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将军对朕不怀好意 > 正文 223.第223节、番外:风雪满关山(三)
    成律归素知裴恩霆威名, 本来见裴师昭这个前锋,竟然引来了大晋的前军元帅,自是大喜过望, 还以为能立下大功。谁知他今日见裴恩霆竟是勇不可挡, 又失去了弯刀, 心中盘算今日已经大赚, 再打下去, 兽群已然死伤殆尽, 只怕大晋再来援军,便不好了。

    成律归便吹起收兵的号角,那些萨满巫师敲起唐卡, 挥舞长鞭,连人带兽群一起一阵风般的撤走了。

    裴恩霆见他们这撤退起来并无什么章法, 叫前军主力追赶一阵,也撤了回来。

    裴师昭这才与几个士兵一起围上来, 只见裴恩霆小腿上,已然血流如注。

    幸亏之前裴师昭的解甲, 削断了成律归弯刀一半的刀刃, 才没将小腿削断。只是, 这样的伤势,弯刀劈碎了膑骨,以后只怕是再上不得战场了

    “七叔”裴师昭不由哭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滚!”裴恩霆怒吼道:“我还没死呢,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把眼泪给我擦了, 我裴家男儿,流血不流泪!”

    过来两人七手八脚的起出弯刀,为裴恩霆包扎了伤口。

    而裴恩霆看过了裴师昭后心上的箭伤,见箭创极深,不得轻易拔出,只得回去再处理。幸亏箭头之上无毒,已然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众人前队变后队,一路退回来,已经又是深夜,且裴师昭的箭伤需要尽快治疗,便先在黑水城中歇息休整。

    裴恩霆叫来跟随他多年的军医冯吉申,为裴师昭诊治。

    冯吉申很有经验,先拿刀子来倒了烧酒燃过,便划开护甲,察看了裴师昭箭伤的情况,发现箭头扎入寸许,深及内里,已经与骨肉粘黏在一起,只是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冯吉申皱了皱眉,叫人取来木盆等物。他与裴师昭道:“少将军,小人要为你处理一下伤口,有些疼,你忍着点。”

    “没事。”裴师昭趴在凳上,摆手道:“我理会得,你尽管动手便是!”

    冯吉申略倒了些烧酒,与裴师昭清洗伤口。

    “嘶”

    裴师昭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勉强笑道:“这回倒成了腌肉了!”

    冯吉申想了想,对裴恩霆道:“元帅,这拔箭之人,需要端方持重且勇力过人,小人手怯,还要借您之手。”

    裴恩霆点头道:“我来便是。”

    冯吉申这才重新执了尖刀在手,令一小校捧木盆于裴师昭肋下接血,便下刀割开裴师昭后心上的皮肉,甚而略见骨。

    “嗯”

    这须臾功夫,就好像过了几个时辰一般。裴师昭脸上肌肉,不自觉随着刀刃过处抖动,微微变色,怕发出呻吟之声,叫人笑话,便张口紧咬住嘴唇。

    “好了。”冯吉申抬手示意道:“元帅请。”

    “臭小子,你别看。”

    裴恩霆伸手把住箭杆,稳稳运劲一提,一道血线应手而出,箭头已然拔了出来。

    裴师昭不由闷哼一声,“唔”

    冯吉申略待片刻,见血流盈盈,果然无毒,众人才放心。冯吉申为裴师昭敷上药,又拿针线缝合了,才包扎起来。

    裴师昭虚拱手道:“多谢先生!”

    “先生好医术。”裴恩霆叫人赏了冯吉申。

    冯吉申与裴恩霆躬身一礼,正色道:“元帅,小人当了多年大夫,未曾见如元帅这般神人,髌骨碎,而面不改色。少将军亦将门虎子,小人十分敬服!”

    “这有什么?!”裴恩霆大笑道:“你那是没见我大哥年轻时,想当年他中箭之后,亲手折断箭杆,返身再战,这小子还嫩着哩!你莫夸奖他,小心他少年人心实,再当了真!”

    众人死里逃生,正在谈笑,忽然前锋营负责检点战场的将校张守明跑回来了,冲进来也不行礼,就与裴师昭哭道:“少将军,刘将军他”

    裴师昭一怔,颤抖着手问道:“刘将军他怎么了?”

    张守明哭道:“战死了”

    裴师昭楞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裴师昭苦笑一下,问道:“那今日,还有多少兄弟伤亡?”

    张守明回道:“还没检点完,我们粗粗一算,总也有上万兄弟阵亡,伤了至少几千吧”

    “这”

    裴师昭一下踉跄,坐回了椅子上。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中了人家的埋伏,这些人就都不会死!

    裴恩霆伸手拍拍裴师昭的肩膀,道:“错就错了,别灰心丧气,大丈夫敢作敢当,知耻而后勇!”

    “嗯”

    裴师昭咧咧嘴,勉强笑一下,“我知道了七叔对了!”

    裴师昭忽然要挣扎起来,裴恩霆截住他道:“你才裹了箭伤,这是要干什么?小心伤口再撕裂!”

    裴师昭惨然道:“七叔,我想去送刘振兄弟一程,毕竟同袍一场”

    “别看了!”张守明大哭道:“看不得了,刘将军力竭被狼群”

    刘振的性情温吞,裴师昭素日里其实与魏境更投契些,张守明倒是与刘振十分相得。裴师昭这时看张守明哭成这样,直如是对自己的声声控诉。裴师昭脑子一热,抽了张守明的佩刀跳起来道:“我去剁了那帮畜生!”

    裴恩霆站起来,以那条断腿支地,跨前一步,阻住他的去路道:“你又想干什么?!”

    “七叔你别拦我!”裴师昭怒吼道:“我去给刘振报仇!他是替我断后的,我不能叫他白死!”

    “国仇家恨,你要报仇,我不拦着。”

    裴恩霆道:“我只问你,这仇你想怎么报?你知道野兽,最怕什么,该怎么对付吗?”

    “这”

    “小子”

    裴恩霆拉着裴师昭坐下,恳切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明白,但是也别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从长计议。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伤养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裴师昭想起刘振为了叫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最后与他说得话,禁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第二日一早,裴恩霆分派了一部分军队留下驻守黑水城,正要回军,不成想,竟然接到战报,在前军驻扎之地,右军与部分中军正与吐谷浑激战。且,中军竟是由裴恩成亲自领军赶来的。

    裴恩霆吃了一惊,自要带人回去驰援,因裴师昭伤重,便要他留下来。

    裴师昭听闻父亲亲至,不知出了何事,自然一定要赶回去,“七叔,冯大夫医术好,我早就没事了!不信您看!”

    裴师昭说着,伸手比划了几下。

    裴恩霆连忙阻住他道:“你别胡闹,留下好好养伤吧!”

    裴师昭忙道:“您也受了伤,您都可以,我年轻力壮,自然更没事了!”

    “臭小子!”裴恩霆笑道:“这意思竟是说我老了!也罢,那就一块走吧!”

    然而,再怎么谈笑自如,神态自若,裴恩霆的腿,却是骑不得马了。

    裴恩霆的亲军在黑水城中找了辆马车,请他乘坐。

    裴恩霆不由暗自叹息,自古以来,哪有坐着马车打仗的将军?!他心中明白,待打完这场仗甚至打不完,他怕是就要解甲归田,再上不得战场了。

    只是,他也清楚,自来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这一天也是迟早之事。他已年届四旬,活到现在这把年纪,只是残疾,比他当年那些不满弱冠,就为国捐躯的战友,也不亏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他怕裴师昭内疚伤感,丝毫也不表露出来,默默坐了。

    裴恩霆领军赶回去,吐谷浑军见他们几下里合兵一处,慌忙退后,落荒而逃。

    裴恩霆问了哨探才知,因何谦部未按将令驰援左军前锋营,右军主将曹领为防不测,收到消息以后就亲自带人赶来救援。

    谁知,竟然被埋伏在附近的吐谷浑军伏击,险些吃了大亏。裴恩成收到战报,才亲自来接应。几位主将碰在一起,都有些纳罕,吐谷浑军是怎么这么迅速精准的就摸到这里来的?!

    “混账东西!”

    裴恩成一转头看见裴师昭,顿时铁青了脸,走过来抬手就给了裴师昭一个耳光,“你自己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我裴家百年来,镇守大晋边疆,就只有浴血奋战,战死沙场的男儿,从来就没出过临战而逃的懦夫!你自作主张,不遵将令,至我军大败亏输,损兵折将,你七叔为了救你,更是废了一条腿,又折我一员猛将。今日你不力战而死,全我裴家气节,竞还有脸活着回来!”

    “我”裴师昭嘴唇颤抖道:“父亲,我儿子知错了”

    “错了?你那只是错了?!”

    裴恩成冷然道:“我征战沙场三十年,大小伤十余处,皆在面前,对敌时所伤。”

    裴恩成又一指身后的韩东海等人,“看看你这些叔父们,谁是有伤在背后的?!”

    忽然一阵咕咕的鸟鸣声,裴恩成抬头看到头上盘旋的鸽子,顿时醒悟,“这鸽子分明是人养的信鸽,原是是这只畜生,引来了吐谷浑人的海东青,才泄露了前军驻扎之地!何人不守营规,竟敢私传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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