶难辨的。老爷子胸怀坦荡,从善如流,小女子谢谢了。”

    余忠恕看着房上屋下唠闲话,像旁观者似的不急不恼,静静听着。明里的雷震天和暗中的杨兴等人,也不急于求成,双方表面上虎视眈眈,剑拔弩张,暗中都在等待着什么。余忠恕在等茅庚回话,雷震天在等布好雷阵,包世仇c居灵在等曲正下在菜里的药发作,杨兴c陈义在等去地窖的人回话。

    可惜的是居灵一番计谋,都被过于谨慎的曲正给误了。多年来忍辱求全,使曲正无形中养成摸着石头过河的性格,遇事瞻前顾后,但求万无一失。毒药一拿到手,首先想到的是怕被久经大敌老于此道的高手们发觉,弄成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竟自作主张,把苗山无色无味的毒中精品,都下到管事c护院c狙击手和巡更守夜等人的菜里了。茅庚回来向余忠恕禀报,各处暗道和伏桩里一片死尸,连更夫都没有有一个活的,但死者均面容平和,毫无凄楚之容,只有舌尖微现青紫,显系中毒而死。余忠恕和邢仁义听了均吃惊非小,立即想到与夜来饮食有关,赶忙各自运功细查,觉得关窍静脉并无异状,松下一口气,暗自侥幸。余忠恕为人诡诈成性,内心惶急表面上仍然四平八稳,一面命茅庚偕同那英俊的年轻人,去调集地窖里囚徒前来应援,那些人未吃夜饭,当然不能中毒;另外派人去看看池中物,这院里雷声震天,他为何迟迟不来?

    雷震天来时对偷袭十面雷火阵的两个蒙面人已有所猜测,但还没想到这九老爷便是魏阉九狗,等到听到屋内说话,又掷出“一步登天”,才敢确定是三十年前在倚霞庄一住数月,与自己攀交甚殷的余忠恕,见面一认,另一个竟是余忠恕的师弟邢仁义。当年雷震天刚接任倚霞庄主,余忠恕和邢仁义也出道不久,虽然行事诡异,恶迹尚未显露,曾登门求教雷震天,欲学制雷之秘,均遭雷震天婉言拒绝,遂怏怏离去。后来传闻他二人投靠魏阉,但因从未在江湖上露面,迄未见实。只听说二人心狠手毒,诡计多端,与苗山双魔c玉门双妖c昆仑一怪,共称妖魔鬼怪,武林人士避如蛇蝎。倚霞庄偏居一隅,洁身自好,从不与黑道人物往来,年深日久,渐已淡忘了。今夜意外相逢,见他二人虽白发盈巅,面目依旧,仍是往日那种装腔作势c虚情假意的故态,实实令人触目生厌。

    余忠恕看派出的人已先后离去,才缓缓走上几步,向雷震天一拱手说:“一别三十年,雷兄英姿不减当年,不知夤夜光临,有何见教?”

    雷震天冷冷一笑说:“雷某说话从来开门见山,直来直去,你如果不诱拐我那两个没骨气的孙子,偷我三颗霹雳弹,我何至于大老远跑来扰人清梦?三十年前,你我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三十年后竟然兵戎相见,真是始料所不及啊。”

    余忠恕仍然不急不火,微笑着说:“小弟马齿徒增,疏于自砺,恐已不堪雷兄一击了。”

    雷震天拂髯大笑说:“其言甘者其心苦,你我旧知,何须作此欺人之谈。”

    余忠恕轻轻一笑,并不在意,旁边的岳中天却来火了,大声说:

    “雷兄如此咄咄逼人,未免太轻视老朋友了吧?”

    岳中天向以名流自诩,见雷震天对自己视而不见,不觉心中着恼。岂不知雷震天见他是余忠恕的座上客,早已认定物以类聚,焉能对他假以辞色。微微一笑说:“即成敌视,已难善罢,岳兄如有此兴,雷某敬候指教。”

    无我气得大叫一声,纵身而出,脚未落地,便听岳中天高叫“当心”,无我身在空中,赶忙猛提中气,腰上一叠劲,凭空又折回一丈多远,那原先要落脚的地方啪的一响,窜起一团火光,把无我吓出一身冷汗。在场的人均为无我无意中露出的上乘功夫齐声叫好。

    余忠恕冷眼旁观,如同未见,嘴角含笑向雷震天说:“十面雷火阵绵密连珠,滴水不入,雷兄请移前一步赐教。”

    无我听了,心中不禁想:你既知十面雷火阵滴水不入,为何不预先示警?

    雷震天看了余忠恕一眼说:“余兄想故伎重演吗?此阵八卦已经颠倒,奉劝以谨慎为妙。”

    余忠恕已愤恨至极,脸上仍然笑容可掬,故作悠闲地向西一指说:“那就攻你休门。”

    随着话声西厢房中门一开,鱼贯走出二十三个黑衣蒙面人,人人手举双剑,一刺皆刺,一劈皆劈,步履左移,剑锋右出,月光下闪出一排冷森森地银光。

    雷震天低呼一声:“血海剑阵!余忠恕,难道你要他们全都葬身火海!”

    黑衣人群似乎都微微颤抖一下,但依然暮然肃立,寸步未移。这时很少有人注意从东厢房后面悄悄走出三个人。余忠恕侧目看去,一眼便认出了宝马金刀杨兴,立即扬声大笑说:“想不到倚霞庄竟然窝藏钦犯。”

    杨兴边走边纵声大笑说:“熊经略沉冤已雪,何来钦犯?我找的就是你九狗余忠恕。阜城一别竟有缘再会,真实冤家路窄啊。”

    陈义也讽刺一句:“想不到赣江二鬼黔驴技穷,以至于此。可惜两面妖和魏阉纵然阴魂不散,也救不了你们这对徒子徒孙了。”

    雷震天这才知道余忠恕是魏阉九狗,而且是早年被活报应一指洞穿头颅的笑里藏刀两面妖勾冥的孽徒。

    余忠恕自投魏阉后,更名霍贵,名列十狗之九,为掩人耳目,师兄弟二人一直演双簧,对外是邢仁义出面,对内是余忠恕为恶,一而二焉,二而一也。辽东七义与东厂鹰犬是多年死对头,深知魏阉党羽的幕后策划者,就是这个阴阳两面的余忠恕,可惜当年阜城一战被其漏网,想不到魏阉早已骨化清风肉化泥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心中有鬼,竟然隐姓埋名投靠新主,继续为虎作伥。

    站在杨兴身后的任叶回,一见在二十三名黑衣蒙面人身后走出的茅庚,正在低声督促血海剑阵蠢蠢欲动,立刻两眼冒火,一纵身跃到院中,点手叫骂:“茅庚,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牲,有胆子的滚过来,我们先算算旧账!”

    茅庚压根没把任叶回放在眼里,闻言只轻轻一笑,转脸去看了看余忠恕。余忠恕因等池中物来到,以为这色妖已经得手,美人在抱,好梦方酣,正想迟些动手,等他的阴煞毒功来打头阵,好为自己摸摸底,便一边对茅庚点点头,一边向雷震天说:“雷兄,我们的事暂且放一放,先请这位武当世兄按江湖规矩,清清他们的旧账,你看如何?”

    说是按江湖规矩,便是双方两不相帮。雷震天不知任叶回功力高低,但知茅庚绝非庸手,侧脸望望杨兴,见杨兴声色不动平静如常,雷震天虽有些担心,也只好点头应允了。

    茅庚从容走到院心,一尺八寸钢骨折扇平端前指,俨然大家风范。任叶回长剑当胸,与扇端遥遥相对,向左微移半步,突然振腕一挥,立即施展出武当绝学八卦剑法。杨兴c陈义曾在小酒馆里,见过中州双义用这套剑法对付过池中物,如今看任叶回使出来,比悦来店中对敌时别具神采,法度严谨,进退中矩,功力虽逊于中州双剑,巧提之处却另有心得,一时间竟与茅庚打了个旗鼓相当。

    茅庚右腿有伤,进退不便,有时用力过猛,顿觉疼痛难忍,便改攻为守,拨挑点挡,少移动脚步,企图以内力与任叶回相较,最终取胜。二十招过后,任叶回便觉出从折扇上传出的内劲越来越强,剑锋常被一股韧力弹开,失去准头。冷眼看看茅庚,马脸上已露出一丝阴狠地狞笑,任叶回心中暗自默念:“到时候了。”长剑反手扫向茅庚双膝,茅庚的折扇猛力下击,眼看任叶回收剑不及,折扇砸上长剑势必脱手,茅庚正自心喜,忽然闻到一股又香又腥的气味,脑袋一晕,迷迷糊糊中觉得长剑翻上来一卷一伸,似乎碰了折扇一下,便感到胸上一阵刺痛,身躯立即向后倒去。茅庚倒下去时长剑依然插在身上,任叶回撒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叫:

    “齐大哥,齐大哥,小弟为你报仇了!居姑娘谢谢你,任叶回终生不忘大德。”

    上半截话人人都听得明白,下半截话只有杨兴和陈义知道,是杨瑛向居灵为任叶回要了一点儿五毒追魂香,才使茅庚骤然失招,丧命于任叶回剑下的。

    余忠恕深知茅庚的功力远胜过任叶回,此战必胜无疑,才乐得顺水推舟,煞煞雷震天c杨兴等锐气,不料变生意外,适得其反,当即厉声向厢房前的一群黑衣蒙面人大喊:

    “上!”

    那群黑衣人似乎微有迟疑,并未立刻举步。

    余忠恕又大喊一声:“屈若虹,不要忘了令尊的性命!”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身躯一抖,终于一挥手中长剑,身后二十二个黑衣人一同双剑闪动,齐步前移,人们这才看出血海剑阵原是随领头人的剑式一齐展动的。

    雷震天大声怒喊:“余忠恕,你想驱羊饲虎,用血肉之躯闯我十面雷火阵!”

    杨兴也大声怒骂:“无耻九狗,竟强逼他人做替死鬼!”

    房上屋下的倚霞庄人分别散开,凝目以待;西房前的黑衣人在缓缓前移,眼看剑光雷火一触即发,突然西厢房上想起那个少女的声音:

    “雷老爷子,他们都和你那孙子一样,是各大门派的弟子呀。世仇兄弟,快。咱们也来个故伎重演吧。”

    夜空月色清明,院内灯光照眼,只见一条淡淡的灰影围着那群黑衣人绕了一圈,登时像割韭菜一样,二十三个人齐刷刷倒了一地,双剑坠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邢仁义低声说:“五毒追魂香。”

    余忠恕冷哼一声说:“莽桧一死我就料到有今天,没想到棋输一招,他们竟凑到一起了。看来只有用那最后一招了。”

    邢仁义向无我等人看了一眼:“告知他们不?”

    余忠恕眼皮一抹搭,微微摇了摇头。他二人说话声音极小,连仅在身旁的岳中天也未听见。

    这当儿,突然从西角门里奔出一个鬓发不整的素衣女人,一见地上横躺竖卧的一堆黑衣人,大叫一声,扑过去便抱住那个躺在最前边的黑衣人放声大哭,哭了几声,忽然又止住声,一把扯去怀中人的蒙面黑巾,在脸上亲了两口,厉声呼喊:“虹哥哥,归燕和你一块去!”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便向心窝刺下,耳听啪的一响,手腕被震得一麻,匕首刺到胸上,撞的胸骨好痛,原来刀刃已被打掉,只剩下匕首戳在胸前。素衣女人心念还未转过来,便听脑后有个少女声音说:

    “梁姐姐,你舍得扔下他一个人走吗?”

    素衣女人一愣:“一个人?”

    “啊,他没死,你死了,可不是扔下他一个人吗?”

    “谁说他没死?”

    那少女伸出一只白白地小手,摸摸他怀里人的鼻子,咯咯一笑说:“谁说他死了?”

    随着少女的笑声,素衣女人觉得怀里的身子一动,接着一个大喷嚏,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人竟睁开眼了。素衣女人乐得光顾抱着怀里的人呵呵傻笑,连身旁少女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同样的,在这场惊险悲喜的混乱中,邢仁义什么时候走了,也很少有人留意,只有东厢房前的杨兴和陈义看在眼里,二人相视一笑,忽听身后房里轻轻敲了三下窗棂,杨兴撤出背上长刀,一纵身落到院心,向余忠恕一指说:“你心中有鬼也枉费鬼机,这院子下面的火药全泡汤了,我们俩还是接着阜城那场仗再打吧。”

    余忠恕心中一震,邢仁义正从房中匆匆奔出,脸色灰白,满头大汗。余忠恕立即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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