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三月桐花开 >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下午,老赵怕天晚了,就早早地骑着马回城;老赵走了,老何前思后想,总觉得这个生意,比较仓促,亏是不会的,他就去问永秋,永秋说:‘你总是犹犹豫豫的,老赵说的很清楚,分三步,龙生把货送到我爸那里,他就完事儿了;永辉找江文华,有了船就雇板车把货拉到船上去,他们就没事儿了,到了汉口,老赵他们去接,事情就办好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有什么问题?’老何说:‘我就怕龙生一个人弄不了。’

    永秋说:‘这几年c都是你和他轮着个人跑重庆嘛,没事儿。’第二天是中秋,老何一早起来,把老赵带来的点心打开,他吃了一块就走了,他不是嘴馋,如果不打开,两个崽崽c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吃不上。

    老何到了城里老赵家,和老赵一起c到河街把车套上,他们一起去了木匠铺,说明了来意,师傅说:‘可以’他用尺子把大车的长宽量了一下,又拿了一个油篓子,又在车上摆弄了一阵儿,他说:‘车厢不用做那么大,前边留点地方坐人,后边儿留点地方放马料,中间放车厢,横放三,竖放四,放六十斤的油篓还稍松一点。’老何问:‘师傅!你准备怎么做呀!’木匠师傅说:‘车上竖四根桩子,桩子上打槽,四周插进板子,做一个活动的,能装好拆。’老何说:‘怕不结实呢’师傅说:‘这就是一个木箱子,你要做成死的,就用钉子钉死,你要做活的,就打卯眼c用卯榫卯上,你嫌不结实?里头加几根衬棍,再用盖板扣死,就等于一个箱子放在车子上,结实得很。’

    老何这次谦虚了一回,他说:‘师傅,我是外行,我这个油篓子要装两层,下面的油篓怕承受不起,所以中间要装个木板,把他隔开,木箱要做成两层的,而且要好装卸。’木匠师傅说:‘不如用钉子钉死,就做成一个木箱,结结实实的,不拉桐油了,拉其他东西c放到箱子里头也是一样,怎么样?’。老河说:‘要得!上面扣一个盖儿,就不怕风雨了。’老赵问:‘师傅的手艺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啊!’师傅说:‘要一场呢!’老何说:‘一两天的活路,怎么要五天呢?’师傅说:‘五天还紧呢!我得去选木料,你要说松木c杉木要得,我就马上用松木给你做。’老何只好妥协,他说:‘好!好!找好木头,我们不急,一场就一场,到时候我们来取。’

    离开了木匠铺,两个人牵着马来到榨油房,老何还是十年前来过,还是那个老板,老板端详着看这两个农民,似曾相识,老何问:‘可有桐油’老板连忙答应:‘有!有。’老赵问:‘多少钱一斤啊!’老板说:‘二角五,纸钱是一百三十块’老何说:‘城里才是卖两角五呢’老板说:‘城里卖的油,是点灯的,点灯的油,是最差的一等,我这一桐油,是调油漆,漆木器用的,一分钱分货。’老赵说:‘我们先看看货,好不好?’

    进了里屋,看那桐油,金黄锃亮的,看色泽是很漂亮,究竟好不好?他俩也不知道,做生意c有时也需装腔作势;老赵想压压价,他说:‘哦!这油是比城里点灯的油好一点,也好得不多。’老板说:‘战前这油,都卖到外国去了,四川的油c两湖的油,是比不过的。’老赵说:‘都一样,用捡来的桐子榨的油,你这里就要好一些?’老板说:‘你说都是米,各地还不一样,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老何说:‘好不好?等用了就知道,二角五就二角五吧!,但秤要够,不能短斤少两,油篓子要结实点,六十斤一篓,你这里有多少挑啊?。’

    老板一听,生意成了,顿时满面笑容,他说:‘现在有一二十挑,要是不够,马上开榨,不知你们要多少?。’老赵说:‘先要十二挑吧!看到外边儿销得如何?销得好,还要来的。’老板说:‘我这里经常有人来拿货,如你们放点定金,我就把货放屋里存起来。’老何和老赵,在兜里搜出五块大洋,就交给老板。

    在回来的路上,老何让老赵骑上马,老赵走长路还是吃力,他就不客气c骑上了马。回到家里,陈玉珍正在清理布匹,老赵说:‘又没有人买,整布干啥?知道自己喘,也不坐下来休息。’陈玉珍对老何说:‘孩子些去看爷爷奶奶,总得穿件好的衣服吧!我想给几个孩子人做一套衣服。’老何说:‘亏你想到了,我们还没有往这里想呢。’陈玉珍说:‘要带点什么回去?我好早点儿准备。’老何说:‘什么都不带,这几个崽崽就够我们费神儿了,若丢了一个,回来没法交代。’

    过了一场,老何下山来,他问老赵准备的情况,老赵说:‘没有啥准备的,只是小孩的衣服,缝不过来,拿到裁缝铺c用机器砸去了,说明天就好。’两人一起到木匠铺去看车子,已经做好了,车厢做得很好,上面还有盖,盖上后c把四壁顶住,扣得很紧;

    两人把车赶了回来,老何说:‘基本准备停当,可以走了。’回到山上,老何找龙生商量,龙生说:‘我要走七八天,我先走,你们快,到重庆等我。’第二天,龙生就和老何c带着我两个小孩,骑着马和骡子进城,准备到汉口去看爷爷奶奶了。

    到了城里,四个小孩儿都换上了新衣;龙生装上桐油,就一个人赶着马车先走了,老何和老赵等了两天,到了八月二十二这天,有货车上遵义,就搭货车走了,驾驶室只能坐两人,大孩子坐着,小的抱着,挤了两天,到了重庆;找到黄包车,拉到江抗外公家;本来两个车子一起走的,老赵晚到一天,老何问他:‘路上看到龙生没有?’老赵说:‘快到遵义时c看到了’两家人在外公家挤了几天,听说又添了个外孙,两位老人家高兴得很。老何和老赵等龙生来到后,这才放了心;永辉马上去找江文华,文华还眼巴巴盼着这笔生意呢!一百元不算多,也够一家子吃几个月的了;文华来了说:‘哥的船要等两天才能到,到第四天才能走呢。’

    老何老赵等不起,就问文华:‘我们想快点走,这两天有没有船呀?’江文华说:‘每天都有,开始那个大浪头打过去了,现在是风平浪静,隨去随买。’老何和老赵商量,看什么时候走,老赵说:‘当然越早越好’永辉爸把老何拉到一边说:是不是把江文华的钱给了,他一路上也要用钱呢;老何就到屋里把钱拿来,交给了永辉,叫永辉转手给文华,一百块大洋,呵!一大堆呢,江文华欢天喜地拿着钱走了;老赵说:‘把永辉他们的钱也给了吧!’永辉爸说:‘不急,回来给也行。’老何说:‘我带得有,先给吧!,这钱带来带去的c也麻烦,如果顺利,这钱,就很快赚回来了。’他又到屋里拿钱来给老丈人,见老人分了一半给永辉,老赵说:‘如果生意人能长久做下去,还是可以的。’

    永辉问老何:‘姐夫,怎么带大洋啊!多重啊’永辉爸说:‘问我!我晓得,汉口刚光复,纸币乱得很,下边儿还是认真金白银,带大洋不方便,换成金条更好。’老何问:‘金条怎么换?’永辉说:‘金条是这样子的,小的叫小黄鱼,小黄鱼是一两一根,大的叫大黄鱼是十两一根,小的换三十个大洋,大的换三百个大洋’老何说:‘先打听一下吧!这次的货款另有用处,不带回来了,下次再换金条带回来。’老丈人说:‘也好!’他就安排永辉去买船票。老赵说:‘文华不是说,随到随买吗?不跑那些冤枉路了。’永辉爸瞥了老赵一眼,他说:‘如果明天一大早赶去,船票卖完了,你这两家是六个人,可就好看了。’

    永辉遵父命去买船票,龙生说:‘明天这样,我赶车送你们到码头,这次又没有货带回去,我就从码头回去了。’永辉爸说:‘这样最好,龙生,回去路远,路上有人有货搭车的话,你活泛点,也是顺便,多少收点钱,拿来做路费。’龙生答应道:‘晓得啦’到了晚上,永辉才回来,他说:‘只有散票,买了四张,小孩是半票。’永辉爸不高兴,他说:‘才五六岁c也要半票?’永辉说:‘才几块钱?路上几天,不要叫人家老来查你的票,买了票,人都硬气一点。’

    第二天c天不亮,龙生就赶着马车,把他们送到了码头。散客舱没有床铺,这是最下等的远路客,有身份的有钱人,都坐飞机走了,一般的人c也要坐汽车,他们这种没身份的农民,只能坐轮船的散客舱,去经历三峡的惊涛骇浪,船过了宜昌,就快到家了,趁着秋汛,顺风顺水,一天就到汉口;船舱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只有靠角的那排座椅,没有几个人,因为那里靠近烟囱,比较热;老赵和老何,叫孩子们躺上去,小孩的瞌睡来了,他们照睡不误;看着孩子汗流满面,他俩就去给他们打扇子;看到船过了监利,就要过洪湖,两人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地给孩子打扇子,洪湖就在堤外,看是看不到的,老何的眼睛湿了,回想起过去的岁月,像浮云c已飘过去了十多年。

    不知什么时候c在老赵身后坐了一个姑娘,在她的旁边,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小姐,再远一点的那边,是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妇女,老赵只看了一眼,这个位置是不配他们享用的,他想:‘很可能是一家人,母亲带着女儿和丫头,没有赶上飞机,才放下身段,来和我们为伍的。’正在胡思乱想,一个人挤了进来,老赵斜坐着,正给孩子打扇子,这一挤,差点儿把他挤下凳子来,他赶快把小孩的脚推的里面,自己向前挪了一下身子,边上这个人才卡了进来;他没有看后面这个人,肯定是姑娘朝我这边挤,男女授受不亲,挨得太近,甚是不雅;他没有当回事儿,就拿出烟卷,划了火柴,就若无其事地抽起烟来;挤得很,他又挪了挪位子,把身子正过来,扭头一看,吓了一跳,一个油头粉面的小伙,正搂着缩成一团的姑娘在乱摸;这时过来一个胖子,一只手搭在那小伙的肩上,俯下身去对着小伙的耳躲说:‘少爷!好好摸摸,看是不是个光板?有毛没有?’。

    少爷正在兴头上,这胖子败了他的兴,他就大声地吼:‘滚!滚一边儿去!’胖子忙抽手c退到后边去;他抽回手时,正好碰到老赵拿烟的手,烟卷就掉了下来,老赵怕烫到自己,赶忙起身,这火红的烟卷就掉到了座椅上;老赵离开座椅,小伙子马上感到宽松了,就抱着姑娘c往这边挪动屁股,突然,他放开那姑娘,像触了电一样跳了起来,连连大声呼喊:‘哎呦!哎呦!烫死我了,烫死我了。’原来他坐到了烟头而上,把那薄薄的丝绸裤子烧了一个大洞,皮肉也受了苦。

    老赵还没说出对不起!,那少爷就扬起手,打将过来;还好!老赵本能的用胳膊,护着脑袋,只觉得胳膊一麻,那个少爷并没有打着脑袋;他对着胖子就喊:‘二胖c你个婊子养的,看老子的西洋镜是吧!’那二胖就直冲过来,把老赵顶到板壁上,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老赵用手拼命的推挡着二胖的手,气都喘不过来。

    吵闹惊醒了在那边椅子头上c闭目沉思回忆往事的老何,他见一个胖子,已经把老赵放倒在长座椅上,一手摁着老赵,提起另一只手,就要捶打老赵;老何提起身边的棍子,来不及问,也来不及喊了,他几步跑过去,对着胖子就是一棍;二胖背上挨了一棍,只觉得火辣辣的,赶快出去找家伙;老何把老赵扶起来坐下,他说:‘四个伢都在这里睡着,你快到角里去,把扁担拿来,看好他们。’

    他刚说完,只听老赵大叫:‘看后面’二胖抱了一根木头,就朝老河冲过来,那是船上用来抬重物的杠子,碗口粗,手是拿不住,只能抱着;当老何看到时,已经快顶到他了,他急忙躲闪,杠子从他后腰擦过,感到火辣辣的,他想:‘好险哪’,扛子从老何后腰擦过c直杵到板壁上,把铁皮杵了一个大坑;二胖冲到老何的跟前,他留着分头,头发搽过发油,黑黝黝的;这家伙,看扛子用不上了,就扔了要走,说时迟,那时快,老何左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有点滑,他更是用劲儿地拽着,右手使劲儿就是一嘴巴扇过去,打得这小子满嘴是血,没准牙都掉了。

    虽然少爷不少打架斗殴,没有见过如此狠的,他赶快推着这三个女的到舱角,其他散客,不敢惹事,也躲得远远的,老何见大家腾出了位置,他估计c二胖去叫人c或者去找家伙去了;老赵说:‘是那个狗少爷去乱摸那个姑娘伢的身子,才惹出事儿来。’老何走到舱角,他指着三个女人,问那少爷:‘她们是你什么人?’少爷颤颤微微地说:‘是姨娘家妹妹和丫头’老何听了,火从心起,厉声问少爷:‘丫头是不是人?’少爷胆战心惊地说:‘是人!是人!’老何说:‘丫头是人,那你就不是人。’‘啪’一个嘴巴扇过去,少爷嘴已见血,老何又说:‘这是为这姑娘伢打的’‘啪’又是一个嘴巴扇过去,两个嘴角都有血跡。

    他瞪了一眼那姨娘和小姐,老何说:‘这是为我那兄弟打的,你们欺负一个农民,农民也是人,你们家养了几条恶狗,为老不尊,为女不重,真是岂有此理。’他说完就回到小孩睡觉的座位;打了半天,小孩还是呼呼地睡着,刚坐下来,就从舱门外进来四五个拿着扁担的家伙,二胖指着老何老赵说:‘就是这两个乡巴佬’老何和老赵见这帮人来势汹汹,赶快站起身来,操起扁担棍子,准备迎敌;他俩像端着上了刺刀的枪一样,往旁边挪动着步子,他们怕伤着了孩子,尽量避远一点;船舱比较矮,顶板离头也就是两扎,扁担扬不起来,施展不开;二胖领来的人,也只能横拿着棍子或者端着扁担,朝老何老赵c劈头盖脸的戳杀过来;老何和老赵c在战场上见得多了,毫无畏惧,侧身弓步,摆好姿势,左防右戳,靠近了就侧击,还手脚并用。

    船舱小,施展不开,人多也无益;二胖一伙人,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时c胖船长出现在门口,他大声喊:‘住手,再打,我把你们都扔进江里去。’大家这才住了手;跟在他身后的七八个壮汉,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手里头都拿有家伙,扁担或者杠子,把两伙人隔开了;几个孩子被吵醒了,见了这场面,个个吓得c喊爹叫娘的哭起来,跑过来抱着老何和老赵的腿。

    船长先问老何和老赵:‘买票没有?没买就丢江里喂王八去。’验了这家的票,再验少爷家的票,他看这一家,姨娘c小姐c少爷,都是有身份的人,他生气地说:‘在那边好好的,到这里来干啥子?。’他随后对带来的船员说:‘把这两个农夫,送到底层去。’老赵问:‘船长c你讲不讲理呀?。’船长说:‘我不讲理,你有理上岸再讲,怎么,你看,你把人家打了,还有理?先关起来,锁在底舱。’说完,他一转身就走了。

    老何和老赵,随后挑着箩筐,背着背篼,领了四个惊魂未定的孩子,就走出了船舱;拐过一个角,船长在那里等着呢,船长说:‘兄弟!我不用问,就知道事情根由,忍了吧!我给你们换个地方,你们到了汉口,等他们走了,再上岸,看好你的伢。’就这样,老何和老赵,就领着四个伢,到了船员休息舱,里头一个船员也没有,快到码头了,正是他们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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