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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对何为充满了恶意。

    因为陈栋死了。

    在何为搬离学校寝室的第二天,也就是元泰历的2028年6月13号,死于‘自杀’,没有遗书,也没有任何预兆,格外突然和意外。

    发现出事的是宿管大妈。她当时在例常检查各寝室是否偷用高功率电器,刚上到五楼,就闻到了一丝怪味,便恼火的循着味儿一间间寝室排查,但一打开506的门,就被吓得瘫坐地上,许久动不得也说不出话来,直到被楼层的学生发现,才赶紧报告了校方。

    然而学校保卫干事和其他楼栋的宿管闻讯赶来之后,却顾不上将几欲晕厥的宿管大妈搀走,就忙着检查同学们的手机,据说态度相当‘粗暴’与‘恶劣’,为此还引发了激烈的肢体冲突。不过现场的影像最后还是被严格控制,没有漏出点滴,只口口相传。

    虽然何为对同学们并无恶意,但之后见到和听到同学们窃窃私语的神态,透露着一种令何为感到遍体寒意的兴奋和激动,仿佛一群嗅到腥味的鲨鱼。

    到了很晚的时候,辅导员才想起通知何为。

    隔着手机,何为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慌乱无措和精疲力竭。可以想象,校方的问责,警方的调查,还有陈栋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此时都像群山一般层层叠叠的压在她柔弱的肩上,让她也几近崩溃。

    但何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自己也是惊愕得一片空白。

    挂断电话后,何为缩在椅子里,双手插进蓬乱的发,抱着头,回忆起曾经的506。

    一年前,506迎来了六个来自天南地北、朝气蓬勃的新生。然而才第一个学期,老司、飞哥、谭四和梁博就相继搬了出去,没有说为什么,何为和陈栋也从未问。

    又半年后,也就是几天前,何为对陈栋说自己也要搬了。

    何为记得,当时陈栋只是略有些失落,并没有什么异常。昨天在帮何为收拾东西的时候,陈栋还像母亲对将要远游的儿子一样,叮嘱何为少熬夜、少吃垃圾食品、有空常回来,最后又热情的帮何为把行李提下楼,一直送到校门口,直到何为上了出租车远去。

    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诀。

    事发得太突然,何为心绪如潮的窝在还很陌生的合租屋里,一时惋惜,一时感慨,一时自责,如果他迟一些搬出来,等到有新的室友进来,这个悲剧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这个想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困扰着何为,以及他的生活。

    何为后来听说,陈栋的父母似乎也因此而对他有极大的成见。在他们的坚持下,警方决定立案侦查,并带走了陈栋的全部遗物,以及一些何为还没来得及扔掉的杂物,希望能从中找到陈栋突然自杀的原因。

    或许,是更希望找到何为‘谋杀’的证据。

    很快,警方便在陈栋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的聊天软件里发现了可疑的情况,时间始于2028年的3月中,也就是这个学期刚开学不久。

    这些聊天记录之所以让警方觉得可疑,是因为陈栋聊天的对象是他自己的小号——他常常在夜深时,用手机登陆聊天软件,向小号发送信息。不过从未获得任何回应。

    根据技术侦查,警方确认,陈栋的小号已很久没有登陆,也未被盗号。所以未获回应也属正常,但陈栋的行为就不免令人费解了。

    至于聊天的内容,大多是毫无规律的数字,虽然也有文字,可都是以单字的形式杂乱的出现在数字串中,让人难以明白其中含义。

    警方推测这可能是一种暗码,当即以此为突破方向。

    在尝试了几种暗码都不得要领后,警方又回过头重新排查陈栋遗物里的书籍、笔记、闪卡之类的存储介质、图书馆借阅记录,甚至网页浏览记录,却都一无所获,只好暂时推断为陈栋在精神不稳定状态下一种神经质的行为。

    案子自此陷入了僵局,迟迟未有突破。

    而何为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内情,是因为他作为陈栋那段时间唯一的室友,自然要被警方问询。而在问询中,负责此案的叶警官不知是想要观察何为的反应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一一抖露出来。

    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警官而言,何为相信叶警官肯定知道这是违反警例的行为。但叶警官还是说了,像闲聊家常,对何为毫无保留。

    而何为听过后,很识趣的任其烂在了肚子里。

    从此之后,何为与叶警官之间就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以及复杂而脆弱的条件式信任。

    可遗憾的是,虽然何为记性不错,但也不可能记住过去一个月里的每个细节。何况陈栋掩饰得极好,只要在人前都表现得很正常,所以何为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注定要让叶警官以及警方失望了。

    6月19号,陈栋的头七,何为第四次被叶警官从课堂上叫了出去——似乎,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何为的感受,每次都是在上课时来找何为,甚至成了一种习惯。而这种情况多了之后,同学们看何为的眼光就变得古怪又复杂了,让何为深深体会到了‘疑犯’这个词的处境和酸窘。

    不过何为从未向叶警官抱怨。

    就像陈栋从没有跟何为说过他的难处一样。

    见何为出来,叶警官转身就走,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等他,然后并肩而行。

    在叶警官转身时,何为留意到他的眉间凝有浓重的落寞和愁虑。

    何为忽然想到,叶警官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察觉到什么,才没有等他。

    但他们终究要面对面。

    所以,叶警官的掩饰反而让何为对其来意感到很不安。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足球场。

    这里傍着学校后山,位置较偏僻,四周围了一圈树林,一到晚上就特别幽暗,又因为空旷,声音传不了多远就衰弱难辨,一直是校园小情侣们晚上最喜欢的幽会地。两人之前的几次问询都在这里,现在看来,叶警官也觉得何为挑的地方不错,自然而然就过来了。

    此时有班级在上体育课,男生都在场上踢球,肆意的挥洒青春和汗水。女生则三三两两的散坐在主席台两侧观众席的阶梯石凳上,低头玩着手机,只有呼啸的皮球划着弧线落在她们身边时,才会惊得她们如被惊魂的抬头张望。

    叶警官闷着头,当先走向东区看台,在球门正后方的最高处坐下,然后把一直夹在腋下的手包搁在了腿上,用右手抓着,左手则习惯的摸向裤袋,掏出了烟和火机,径自点上一支,一吸一吐,何为和他之间顿时弥漫起一团呛鼻的浓烟。

    透过层层缭绕的轻烟,叶警官毫无表情的看着何为,目光深沉,像在审视‘嫌犯’。

    何为皱着眉,在叶警官左旁坐下,但面向球场,故意作出不想交流的样子,以示不满。

    球场上,攻方沿着右边路一路突破,在大禁区外不断倒脚,引来多名防守队员,又突然横传,转移到左路。接球的队员顺势强行突到底线,在激烈的贴身逼抢中一脚斜传,强塞中路。一名攻方队员默契的高速插上,毫不犹豫的凌空抽射,应声飞起一道弧影,凌厉如彗星袭月,直奔球门右上角……

    场上场下,无不屏息。

    duang!

    球打在球门立柱与横梁交叉处。

    叶警官弹了弹烟灰,突然说:“为什么搬走?”

    何为微微皱眉,心中厌烦。的确,他搬出寝室的时间是很巧,可算上打电话,叶警官就此直接或间接的至少问了五次。现在是第六次。啰啰嗦嗦的,真的很烦。

    见何为流露出不耐烦,叶警官把烟头丢在脚边,用左脚碾了碾,厉色道:“说实话!”

    然而这种诈唬式的问话让何为更为反感。要不是见叶警官前几次的态度还算不错,没有把何为当犯人对待,何为真想撂话说爱信不信,他和陈栋的生活规律不同,他常常熬夜给专栏写稿,为了不影响陈栋休息,才想着搬出去,就是事实。

    又想到这段时间学院里对自己后背的指指点点,何为挑眉冷眼看着叶警官,说:“我要修仙求长生,当然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这个回答满意吗?”

    叶警官见何为抵触情绪强烈,脸色忙缓了下来,抬手要拍何为肩头,打算安抚一下,却见何为有躲开的意思,又尴尬的收了回去,说:“我是想问,你对陈栋怎么看?”

    何为这才明白误会了叶警官。但他刚才说的也不全是气话,半真半假,现在反而不好解释,就顺着叶警官的话,说:“陈栋很好相处,也没有让人受不了的怪癖和恶习。我和其他室友搬出去,都是个人原因,与他无关。”

    叶警官对何为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掏出烟,又点了一支,在吞云吐雾中不知想些什么。

    何为又看向球场,不过心思却不在场上的对抗。

    一支烟抽完,叶警官丢掉烟头,习惯性的用左脚碾灭,说:“对你的调查,算是结束了。”

    何为头也不转的呵了一声。这么频繁的来找他,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绝不仅仅是为了‘协助’调查。叶警官此刻坦承,意味着他的嫌疑基本排除,至少不再是主要嫌疑人。对此何为本该感到高兴,然而一想到陈栋还是死得不明不白,顿时心情又低落下去,黯然的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直直的盯着脚前台阶。

    叶警官看着何为,似有深意的说:“但你也不要以为就可以没事了。”

    不等何为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叶警官拍了拍腿上那只外皮暗沉的老派手包,又说:“你想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何为愣了下。如果是别人这么问,何为一定会认为那人的脑袋被铁门用力的夹过。但叶警官这么问,何为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用意,不免好奇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叶警官还是那么干脆,拉开手包拉链,掏出了一个封口的牛皮纸信封,随手拍在何为手中,竟然就起身离开了,没有任何交代。

    然而不知为何,何为忽然觉得手里的信封似有千钧重,反而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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