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三月桐花开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两人到了门口,团长试推了一下门,是闩着的,他就开始叫门,妹伢子站在门边警戒。敲了好一会儿门,里边点上灯c才听到回答,‘谁呀?’团长说:‘我们c路过的。’他说我们,是提醒屋里人,我不是一个人。接着他又狠狠的敲了两下门,大喊:‘快开门’。门嘎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当他看到两个叫门人,手里拿着枪,显得十分惊慌,张着的嘴一直没有合上。团长示意:叫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拿着手榴弹的妹伢子站在门口c把门堵上,他不由分说c就直闯进去要四处查看。天已亮了,今天变成阴天,屋里相当昏暗。团长用枪指着桐油灯,叫老乡拿灯领路,要查看耳房。东耳房住着老婆孩子,没有外人,团长扫了一眼就出来了,到了堂屋,老乡就像生了根,站着不动了。团长觉得西耳房有问题,他推了老乡一把,就去查看西耳房。

    老乡进了耳房,团长也跟着进了屋,灯苗在不断地晃动,因为老乡紧张的喘着粗气,团长看到c在房角站着一老一小两个国民党兵,两腿直打哆嗦,小的大约十七八岁,大的三四十岁,团长用枪指着他们,厉声的问:‘你们是干什么的?’这一老一小吓得连忙跪下,大喊共军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团长这才发现c他们背后的墙角还倚靠着两支枪。团长缓和地问:‘好啦,好啦,起来,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到这里来了?说实话。’年长的那个兵说:‘我们是王长官的黔军,三个月前c才被抓去当的兵。’小的那个兵还在打哆嗦,团长说:‘不用害怕,就你们两个吗?叫什么名字?’年纪大的说:‘我叫黄永生,他叫陈秀川,就我们两个,几个月前,我们到玉屏挑谷子,那边谷子便宜。’团长叫妹伢子进来,把他们的子弹收了。

    团长问:‘你们挑谷子,从哪到哪呀?’黄永生说:‘长官,是这样,我们靖南那里出桐油,这个桐油又不能吃,在我们那里很便宜,可是出了gz,外面稀缺,就能卖上好价钱,趁着放假,我们就挑桐油到玉屏卖,卖了再买谷子挑回去,玉屏的谷子便宜,去年我们靖南旱了半年,谷子很贵。团长问:‘贵多少’黄永生说:‘贵一分,’团长说:‘这百把斤,才赚块把钱,连饭费都不够,你们怎么做这种赔本生意?’黄永生不敢再说,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说:‘长官,在路上要吃饭,在家里也要吃饭,赚的钱是净赚。’团长笑道:‘你忘了算路上下的力,几天的工钱了。你们是怎么当的兵呀?’黄永生说:‘我们正挑着谷子往回走,半路遇到了黔军,那个骑马的大官骂连长,你敢吃空饷,要打仗了,还不赶快把名额补齐,小心我毙了你。那个大官还带着太太,坐在滑竿上,她对大官说:‘你不要那么凶,’太太转过脸来对连长说:‘你姐夫说的话要听进去,今天住下来,就把人撒出去,十八到四十岁的人都请来,打完仗,年纪大的,还可以放回去嘛。’当时走的是大路,我们就在滑竿傍边,听说要抓壮丁,我们吓得魂不付体,就想开溜,结果还是慢了一步,那个连长马上把我们扣住,就抓我们当了兵。’

    团长点了点头,他自言自语:‘哦c是被抓来的。’他对他们说:‘我们还有两个伤员,你们俩去把他们背来。’妹伢子领着他们走后,团长就去找老乡,老乡还心有余悸,团长连忙宣传:老乡c我们是红军,是领导的隊伍。是为穷人打天下的。’老乡说:‘我就是穷人,打的粮食不够吃,还要出去做活路。’团长说:‘这么说c我们是一家人啰!你在外面做活路c做甚么活路呀?’老乡看了团长一眼,――之前他一直不敢正视眼前这位红军的长官。他说:‘有哪样活路就做哪样活路’团长说:‘看来你是个多面手啰,都会些啥呀?’老乡说:‘就是乡下这些活路,打石头c编竹筐c做木工。’团长很感兴趣c有些兴奋,他问:‘会做滑竿嗎’老乡肯定地说:‘会’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这时,妹伢子领着人c把伤员都背过来了。借了老乡两个草垫子,把伤员安排在堂屋。

    团长把妹伢子叫过来,和连长一起商量以后的安排,连长说:‘家有千口c主事一人,你就一人主张好了,有事儿我们及时通气。’妹伢子马上附和着说:‘我同意’团长说:‘也好,那我就自作主张了,有本子没有c还要筆。’连长贡献了小本c妹伢子拿出了笔,团长说:‘那我就开始办公了’先造花名册,他逐一问清姓名,登记在小本上,把老乡麻田江也登记上了。妹伢子疑惑c就问团长:‘怎么把老乡也登记上了’团长笑道,‘你考虑过没有?我们有两个伤员需要四个人抬,我和你又有事儿,还要警戒,幸好我们搜集了不少大洋,到时我们给钱嘛。’接着,妹伢子把所有人叫到堂屋,由团长训话。

    团长说:‘这里昨晚打了一仗,死了几百人,附近都是军队。我们有两个伤员,要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大概属于石阡,我们向北走,渡过乌江到靖南’他点了黄永生,陈秀川,张静江的名,他说:‘你们几个不要乱跑,不论是还是国民党,逮到你们都没好。跟着我们走,到了靖南我们给你发路费回家。现在准备做滑竿,做干粮。’团长问麻田江:‘做二台滑竿c你要几个帮手。’麻田江说:‘有两个就够了’团长就把黄永生陈秀川拨给他,团长又问他:‘你家里人呢?’麻田江说:‘都在屋里呢’团长说:‘才两个人嘛还有一个呢?’因为按团长的估计,他四十多岁了,家里的儿子太小,上面应该还有哥哥姐姐。麻田江不说话,憋了一会,他说:‘他怕抓壮丁,跑了’。团长说:‘去叫回来吧,我们不抓壮丁。’麻田江犹豫着,他考虑了一会儿,就回他老婆房里商量,大概考虑好了,他出来说:‘我叫他们叫去了。’

    团长问:‘这两台滑竿,什么时候能做完?’麻田江想了一会儿说:‘我一个人做,到下午可做一个,到天黑可做一个。’团长说:‘不是还有两个帮手吗?’麻田江笑着说:‘他只能帮我拖竹子,其他帮不上忙。’团长犯难了,这里太危险了,要尽快离开这里,两个伤员不能走,没有滑竿也不行。他对房东说:‘这样c我也参加进来,你在前面做,我们在后边学,跟着你做,这样就快了,’房东说:‘要得是要得,只是要走两天路,就怕在路上散了架。’团长说:‘我们做得不好,不能用,就算了嘛,也不耽误你做第二个。这个问题就这样确定了。第二件事是做干粮,你们家有什么可做干粮的粮食?’房东有些犹豫,磨磨唧唧的,不说话。团长问:‘做这一台滑竿要多少钱呀?’房东说:‘竹子不用钱,只是手工费,也就是一块钱,’团长说:‘不贵,吃你家的饭,做干粮用的粮食,我们都算钱,你家有白面没有。’房东说:‘哪有那东西,只有苞谷,还没磨,做不了干粮’这时c房东的大儿子回来了,他怯生生地站在房东后面,房东说:‘不用怕,长官不抓你的壮丁,你去把刀拿来,我们砍竹子去。’他儿子默默地跟着他爹走了,团长叫黄永生陈秀川跟着,隨房东一块儿去砍竹子。

    等砍竹子的人走了,团长再去和女房东谈做干粮的事,女房东很好说话,可能隐藏着对丘八的畏惧。她说:‘麦子,荞麦和苞谷都有,可是都没有舂出来。’团长问:‘你们用磨子,还是碓舂。’女房东回答:‘我们有时用碓舂,有时用磨。’团长说:‘妳去称十斤苞谷出来’女房东说:‘我们是大秤,用升子吧。’升子有大有小,不知道她家用的是大升还是小升。团长就问:‘你们家吃饭,要几升呀。’女房东说:‘哪要得了几升呀c只要大半升。’团长估计,这一升大概就是五斤左右。他给女房东说:‘我们吃饭,用粮食,都要给钱,妳去撮一升半的苞谷出来,我们磨成面儿,做苞谷粑,带在路上吃。’团长叫来张静江,叫他和大嫂一块去磨苞谷。

    打发走了这两拨人,堂屋只剩下他们四个,团长说,当务之急是做滑竿儿。不能背着你们走,夏副团长昏睡着,团长过去摸了摸他的脉搏,他继续说:‘老夏看来不行了,我们一定要把它抬倒安家落脚地方。’说着眼涙夺眶而出,赵连长也是泪流满面,妹伢子更是掩面痛哭。团长哽咽了一会,他强忍悲痛c继续说,‘我把你们带出来,没有把你们带回去,我很痛心。’他哽咽着c不能再说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们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就等着滑竿了,估计下午能做好,天色早我们就走,如果天黑时才做完,我们就住在这里,听黄永生说,靖南不错,黔東北的几个县城,就数它大一点,在乌江边上,繁华一些,我们先到那里看看,老夏能挺到那里,到医院里输点血,他就有救,金海,你的腿也是,能弄点药敷上,不要落下残疾,所以我们要尽快的往那儿赶,现在我去看看,再把黄永生他们的情况了解一下,做到心中有数。

    连长对妹伢子说:‘你还是回战场那边看看,千万不要麻痹,红军不可能再回来,就怕白匪杀个回马枪。’妹伢子说:‘我也想出去侦查一下,我是不放心,就你们两个躺在这儿。’连长说:‘有什么不放心嘛?我有手枪c手榴弹。’团长说:‘我估计没有什么事儿,如果遇到什么情况,你不要直接往这里跑,往南面引,然后绕着回来。’把妹伢子送到路口,团长就到对面山坡竹林去找房东。

    小路很难分辨,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他们扛着竹竿儿,在往回走,团长迎了上去,他见房东,一人扛了一根碗口粗的老竹子,就去帮他,要二人合抬。房东说:‘不用,很轻的。’麻田江走过去了,后面跟着他的儿子,他儿子说:‘去了竹枝,再掐头去尾,已经很轻了。’

    回到家里,团长去试了试,确实不重,比木头轻多了。房东马上铺排,开始做滑竿:有六根手腕粗的竹子,他选了四根,按一丈长锯成抬竿,团长看竹子嫩了一点,就过去要两人抬着,自己两手抓住竹竿,把人吊起来,竹竿弯了不少,又用脚蹬了一下地面,就颤悠起来了。他非常满意,然后开始制作。黄永生和陈秀川插不上手,就房东父子二人在干,老子破老竹,做抬肩c扁担和销子,儿子在抬竿上凿榫眼,很快,把抬肩头上削窄点,插入抬竿的榫眼,钻了孔,用竹钉卯上,两个滑竿架子就做好了。接着做躺椅的架子。

    团长看他们做得很快c顺利,就不想再看了,吃饭前可能就能做好。他就叫黄永生和陈秀川,一起去给女房东邦忙。石磨放在西耳房后面的小耳房里,团长进去,刚磨完一遍,他摸了模,粗了。他推了两下磨试试,石磨很重,就叫张静江休息,由黄永生和陈秀川替换着,再磨一遍。先由陈秀川推磨,团长就问黄永生,你们在家干什么呀?黄永生说:‘我们是甥舅,我在小学教书,他在中学读书。’团长问:‘家里有田没有’黄永生说:‘我们命苦,哪来田地呦,放了假,也不得休息,还得挑桐油,挑谷子。只想赚几个辛苦钱补贴家里,现在钱也没有了,看回家怎么说哟,昨天晚上抢一响,我们就马上找机会跑了,在刺叭弄里躲到半夜,才趁天黑摸到这里,不曾想你们天亮就来了。’团长问:‘这里就一家人,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呢?’黄永生说:‘这家人我们算认识,每年我们挑桐油,都走这里,过去遇到兵災匪患,家里老小,都要送到大村子亲戚家,昨天下午来了红军,来不及跑,所以全家都在这里,只是儿子怕抓壮丁,躲到山上去了。’

    团长问:‘你是靖南人?你们那里可驻得有国民党军队?’黄永生说:‘我是靖南人,家在城里,人在陈家沟教书。我们那里没有驻军,过去有个团管区,只有几个人,我看他们就只管抓壮丁。’团长问:‘国民党为什么不驻军防呢?’黄永生说:‘县里只有一个保安队,都是兵痞,红军还没到,他们就把船都收到西岸锁起来,只留一条小船过江,那乌江宽的很,共军过不去,所以不用驻军了。’团长又问:‘靖南离这里有多远呀?’黄永生听团长打听靖南,他也有意引领他们到靖南去,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哪里也没有自己家乡好。他说:‘也没有多远,就一百多里地,我要是空手,一天就到了,如果要挑东西,上坡下坎的,就要两天。靖南好哇?’四周都是山,在一个脚盆里,乌江从中间穿过,前朝是靖南府,后才改为县,周围五六个县,就数他大点。’团长纳闷儿了,他就问黄永生:‘你说靖南四周都是高山,少有田地,在一个脚盆里,那怎么会有那么大一个县城呢。’黄永生说:‘gz古时叫夜郎国,交通极为不便,那时主要的交通,就靠水路,这乌江就成了黄金水道,大宗货物,比如川盐,靖南是黔东北这块的主要集散地。当年的江边码头,相当的繁华。所以c城里有两三万人,确没有种田的。该换人了,他就去换陈秀川推磨。

    团长正要和陈秀川聊c忽然妹伢子跑进来说:‘那边正在挖坑,天气太热,都有味儿了,现在有个人朝这边走来。’团长问:‘是不是要找人挖坑呀?’妹伢子说:‘满山遍野都是死尸,上百,就二三十人挖坑,可能是四处找人。’团长判断,可能是来找人挖坑的。团长就叫女房东去应付,为了壮胆,女房东又带上他的小儿子一起去,团长说,他要过来,就让他过来,你只说:爷儿俩昨天就出去做活路了。女房东迎出不远,就碰到来的人,几句话,就把他搪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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