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康坊里的鸨母呢？按说鸨母应该对自己楼里的姑娘们非常熟悉，若是问她们的话，说不定会对骆桐还有些印象。”杜群在一旁说道。
“这一点不消杜公子提醒我们就想到了。”说着冯非常脸上就露出一副别瞧了大理寺的表情，“只是这几十年来平康坊里的鸨母都换了好几茬了，现在的鸨母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三十年前她都还没从娘胎里出来，更不可能听说过骆桐了。最后我们不得不找到了平康坊的东家。还好东家对这些年来的鸨母都尚有印象，在平康坊东家的指点下，我们最后在洛阳城门口的破土地庙里找到了当年的鸨母。”
“该不会就是骆家落魄以后栖身的那个破土地庙吧？”房婉婉问道。
冯非常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洛阳城里落魄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选这个地方。当年在平康坊里迎来送往的鸨母现在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乞婆了，眼睛都看不见了，晚上就栖身在那个破庙里，白天则在洛阳城里沿街乞讨。”
“这有点反常啊，”杜群的眉头蹙了蹙，“她原来既然在平康坊里做鸨母，和洛阳城里的富商巨贾总有点来往交游，说不定还和其中一些人暗通曲款。按说，她从勾栏瓦肆中脱身之后靠着这些旧日相识应该过得不错才对，至少应该在中人之上，怎么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冯非常微微摇头：“杜公子还是年轻，对这种人见得少了。她们在青楼里的时候每天都有人为了姑娘们挥金如土，每日用的水粉胭脂c穿的绫罗绸缎不知道要多少钱，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养成了大手大脚c胡乱花钱的习惯。即便脱身从良，这种胡乱花钱的坏毛病也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之前那种纸醉金迷c醉生梦死的生活早已经刻蚀在她们的骨子里面了。对于这种女人来说，除非从良之后嫁了一个家底殷实的好人家，要不然最后的下场都比较凄惨。据我们了解，平康坊这个老鸨的情况也差不多。她差不多三十出头离开了平康坊，那个时候她还算风韵犹存，别有一段风情，也有一个老相好砸了银子把她养在外宅。若是她本本分分的，这辈子倒也能混个衣食无忧，可她偏偏又总想着多从老相好那里多要些银钱花销。他的老相好本是本地的一个员外，算是有些家底，可那些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外宅里银子花得多了，家里的原配夫人自然就不乐意了，整日里和鸨母的老相好闹。这员外刚把鸨母养在外宅的时候还觉得新鲜，养了四五年，时间一长他也觉得有些腻味，再加上她在银子上索取无度，干脆就趁原配夫人发威的机会，把鸨母从外宅里扫地出门了。”
“鸨母耽搁了这么几年，年岁已近四十，这个时候凭着她的姿色想要再找一个好人家做妾已是不可能了，可一般的穷汉子又根本负担不起她的花销。她只懂得以色娱人，好吃懒做没有什么其他谋生糊口的手段，最后只好自己租了一间屋子，做起了暗娼。等年岁再大了些，她连暗娼都做不了啦，只能沦落成沿街乞讨的乞丐。我的人找到她的时候，鸨母正在破庙里生火煮一锅讨来的大杂烩。一开始问她知不知道骆桐的时候，她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来拿了一角银子给她，她就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冯非常的手下向冯非常的禀报非常详细，要不然冯非常不会连这种细节都晓得。
“骆桐卖身进了平康坊的时候正是她刚刚成为平康坊鸨母的那一年，所以她对骆桐的印象非常深刻。对于骆桐这种大户人家落了难c底子又好的姐千金，平康坊是不会轻易让她们破瓜的。这些千金姐跟穷苦人家卖身的丫头完全不一样，娇生惯养c细皮嫩肉的，若是轻易就让人破了瓜，这些姐身子就不值钱了。平康坊会让她们先做清倌人，让她们跟着鸨母学一些取悦男人的技巧，当然琴棋书画唱曲跳舞之类的也都会请专门的师傅来指导。这样的清倌人一旦养出来就是平康坊里的花魁，等到梳笼破瓜那天绝对能卖出一个天价，把平康坊在培养她上面砸的银子连本带利一次性收回去。”冯非常说话的时候用词直白得很，听得房婉婉面红耳赤，有心想要站起来离开，可偏偏自己的好奇心被勾起，根本没办法迈出离开的步子。
房剑卿倒是注意到了自己女儿的脸色绯红，忍不住在边上清了清嗓子。
听到房大人清嗓子的声音，冯非常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黄花大闺女，不禁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迅速把话题从梳笼破瓜上转了开来：“骆桐进坊之后，名字就被改成了梅玉，平康坊就按照清倌人的路子培养梅玉。骆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从来都重视子女的培养，梅玉年纪虽，但已经打下了弹琴和书法的底子，再加上她本身就聪明伶俐，学得也特别快。等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整个平康坊最受追捧的清倌人——即便有银子也不见得能见到梅玉的面，还得她愿意见客才行。现在洛阳城里也有不少正当红的花魁姑娘，可照那鸨母的说法，这些花魁姑娘和当年的梅玉比起来，那还是相形见绌。平康坊的东家见自己捧出了这样一位艳压洛阳的清倌人那是乐不可支，硬是把梅玉梳笼的日子往后押了两年，准备等梅玉十九岁生日的时候再进行梳笼。谁知道就在距离梅玉十九岁生日还有六天的时候出事了。”
“她不会自杀了吧？”房婉婉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紧张。
“那倒不至于，”冯非常摇了摇头：“不过如果她自杀的话，后来的日子还不会那么惨。”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死还要惨？”杜群有些纳闷地问道。
“她在梳笼前六天的时候被人骗去了身子。梅玉年纪太轻，不晓得男人的德行，一个洛阳国子监的穷监生充阔，把所有身家押上在平康坊里潇洒了几次，凭着一张伶牙俐齿，竟然博取了梅玉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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