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霜落清河顾白鹿 > 正文 30.第二十九章
    窗外,东方天际浮起一片白肚皮,慢慢,淡青色的天空被渲染上了十样锦色。

    一夜,便是这样过去了。

    “四嫂,你先去睡一会儿,吃过午饭后,我们便去江林。”

    怀瑾眼里一惊,“江林?”

    初微嗤鼻一笑,“他顾子衿偷偷去会情人,将自己的妻子扔在家里,我们当然要去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个郎情妾意!”就像当时她和丁宁踹开那扇反锁的房门时,亲眼看到那对奸夫淫妇的“郎情妾意”。

    “如果被王爷知道”四年的时间,她知道他去江林是为了什么,嫁给他的第二年,她曾提出想要一同前往,却被他恶狠狠地打断,他说,宋怀瑾,本王看着你就恶心。

    从那之后,她便不再提,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再在意。

    “四嫂,我知道你的执念只是因为那没有诉说的心意。”她走过去,将怀瑾拉到床榻前,“其实,你和我不同,你还有未来,弥补了那个遗憾之后,你便要开始为自己而活,我知道劝你离开他可能不现实,毕竟,你嫁给了他,就算和离,恐怕别人也会在意你的身份,所以,就算以后你留在晋王府,也不要守着顾子衿生活,你只是你,不是晋王妃,不是他顾子衿的傀儡。”

    初微让怀瑾躺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轻声说道:“睡吧,我去安排一下。”

    怀瑾没有再拒绝,她确实累了,从封地一路奔波,她的风寒早已加重,本想等顾子衿离开后,她再偷偷叫医女替她看看。不过,昨夜将所有的心事都诉说出来,四年来,竟头一回觉得轻松了。

    初微替她拉好被角,正要将手收回来,却听已经闭上双眼的怀瑾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从未碰过我。”

    停在空中的手瞬间僵住,初微懂了,旋即对自己最开始的那一句话后悔,她说,四嫂莫不是有了身孕当时,怀瑾应该心中大恸吧,那一瞬的僵住,原来竟是因为他从未将她当做他的妻子。

    关上了房门,初微轻拍了几下脸颊,以调节自己的心情,深吸几口气后,她对着空地喊了声左司的名字,话音刚落,左司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她知道他并没有跟着去江林,王府,总要有一个顾清让信得过的人看着她。

    “主子。”左司俯身一礼。

    要做的事情太多,初微只能压抑心中的尴尬,毕竟,这是自那天后两人第一次对话,“我和四嫂午后要去江林,你收拾一下,吃过午饭便送我们过去吧。”

    “江林?”

    初微点了点头,“嗯,听四嫂说江林的花灯会享誉全国,我想在临死之前去看看。”她见左司眸色一沉,立即后悔自己刚才的话,其实,她那样说,也只是不想左司拒绝她而已,“重点是去看看,你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字眼上。”

    左司知她在宽慰他,便一颔首,“是,那属下马上去准备。”

    “还有,绝c对c不c能c告c诉c顾c清c让。”她戳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白吗?”

    左司看着她渐渐逼近的脸,眸光剧颤,在明白她眼里的坚决后,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吩咐完左司后,她又叫来了凝儿,她曾经在南清的衣橱里见过一套苏绣暗纹的雪色长裙,怀瑾和南清的身材差不多,她应该能穿,还有那个秘密小道具,必须再找一些锦缎和针线,只有一上午的时间,她能做的有限,剩下的一切都只能在路上准备了。

    收拾好行装,已是两个时辰后,一夜未睡,初微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有些发愣,许久之后,耳边传来左司的脚步声,她回过神来,冲他笑着。

    “辛苦了。”

    左司脸颊微红,“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她想起昨日怀瑾跟她说的话,疑惑道:“可是,你不也是晋王的表亲吗?”

    听了她的话,左司面色一凝,忙俯身跪下,“主子,除已逝的德妃之外,北戡国再无左家之人。”

    初微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禁忌,见左司这次的下跪与之前的不同,慌忙蹲下身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你不要当真,我不知道你家的事,只是昨日四嫂说清儿姑娘是晋王的表妹,我才知道你们和晋王是亲戚。”

    她伸手想将左司拉起,他却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能求饶地说道:“你不要再跪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就算有人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提你是没有什么是不是,你就是睿王府的护卫统领,仅此而已,可以吗?”

    见左司依然无动于衷,她顺势也要跪下,她的双膝刚触到冰凉的地面,左司就将她扶起,而后又迅速弹开了双手,“主子恕罪,属下刚才一时情急”

    “你每次的‘一时情急’都会把我给吓死。”初微调侃道。

    “属下”

    “我开玩笑的,左司,你帮我去看看四嫂的药煎好了吗?刚才趁她熟睡的时候,我让凝儿唤了医女来给她诊脉,医女说她是郁结攻心,加上拖延了风寒,所以病情加重,如果药煎好了,等四嫂服了药,我们就出发。”

    左司点了点头,“是,属下马上就去。”

    怀瑾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望着窗外痴痴地愣着,多少年了,她从未再去江林,和顾子衿成亲之后,她曾奢望着能与他同游,如果在满眼灯火中,她也许会因为沉醉而脱口将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告诉他。

    可是,江林,是他和那名女子的,不再是她的。

    她眉头紧锁,耳边,是初微的翻身呓语,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初微,眼底的暗涌渐渐透出一点光亮,昨夜,初微也是一夜未睡,今早又准备了那么久,怀瑾在她的床榻上醒来时,看着端着药碗低声叫她的初微,心中更是一暖。

    庆幸,自己认识了她。

    微微勾起嘴角,她轻笑一眼,继续手中因刚才失神而停下来的动作。

    “晋王妃,”凝儿将初微因为翻身而有些滑落的薄被重新给她盖好, “要不要奴婢帮您绣,这马车晃得厉害,晋王妃再这样秀下去,只怕会伤了您的眼睛。”

    怀瑾摇了摇头,“这种事,我还是想亲自来,她说的对,这是我心中的执念,等将这个交给他后,我便真的会断了那份心思。”

    “怀瑾不要难过我帮你揍他”一旁的初微又一翻身,将脸冲着车壁,喃喃自语道。

    凝儿“噗嗤”一笑,却又想到怀瑾在,连忙掩下笑意。

    “宁儿我也帮你揍他”

    怀瑾听到初微的话,见她呓语着抬手朝半空挥舞着拳头,笑出声来,“凝儿,你也有南清要教训的人吗?”

    凝儿怔怔地摇了摇头,“回晋王妃,奴婢没有。”

    她也不懂。

    “看来她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贴心之人,这江林之行,也要将你带上,凝儿,你让左司将马车驶慢一点吧,让她好好睡一觉。”

    坐在车外的左司已经听到,没等凝儿回话,便轻声回了一句:“是,晋王妃。”

    马车里又传来初微的声音,“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凝儿想起前几日初微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这两个词,自语问道:“不知道这‘爸爸,妈妈’是何人,主子前几日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念叨着他们。”

    怀瑾也不知,只是听出初微语调有些悲恸,怜惜地伸手为她拭去了额上的薄汗,“她并没有我们所看到的那么坚强,南清,我真想为你做点什么。”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左清清对于晋王和睿王的意义,是她和南清加在一起都不能比拟的,如此,她便帮不了她什么。

    车厢外,左司靠在车框上,眼眸已是陷入沉思,怀瑾的话,他是全都听了进去,想起那日她上吊的情景,心中纠结绞痛,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当时走到门口,看着她踢开凳子的决然,他心中第一瞬想到的,竟是不愿她死,还有,在之后听到她话的震惊,他无法跟别人说。

    南清,他第一次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我能为你做什么?

    躺在车厢里的初微已从呓语换成了呜咽,不得已,怀瑾只能摇着她的身子将她唤醒,“南清,南清”

    初微懵懂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揉了揉眼,眼角却有点湿意,环了一眼四周,她尴尬地吐舌一笑,“我睡着啦?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这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说着,她起身拉起车帘,将头探了出去,“左司,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左司眸光明亮,看着她有些潮红的脸颊,半晌才回话,“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可是明天就是花灯节了,花灯会是晚上开始,我们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左司,你能不能让马车快一点,真的很急。”

    “是,主子。”说完,他一甩马绳,马儿嘶鸣一声,脚步加快了许多。

    “谢谢。”说完,她又入了车厢,“四嫂,很快就到江林了,这发带你能绣好吗?”

    怀瑾晃了晃手中的发带,“已经绣好一半了,晚上便可以绣好,不过,南清,你为什么要我绣这个?如果只是想让他知道,写几个字便是,只是其实我已经”不愿说了,更何况明日灯会,那名女子一定在他身边,寸步也不会离,就算给了他,他也是不屑的吧,她本只是想亲口说一说,哪怕是在他听不到的地方,只要是在那初识的地方,将那句话说出口便再无遗憾了。

    “等会儿绣好这个,再将它放进这个里面,”她从怀里拿出了和怀瑾手中的发带相似的锦缎,刚要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对外面的左司喊道:“左司,你不能偷听,知道吗?”

    “属下没有偷听。”只是,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是极好的,就算他不刻意去听,那些话也会自然而然地入他的耳。

    初微再次将头伸出车帘,“如果你听到了,那这些话就是我们四个人的秘密了,就算是顾清让,就算是陛下问你,你都不能说,知道吗?”

    左司听着她话里的郑重,想笑,又怕她觉得自己会敷衍她,便强作镇静,“是,主子,属下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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