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话音一落，方世卿是反应最大的那个。
“小宋叔你被除名了？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宋安乐要重新参加资格考试，这件事还是方战告诉他的，至于什么原因他叔没说。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宋安乐敷衍地提了一嘴，显然不想多说。
老板对他闪烁其词的态度很不满。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搬来一摞叠起来的塑料凳子，又一一发给两个年轻人。
“小孩，你爷爷当年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当成自己唯一的接班人来培养的。你瞧瞧自己现在这落魄的样儿对得起你爷爷吗？”
老板环着手臂端坐在凳子上，把烟屁股吐进桌脚的铁桶里。他的两道粗眉虬在一起，在眉心打了个结，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彰显着他有多么不好惹。
宋安乐很久没有承受来自长辈的灵魂拷问了，心里发怵。他的手指扣住凳子的边缘，勉强笑笑：“十年前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变故，导致我被协会处罚，我四叔也把我赶出宋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我现在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弥补当年造成的损失。”
老板听完宋安乐的话，没吭声，不知信是没信。良久，他才沉沉地说了句：“年轻人，就是爱冲动。”
宋安乐当然虚心接受教训。
“是是是，老板您说的都对。”
方世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左瞧瞧右看看，很想说话但又不得不按捺住。他知道现在没有自己插嘴的份儿，只能先忍着。
这会儿老板扫见宋安乐手中的匕首，抬抬下巴说：“你把那破玩意儿扔了吧，用了还不如不用，反倒遭罪。我库房里还有你爷爷当年淘汰的一件武器，等着，我找给你。”
宋安乐连忙站起身道谢。
“那太感谢了。”
老板转过身子，推开身后的小门，一低头走了进去。一旁的方世卿终于找到机会，赶紧打听：“小宋叔你怎么会被宋家除名呢？你当年那么天才，四爷爷还真舍得让你离开宋家？”
宋安乐叹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小方，别问了。当年的事很复杂，我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前因后果呢。总之，我被吊销了资格证，也被宋家赶了出来，本家的事轮不到我插手，我四叔现在最看好的接班人是宋襄。你明白了吗？”
方世卿怔怔地应了一声，感觉这应该是个很悲伤的事儿，可看他小宋叔的表情，又找不到一丝伤感的意思。当事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他在这边自顾自地情感丰富好像说不过去，于是有点郁闷地垂着肩膀。
“别垂头丧气的，我都没怎么样呢，”宋安乐掸了掸衣袖上的灰。黑色运动装就这点不好，沾上一点儿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人生处处有惊吓。我早些年还反思如果当时这么做就好了，不那么做就好了。但有什么用？你总往回翻页，永远也看不完一本书。”
两人交谈之际，老板回来了。他不知何时又给自己点了跟烟，胳膊肘夹着一只表面覆盖绸布的长方形盒子。
“过来看看这个。”
老板把工作台上的东西用手臂扫到两边，留出空地放盒子。他手指旋开盒子上的锁，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造型虽然古朴，但实在是锈得太厉害了，都看不出原来的质地和花纹了。
方世卿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嫌弃地皱鼻子。宋安乐倒没什么反应，而是轻轻地把匕首拿起来，另一手摸了摸氧化的刀面，质地看上去像青铜的。
“老板，这个要怎么用？”既然是爷爷曾经用过的，那它肯定有独到之处。
老板用桌上的抹布擦手，喷了口烟。
“你用它割自己的手指，把血沾上去。”
宋安乐照做，一道细长的血口出现在食指的指腹，鲜红的血很快涌出来。方世卿不禁倒吸一口气，宋安乐淡定地把血抹在刀刃上。
下一秒，刀刃上的血珠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沿着匕首狭长的边缘游走半周。宋安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神奇的利器，视线追随着血珠滑过的方向，一直到它再也走不动为止。
凡是血痕滑过的地方，都露出了原本锋利的刀刃。然而没有覆盖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一碰就掉了满手的碎渣。
“这把匕首叫‘饮鸩’，沾血才能用。你现在就是划破了手指，弄了一点血。要是割破手掌握在上面，整个刀身就全亮了。”
“每次想用都要割手，那得多疼啊”方世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象一下那种血腥的画面，他就受不了。
老板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东西了。他把一个大的工具箱从桌子底下搬上来，拍掉手上的灰。
“割手都算好的了。不是哪个术士舍点儿血就能随便使唤这把匕首的。宋家小子，你就是沾了你爷爷的光。饮鸩认主，你和你爷爷有血缘关系，它才愿意跟你。不然你叫你旁边那个话痨小子试试，哪怕放一半血，它也不带理你的。”
眼瞅着宋安乐扭过头面对他若有所思，方世卿连忙摇头带摆手，倒退两步，让他小宋叔停止这种疯狂的想法。
“叔你自己用就行了，我是不会觊觎你的武器的！”
宋安乐有点可惜地转过脸，他只不过想割一下方世卿的手指，对比效果。不过小孩这么怕疼，那就算了。
“饮鸩嗜血，所以我爷爷当年才淘汰了它？”宋安乐忽然想起老板刚才说过的话，问道。
“差不多吧。后来逐渐打造出各种更先进的兵器，谁也不愿意每次用刀都放血不是？”
宋安乐谢过了老板，对这一趟比较满意。现在有了趁手的武器，虽然远远赶不上鸣雀，但总比普通的新手武器强上许多。方世卿很好满足，他现在处于看什么都新鲜的时期，就算没拿到任何东西，来参观这些作坊就已经让他够开心的了。
“对了老板，我还想麻烦您帮我个事儿。”宋安乐忽然想到爷爷留下的那张图，他没有随身带出来，只好把那串数字在手机上默写出来。
“您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老板匆匆瞥了一眼，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档案编号。”
“还真的是”宋安乐肯定了心中猜想，又继续追问，“那这个是按照什么规律编出来的？它和我见过的所有档案编号都不太一样。”
“这是最早一批档案的编号，由你爷爷亲手编写的。000代表藏品的危险程度是最高级，中间是年月日，最后是地理位置。”
宋安乐低头看了看最后五位数，脱口而出：“这是经纬度？”
“嗯，”老板一忙起来就不希望有人打扰他，挥挥手把人轰走，“行了行了，你们俩完成订单赶紧走，别耽误我做活。我这儿不是包打听的地方。要去，你就随便找个仓库问问。”
宋安乐道谢离开。临走前，他捡起方才丢在一边的那把匕首，问：“老板请问这个我可以拿走吗？我有个亲戚，他今天没来，领不了。”
“拿走拿走。赶紧的，别再磨蹭了。”
两人这才满意地离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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