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挽天河 > 正文 第9章 渗透
    固北王府的日子在改变着,许多人还没有发觉,而宰相府里却开始了阴沉的日月,这是每个下人都感觉到的。

    这却要从那日宴会说起,那日华堂上,见过礼后的各家夫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薛夫人也正陪着几位有些心思的夫人说话。

    她有些意动,自己的儿子要是不退婚,明嫣也过了及笄礼,明年肯定是要成亲了,现在一耽误,反而晚了些,这几位都是实权派的人物,只是要和夫君商量下,想到这,她皱了下眉头,也不知夫君是不是有了人选。

    这时,有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穿过笑声起伏的厅堂到了薛夫人身边,“夫人,出事了。”

    薛夫人有些气恼地看着失了规矩的丫环,还没来得及发话,丫环已开了口,“是三少爷被表小姐拿刀刺伤了。”

    跟前的几位夫人都听见了,一下子就楞了,没人再说话,离得远的却没注意这里,依旧还在说着话。

    “什么?”薛夫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声惊叫过于尖利,几位正在闲聊的夫人吓了一跳。

    “这就是底蕴不足啊。”一位夫人有些鄙视地看过去,另一个低声笑着道:“不过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你还能指望她有多大的教养吗?”

    “不可能的。”薛夫人的手紧抓着椅子的扶把。

    明嫣怎么可能,那个孩子怎么会,薛夫人看着那个丫环,怎么都不能相信,却在丫环惨淡的脸色中失去了镇定。

    大丫环冬梅急忙上前去扶她起来,薛夫人的手抖动得厉害,富丽堂皇的房间内各种香气弥漫让她觉得有些窒息,此刻她顾不上和人打招呼,有要过来的,也被薛夫人的脸色吓住了,知道这是出了大事,厅内的夫人们,目送着丫环扶着她一脚高一脚低地跌跌撞撞往外走。

    厅内一片嗡嗡声,好奇,兴奋的,各种表情,一一浮现,只是这是别人的府邸,却不好派人打探。

    绿芜院子里一片沉寂,薛奕桦抱着三弟进府的时候,一个小厮已经把府内的大夫拽过来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府内的小厮到是蛮机灵的。

    府里的大夫也吓了一跳,薛奕桦把人放在床上就说不出话了,他不过是一时急劲,这时瘫成一团泥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在乱哄哄的氛围里却也和谐,与进来的大夫气喘吁吁的样子相映,大夫更是立刻施救包扎,此时薛奕翔已经人事不知,无声无息地躺在哪里。

    薛夫人一路急走,只觉得,两耳轰鸣作响,眼睛看着一切都已朦胧,到了近前,屋内扑面的血腥气冲得她有几分胆颤,茫然间看看,房嬷嬷不在身边,只有大丫环冬梅紧跟着她,手还紧紧地扶着她的胳膊,“是冬梅啊。”

    她低语了句,慢慢地扶着冬梅往前走,大夫还在,薛奕桦已能站了起来,却都无声,只是让开了,薛奕翔已包扎好了,只是没来得及收拾的血线一路蜿蜒,薛夫人深喘口气,摸上小儿子的脸,温热的触感让她松了口气,却觉得脚一软,叫了声,“我的儿。”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四顾茫然,急忙推开身边伺候的,从塌上起来。

    屋内大床上,薛奕翔无声无息的躺着,有丫环来回给他换着头上搭着的棉布,身上的衣服已剪开,只是搭了薄纱被子。

    外面已没了喧嚣声音,酒未阑,人已散去,看着还有血迹的衣服和紫色大床,薛夫人有些怔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怎么敢呢。”

    “大公子呢?”

    “大公子去了书房,老爷派人叫去的。”有丫环低声回道。

    等薛夫人从还在哆嗦的大儿媳嘴里听见一切时,半响无言,寇明嫣这是不打算活了,却要拉着她的儿子。

    都以为尘埃落定了,那个寇明嫣已入了黄泉,再怎么咬牙切齿也只能如此了,宰相府这次已被攻击得体无完肤了,薛夫人的名声已是一落再落。

    薛奕翔终于好转了,房嬷嬷在薛夫人问起才说寇明嫣醒过来了。

    “没死吗?戾气这么重,让王妃找个庵堂,去念几年经吧。”

    得了夫人这句话,房嬷嬷只好再去王府走一趟。

    曾经的喜欢,都变成了憎恶,这样的女子,薛夫人只庆幸自己的儿子没有娶她,太过于决绝了,薛夫人眼里有了泪,哪怕明嫣就是想一想自己对她的好,她都不应该拉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薛夫人却是忘了,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天气闷热,边上的丫环扇着扇子,理完事的薛夫人坐在雕花的椅子上,大红纱蟒的衣服裹在微胖的身躯上,边上案几上一碗绿豆汤正要喝呢,却听丫环报房嬷嬷回来了。

    “回来挺快的,让她进来。”

    外面的房嬷嬷擦了把脸上的汗,想自己到底是到老了,这一趟来回的有一个多时辰,脚不沾地的,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她不安地进了正房,见过礼,有些担心夫人发火,却不得不说,“夫人,王妃不肯答应送二小姐去念经,说二小姐没好,哪怕好了也是不会送走的。”

    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王妃,那一脸坚决,让房嬷嬷也吃惊。

    没有等来夫人震怒的声音,房嬷嬷不由得有些诧异,悄悄抬头看了看夫人,却见夫人愣愣的,看着房顶的承尘。

    半响后,才听见夫人的声音,“我的翔儿,差一点就死了,没送她进大理寺,去念几年经怎么了。”

    没人说话。

    薛夫人不甘心放过寇明嫣,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想到儿子,她打了个寒战,两个她喜欢过的孩子,在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她从没了解过,也一个比一个狠。

    从儿子想到夫君,薛夫人只觉得满心的苦涩,日子看着是一天天的好了,为什么她却越来越没有了感觉呢,那些吹捧谄媚的表情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那些出身好的夫人,对她的鄙视,也没有因为自己夫君当了宰相就消失,可是夫君却已不是自己的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薛夫人一个人静静地坐着,这满房间的阳光下,博古架上的器物映着俗世的光彩,那些古物也不知历了多少主人。

    那天夫君眼里的阴鸷目光狰狞神色,让薛夫人的心里一瞬间有什么崩塌,每次想起都是一身冷汗。

    不是自己使劲拦着,他是不是会要了自己大儿子的命?薛夫人不敢想。

    这几日重新审视这宰相府邸,她心里荒草蔓延。

    想到小儿子吞吞吐吐对她说,引寇明嫣去见大皇子的事,如果不是儿子受了伤,她就使劲打他一巴掌,女人是那么好辜负的吗?

    只是薛夫人觉得不对劲,小儿子变得太快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大皇子,大皇子,薛夫人有些发冷,这又是到了争那个位置的时候了吗?

    是王府想靠着大皇子,还是他们薛家想贴上大皇子的标签,自己那个好夫君是不是又开始算计什么了。

    从儿子的无情,再想想丈夫,突然有些同情明嫣,这大概也是儿子没事了,才琢磨起这男人的心忒无情了,当初都是好过的。

    “从此绿鬟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也只是曾经了,她年幼时在爹的私塾里,等着的那个人,已面目全非了,寒夜读书挑灯补衣的相伴,在这锦绣成堆之地,只有苍凉心境了。

    骄奢颐指气使的自己也有多少年了,随着那个人从蓬窗小户里走出来,看着鲤鱼跃了龙门。

    都变了,茅屋土墙到粉墙黛瓦到红墙碧瓦,这一路走来,十年踪迹十年心,翻了从前想想现在,薛夫人在自己屋子里独自一个人直到宰相回府,才梦一般惊醒,却依然得日复一日地过着。

    这边杨木知道府里的管事不会再找他了,从二小姐那一出来,就直奔后门,和看门的婆子打了声招呼。

    出了门,他脚步越加急促,匆匆地转了几条街,见到自己住的大杂院才缓了缓,胸口的钱物热烫烫的,他一颗心飘飘悠悠的,有人打招呼,他也无心理会,直到进了大杂院,进了自己的家,坐在炕上,才稳住了心神,摸了摸脑袋上的汗,暗自心惊二小姐的心计。

    他不是妹子,他知道在这个雨后灾情的时候,这个谣言对宰相的攻击力度有多大,听说连皇上都被批得体无完肤了,何况是宰相呢,可是那又怎样,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他是王府的奴才。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有事?”杨大娘一见儿子回来就坐那发愣,吓了一跳,忙过来问道。“没事,二小姐院子里有点活计,我做完了就回来了。”敷衍了母亲两句,见她又忙着洗衣去了,才又回到这件事上。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府里主子的日子不好过,奴才就更不好过了,他也要在府外找些活干,三个妹子,一个小弟,爹娘都苦,府里的差事也是今天有明天无的,自己也二十一了,看看这住的两间房子,这么多年了,杨木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好好地做这件事。

    寇明嫣现在是绝对不知道她发掘了怎么的人才,只能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或者说,苦难是人最好的老师。

    一个时辰后,杨木的母亲看着儿子出去了,不多久,在闹市的一个酒楼前就多了个瘸腿的邋遢乞丐。

    乞丐也是有强弱的,孩子却从来都是弱势的,就是要到了东西也会被人抢走,杨木观察了半个时辰,心都揪了起来。

    没有最惨的,只有更惨的。

    那一天,那个瘸腿的邋遢乞丐把几个没要到东西的小孩子聚在一起,把自己要到的钱全给他们买了吃的,还教他们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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