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混沌，神识模糊。
好似有什么东西笼罩着我。
是水？
不，是彻骨的寒冷。
“你叫什么名字？”微微睁开眼，我见一女孩在门口前站着，她抬头看着一脚已踏上台阶的男孩，问道。
那男孩转过身，正欲脱口之际，便闻那门口传来了一声，鲤儿。
女孩一愣，双眉一拧，正色道，“你不是一条鲤鱼，你是一条”
话还未说完，男孩就像被说到痛处一般，愤怒，慌张，辩解，最后却变成了痛苦，甚至是哀求。
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你是一条应龙，因为自由而生。
—
一觉醒转，周身不适。
我卯足了力气从那冰冷的梦中醒来，睁眼之际，便见到了一缕光，那光随着我的双眸，延伸至我的指尖。
我抬眉一望，便撞见坐在我床头的鱼仙倌。
他见我醒来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再是一抹绯红悄然爬上他耳根。
不知他在这坐了多久，也不知在我意识模糊之际他都在做些什么。
只觉鱼仙倌那极寒之气果真不一样，灵修过后便涨了不少灵力，若是每日都这么一修，那我离上神是不是就不远了？
鱼仙倌见我一脸贼样，颇有几分宠溺般笑了笑，后继他轻轻将我从榻上扶起，一手揽过我，开口道“昨日夜里瑟儿喊冷，可是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我掉到了湖里，那湖水冷得啊”我搪塞了过去，不过也未撒谎。
鱼仙倌轻轻一笑，便在我眼角边落下一吻，“今日是父帝封你为上仙的日子，亦是为我两定下婚期的日子。”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只觉岁月匆匆，我怎么这么快，也这么轻而易举的成为了别人的人？我愣是想了许久，也未得出解答。
“待我们成亲之际，想必那山茶花也发芽了。只不过，有件事，还请瑟儿务必铭记于心。”他捏了捏我的手心，神色温柔的说道，“润玉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妻，是断然不会有三妻四妾之说的。”
天界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功夫倒是不错，不知鱼仙倌所听的，是经过怎样的添油加醋，方才传入他耳中的？
“所以啊我是绝不会让你有一丁点机会”半响，他沉默了一下，低头对我嫣然一笑，开口道，“休了我的。”
身旁的魇兽很配合的叫了一声。
—
“仙子锦瑟，锦觅。天资聪慧，明心见性。皈依太上无极大道。特晋一品上仙。望尔行合于道，保清修于罔懈，固磐石于千秋。皇天后土，实所其鉴。”
九霄云殿内，我跪坐在金碧辉煌的长廊上，静听那仙子念着诏书，只觉一字一句的分量颇有些沉重，像那天后娘娘杀人的视线一般。
我朝殿首，拜了三拜。
一旁的锦觅倒是愉悦，仿佛只有我感受到了那刺眼的视线般，心膈应的很。
鱼仙倌与爹爹坐在殿旁，前者温柔一笑，后者欣慰一笑，方能缓解我心中那恐慌感。
那天帝先是颇为满意般笑着点了点头，便缓缓的走下殿首，在我们面前站定。后继看了我们几眼，神情不定。紧接着将一束仙草拿起，手一挥，便生出了璀璨的光芒。
我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鱼仙倌的星光好看。
“天帝陛下授青莲冠。”
“仙子锦瑟，锦觅。乃先花神之遗脉，理应继承花神之衣钵，如今花界群芳无首，宜加封长女锦瑟为花界新任。”
“陛下!”“且慢!”天帝此话一出，便引来诸多意见，我也颇为惊讶，未曾听说过要加封我为花神，继而带着些埋怨般看了看鱼仙倌。
“老君，有何事要奏啊？”天帝问向殿旁的一人。
那老君便连忙起身拱手作揖道，“启禀陛下，精灵飞升直授上神，天界尚无此例，与道统法统皆不合，望陛下三思啊。”
那天帝先是思量了一会，后继垂眉念道，“天后，又有何高见啊？”
“陛下。”天后毕恭毕敬道，“缘机仙子有要事要奏。陛下不妨听听再做决断，免得误了孩子的前程。”
“缘机仙子。”天帝话锋一转，继而开口道，“你有何本要奏啊？”
“启禀天帝，近日天象异常，六界生灵各族恐降灾祸，仙反复推算星象，方追溯到源头，此事缘由皆因锦瑟与锦觅仙子。”
“荒唐。”爹爹不满的站起了身，神色不悦道，“锦瑟与锦觅尚未晋仙，有何能力影响天象。缘机仙子恐怕是高抬了女，兴许是退衍有误，也尚且未知啊。”
“仙以推算了百遍，否则岂敢奏明天帝。”缘机仙子神色自若说道，“锦瑟与锦觅仙子本性善良，可当初，偏就是个元神寂灭的天命之理，此事斗姆元君也是知晓的。”
双生霜花，为何要必有一人亡呢？
“水神。可有此事？”天帝厉声问道。
“师尊确曾点拨。”爹爹颇有些心虚般开口，只叹我心里那恐慌感，终是找到了缘由。
“锦瑟与锦觅仙子从一介精灵修炼，先天灵力不足，后天又历练不够。元神尚未修炼纯净，便晋升上神或上仙，恐怕有损六界神本，故而生出了天象异兆之警示。”
“虽说受了渚仙灵力护体，可是却不能固其本源，相信水神比本座再清楚不过。”天后说道，爹爹脸上又是一僵。
“缘机仙子可有解法？”鱼仙倌带着些难以察觉着急问道。
“解法嘛，自然是有的。”那缘机仙子转头将我们一望，继而说道，“只是不知锦瑟与锦觅仙子答应不答应。”
“是何解法？”鱼仙倌问道。
“自然是历劫历够了便就解了，六界中凡人最苦，所谓，人生来便是吃苦的。只需锦瑟与锦觅仙子，洗去在天界的记忆，去凡间历劫数十载，于天界来说也就是数十天，这番走一遭便可。”
缘机仙子话一出，鱼仙倌与爹爹脸上皆是一惊。
一
这从九霄云殿到璇玑宫的一路上，鱼仙倌一直走在前头，一言不发。
故而我看了看那空荡荡的右手，继而抬头看了看他手中那牵着魇兽的长绳，我们从来都没那么远过，也不知我哪里惹恼了他。
男人心，海底针。
“鱼仙倌!”我一路跑到他身旁，侧身对他笑着喊道，可他竟丝毫不在意，眼神一直注视着前方，只是牵着红绳的手紧了紧。
“鱼仙倌~”我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般晃了晃。
他眉头一皱，依然波澜不惊。
待我喊到第十个鱼仙倌时，便到了璇玑宫外，只叹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撒娇，献媚，威胁，他竟好似没我这个人一般!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天呢。
“鱼”随着他的步伐来到了寝殿内，正准备念到第十一个鱼仙倌时，看见了他颇有些疲惫的侧脸，故而犹豫了一下。
我有些失落的低了低头，却殊不知这时鱼仙倌才看了我一眼。
罢了罢了，今日鱼仙倌怕是累了，明日再来叨扰璇玑宫好了。
我对魇兽招了招手，它便乖巧的走了过来，我弯腰拾起那红绳，正欲转身出门之际，那门像是受了什么仙法驱使一般自己闭了起来，发生了一声巨响，吓得我抖了抖。
我看了看鱼仙倌，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这是他出九霄云殿后第一次看向我。
他朝我气势冲冲走来，想必现在已火烧眉毛了，而现下只有我进火坑里了!他手颇有气势的一挥，身旁的魇兽便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室内顿时只剩我们二人。
我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我记忆里的鱼仙倌温和儒雅，从未对我生过这么大的火，怕不是才知道跟我灵修涨不了什么灵力故而生我的气吧。
我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般的口吻大喊道，“有话好好说!灵力的事大不了”
只道话还没说完，我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包围着我的，是鱼仙倌身上特有的龙涎香。
我心翼翼的睁开眼睛，见到他身后的墨发有些凌乱，想必是方才过快的步伐导致着，我细心的帮他打理了一下，只觉我还是有几分贤妻的样子的。
“生为元神寂灭之命理，你可知？”鱼仙倌埋在我颈间，幽幽道。
半响，我点了点头。那搂着我的双臂又是一紧。
他呼吸一滞，便又开口问道，“自你从上清天归来便知了？”
我又点了点头，所以呢？这跟鱼仙倌生气的缘由有何干系？
“你从上清天归来数十日左右，命理之事你竟对我一字不提。”他继而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好似要把我永远锁在他双眸中，沉沉道，“若不是今日缘机仙子在九霄云殿上一番推衍，你可是要一直瞒我？你可知我当时”
可知什么：我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可鱼仙倌却再没说下去，好似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咽喉，正欲夺他性命一般。
过了会，他就像认命般苦笑了笑，“润玉自幼起便不受人欢喜，本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日日年年一个人用膳个人修炼个人看书个人就寝，从未热闹过又如何晓得什么是寂寞。”
“直至某天，一朵霜花乘着月光盘旋而落到漫漫星河中，我便是两个人用膳，两个人就寝，时不时传授她一些修炼心得，时不时与她对弈，虽说她天资并不过人，可我竟不觉得烦。甚至是乐此不疲。”
“如今，我已知晓热闹为何滋味，瑟儿可还舍得离去，留我一人，万年孤独下去”
这桥段我见过，那些个女人对负心汉时便是这般凄惨的诉说。
“我我”为何那些个负心汉能毫不留念转头就走，为何我竟有些心虚？
我真的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
我竟想逃，从这里逃离。
“今日爹爹要嘱咐我些事情，想必是要为下凡历劫做些准备，此番我就先回去了，若还有什么事，就改日再说吧!”也不知自己找了什么理由，便着急的想将那搭在自己双肩上的手扯开。
这里好沉重，鱼仙倌说得未来好可怕，我想离开这里。
鱼仙倌右手一划，便把我打横抱起，一步步的走向那床榻。他一开始想将我扔在床榻上，后又有些不忍，便轻轻地将我放下，顺势欺压上身。
“别”我有些害怕的看了看他，只觉他这样有些陌生，亦或者这样才是真正的他。
“我记得瑟儿曾两次问我何时灵修，如今便是，怎么？瑟儿又不愿意了？”他沉沉道，脸上毫无悦色。
他没等我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直到他的吻遍布全身，我也忘记了逃跑。
“你是我一人的妻，谁也不可能将你从我手上夺走。”
“哪怕是天意。”
“失之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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