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大秦虎狼传 > 正文 第十六章 走投无路
    张老太爷被人架回到庄子内,喘了几口大气,喝了些莲子羹,就气吁吁的叫道:“卢大人怎么还没到?这都什么时候了!”

    张家长子解释道:“父亲,狮子山到丰邑县城将近二十里路,骑马也要一刻钟功夫,更何况二弟是驾着马车去的。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

    张老太爷眼看忍不了了,扯开嗓子叫道:“再等半个时辰?我这名声丢尽不说,气也要被这姓赵的小贼给气死了!你说,咱们老张家什么时候招惹过这种泼皮?”

    张家长子等老太爷顺了口气,就低声说道:“父亲,眼下也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

    他看了看左右,然后对张老太爷使个眼色,右手并成手刀,咔嚓一声:“不如咱们索性把事情闹大,反正是对方聚众闹事,大不了出几条人命。咱们这边多花几个钱,一并将这些新仇旧恨全都摆平,也算是一了百了。”

    张老太爷一听,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骂道:“你这兔崽子不想活了!外面围观的多少人?你但凡有一点动静,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你私底下做什么都不打紧,就算偶有传言那也无妨。可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咱们遮掩还来不及,你再火上浇油,最后如何收场?”

    张老太爷正自恼怒,忽听底下一个小厮叫道:“太公,卢大人来了!”

    张老太爷一听,大喜过望,即刻喊道:“快快有请!”

    小厮道:“卢大人就在外面,被二爷拉着往人群中间去了。”

    张老太爷急忙命人推开大门,快步往外跑去。

    赵阳虎眼见五路口来了几名官兵,顿时小声叫道:“当官的来了,大伙注意。”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来到赵阳虎等人面前。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官服的男子,后面跟着两名持刀戴甲的兵卒。

    张家老二指着赵阳虎的鼻子叫道:“卢大人,就是他!带了一伙人过来,扬言要砸了我家的庄子。”

    卢蒙一摆手,本想把赵阳虎给抓起来送到大狱,但见面前民众实在太多,许多人正瞪大了眼睛瞧着,心里都多了个心眼。况且监御史正在县衙,他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万一传了出去,说自己胡乱抓人,只怕官位不保。

    他强自镇定,缓声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作甚?”

    赵阳虎还没开口,张家老二就厉声叫道:“大人不必废话,把他抓起来就是!这小子是带人来打砸的。我家十里铺的店面已经被洗劫一空了,现在又打我家庄子的主意。”

    卢蒙这才微微点头,说道:“既然是带人打砸,那也没什么话好说,抓起来。”

    身后兵卒正要动手抓人,赵阳虎忙摊手问道:“我们打砸什么了?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好人,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一起哄,人群里的乞丐也好,乡邻也罢,全都嚷了起来,只说他们有冤屈,是来说理的。

    卢蒙左右看了看,忙转身对张家老二挤了挤眼,假意问道:“都打砸了你家什么,还不快一一报来?”

    张家老二没明白卢蒙的意思,四下里看了看,见张老太爷正跑了过来,急忙大喜叫道:“父亲!”

    卢蒙回头抱了抱拳,问道:“令郎急切到邢狱寻我,说有人去你们庄子打砸,可有此事?”

    张老太爷气喘吁吁的道:“有,确有此事!”

    卢蒙脸色稍缓,问道:“都砸了什么?”

    张老太爷本想胡乱说上几句,也好让卢蒙下手抓人。哪知尚未来得及开口,人群中那帮乞丐就大声喊道:“大人,冤枉啊!”

    这几句话喊出,周围乡邻也都耐不住了,纷纷喊冤叫屈。

    卢蒙一惊,知道此事必然不能善了,扫了扫张老太爷,又看向赵阳虎和彭不易,问道:“喊的什么冤?”

    底下众人七嘴八舌,都说张家仗着家大业大,围殴乡里,砍掉了彭不易的胳膊,打残了刘家长子,气死了刘老太爷。

    赵阳虎一把拉过彭不易,指着他的左臂说道:“大人你瞧,这位彭兄的胳膊就是被张家给砍下来的。”

    彭家与张家的事情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卢蒙岂会不知?眼下过了多年,此事再次被人提起,又聚集了这么多人,当着张家庄子面前喊冤,显然是有人蓄意挑拨c聚众闹事。可自己出邢狱时张家老二催的太急,身边只带了两名值班衙役,现场的局面压根就管制不住。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行了一礼,说道:“卢大人好。”

    那人是附近乡里的里正,卢蒙认得的。

    里正悄悄将卢蒙拉到一边,问道:“卢大人,听说蒙恬北击匈奴大捷,当今陛下命大军继续北上,掠取河套之地,可有此事?”

    卢蒙点头道:“正有此事!此事早已传开,昨日郡里也派人下了报捷文书。”

    里正笑道:“昨日有几人骑快马路过狮子山脚下,在前面镇子上歇了脚,喝了些水酒。老朽见他们拿麻布包着刀具,知道必是持刀的官爷,原来竟是传捷报的。”

    卢蒙道:“老丈消息当真灵通,那几位驿官不是别人,正是监御史及郡里的几位大人。实不相瞒,眼下那几位正在丰邑县衙内与县令和主吏商议后续粮草事宜。”

    里正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大人该三思而后行,”

    卢蒙听那老丈说着说着,脸色就微微有些变了。到了最后,他忽然拱手行礼,正色道:“多谢老丈提醒。”

    转过身,摆了摆手,卢蒙对赵阳虎和彭不易道:“你们既有冤情,理应报与县衙,县令大人自会公平审断,你们须得明白其中道理。卢某乃一介狱吏,只掌管邢狱,至于民间纠纷之事,自然无权过问。”

    说罢,卢蒙带着那两名兵卒,扭头就走。

    张氏父子见状,急忙过去阻拦,口中喊道:“卢大人,你不能走啊!”

    卢蒙哼的一声,回头说道:“姓卢的官微言轻,揽不下你这摊子烂芝麻。如今监御史正在丰邑县衙,张老爷子,好自为之吧!”

    张老太爷一听,眼前一黑,一口痰涌上胸口,顿时昏了过去。张家两个儿子忙抱着老太爷回到庄内,取些冷水洒在他脸上,请庄里的医师救治。

    赵阳虎原本见来了一位官爷,心里正有些担忧,却见那姓卢的与旁边一名老头嘀咕了几句之后,转身走了,顿时大感惊奇。

    他也料到这位官爷不愿多管闲事,当即大为放心,让那些乞丐难民扯开了嗓子畅快了嚎,把张家这些年来做的丑事恶事添油加醋的全都抖落出来。

    说到最后,连张老太爷调戏寡妇,张家儿子与姨母通污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也编造了好几个版本。

    过了中午,众人都有些累了,周围的看客们纷纷回家。赵阳虎知道庄子里也该用饭休息了,就让几名乞丐手持铜锣皮鼓,咣当咣当咚次大次的敲个不停。

    张家自早上赵阳虎进了十里铺,到现在日头过午,没有一刻安生,庄子里上上下下实在是熬不住了。

    本以为请来了专管邢狱的卢蒙,就能像整治刘家老大一般,把那些敢来闹事的全都偷偷送进大牢,可卢蒙眼下突然变脸,拍拍屁股走了。

    且临走时撂下一句话,说监御史和郡里的几位大人正在县衙。张老太爷最怕的就是监御史和郡里的大人,唯恐上头知道这事。听到这话,顿时昏了过去。等到醒来,二话不说,即刻命老大拿重金骑快马去请卢蒙。可张老大去了几回,卢蒙只是避而不见。

    张老太爷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如今狮子山乡野之间c丰邑县城之中,有关张家欺负乡民,霸占私产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只怕一不小心就会传到监御史耳朵里。张老太爷哪里坐得住,连忙让长子持重金去县里走动关系,打听风声。

    张家老大来来回回串了县里几处官府。县衙c尉府c邢狱,几乎平日里走动的府衙全跑了个遍。可往日那些信誓旦旦拍胸脯拜把子的官吏们此时没有一个人愿意见他。

    张老大投金无门,也没脸回去,就在县衙门外来回逡巡,不肯离开。

    守门的衙役见状,忙走过来悄声说道:“张家老大,赶紧走吧!你们张家那些事,早已传的满城风雨c沸沸扬扬,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了。如今监御史和郡里几位大人正在衙内,你若走的慢了,只怕当场就把你给拿下了。”

    张家老大一听,吓得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的跑了。想来想去,实在是没处可去,只得拿着重金,去找一向没有来往的主吏掾萧何。

    进了萧何家门,就被其女引到书房之中。张老大见书房桌案上有刚研的新磨,旁边摆着一部尚未写完的竹简,就走过去看了看,却见上面写的是“四海无闲田,老刘犹饿死”几句诗,顿时心跳如鼓,拿着钱就往外跑。

    哪知刚出门,迎面撞见萧何。萧何笑了笑,问道:“贤侄哪里去?”

    张老大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萧何将他重新带到书房,让他坐下,稍安勿躁。

    萧何与刘家有旧,也早就听说了张家与彭家c刘家的恩怨。见张老大双手发颤,兀自捧着一袋金银,笑了笑,伸手接过金银,也绝口不提张家与刘家的事,只问了一句:

    “蒙恬大军北征,丰邑粮草尚未备足,本官负责粮草征集事宜。你张家家大业大,合该一千五百石粮食,眼下拿来的不过是杯水车薪,其余的家中都备下了?”

    张老大一听,顿时跪下哀求道:“大人,小侄前来并非为了粮草一事。”

    萧何微笑不语,只轻轻摇了摇头。

    张老大战战兢兢在萧何书房里呆了足足半个时辰,见萧何始终不开口,知道这条路也是死路,只得退了出来。听闻县令大人已经回府,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县令府邸。

    县令倒是见了,只是那县令大人开口就问道:“你们张家到底做了什么恶?怎么监御史刚在县衙中问我’强盗烧不尽,张家吹又生‘是什么意思?还有,那’四海无闲田,老刘犹饿死‘中的老刘,难不成是萧主吏的好友刘老公鸡?”

    只这几句话,把张老大吓得裤子都湿了,他连连摇头说不知情,哪里还敢提赵阳虎聚众闹事一案。

    赵阳虎等人骂累了,都坐下来歇息片刻。渴了就从水井里打几桶井水饮用,饿了就在田里挖些野菜豆苗,生一团火来烤了吃。

    那群乞丐平日里哪敢到田地里挖青苗?今日跟着赵阳虎,不仅大大的耍了一回威风,反而酒饱饭饱,落了不少好处。

    众人歇到午后,就又开始扯开嗓子骂将起来。丰邑县城中也早就传开了,老刘家c老彭家与老张家的这段纠纷公案,一时间成为了大街小巷的饭后谈资。

    什么张家逼死了彭家父母,什么张家打死了刘家老大,什么张家气死了刘老公鸡,什么张家堵住了刘家小儿,诸此种种,莫能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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