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第二份论文也到了，似乎是在照顾他不会萨克森语，论文还专门被翻译成了默西亚语，而翻译者还是那位神秘的菲利克斯，
两份论文加起来，正好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一个完全迥异于经典体系的全新体系。
景原仿佛看见笼罩在物理学界上空多年的乌云，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无尽的光辉正从这个裂缝争先恐后地奔涌而出，照亮了这片已经多年未见光芒的大地。
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景原是一个半野路子的魔法师，由于自己的理论体系被人一朝倾覆而道心破碎的米勒先生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研究，也没有为他的思维加上任何枷锁，只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帮助而已。这也让他形成了不拘门派的观念，无论是量子论和波动论，他都能接受。
不过这个东西还是太难了啊。
景原不得不龇牙咧嘴地研究起了数学，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理解了论文到底在说什么。
真是让人头疼的体系，虽然完备而优美，但是头疼这点永远不会变。
就算没有门派之见，但是多年来养成的计算习惯也还是不会变啊。c
他一点儿都不习惯在这种怪里怪气的算法。
在这之后，几位年轻人又连续发布了多篇论文，把这座建立在经典废墟之上的大厦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且无懈可击。
一时间，整个物理学界哀鸿遍野。
他们不得不开始学习艰深晦涩的高等代数，然后在这片属于数学的迷宫里碰的头破血流，哀嚎连连。
景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在这一年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都是摆着一副苦瓜脸，在那研究天书一般的矩阵，让他的脑壳一阵阵地疼。
自从大学的拓扑学过关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头疼过了。
时间流转，眨眼间便是1923年。
已经小有名望的景原打算趁着冬季假期，放下手中的活，一家人一起去大陆上的雪山散散心。
他的女儿已经四岁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人时刻不停地陪在身边，也可以去大陆上见见世面了。
再说，他也没见过雪山不是。
旅行很开心，滑雪也很好玩，由于修士那恐怖的平衡能力，他一跤都没摔就学会了滑雪，让四岁的玉虚哭鼻子哭了好一阵。
一月十六日，旅行的最后一天。
景原一如往日地起了个大早，但是现在他在旅馆里，没有实验室和图书馆给他做研究用。
想了半天之后，还是搬了张板凳，坐在旅店的阳台上，仰头望着远方的群山。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特别古板的年轻人在楼下朝他用力挥着手。
“景先生！好久不见了！”
他叫嚷着，丝毫不顾忌现在才刚刚日出，大家都还在睡觉。
“雷蒙”
景原差点有掩面的冲动，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直接翻过阳台，跳到了楼下。
“好久不见了，最近过的怎么样？”
“不怎么好。”
雷蒙撇了撇嘴，“你看了《论量子力学》吗？”
“当然看了，别忘了，我也没退出一线。”
“觉得他们的理论怎么样？”
“很完美，无懈可击，就是难。”
“中肯的评价。”
雷蒙点了点头，道，“要不要久违地散下步？”
“可以。”
景原点了点头，道：“我想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没有，只是最近因为这论文的事情很烦躁，来度假散散心而已。”
“一个人来的？”
“是啊，我还没结婚，不像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也是时候找一个好女孩了，总不成打算单身一辈子吧。”
“谁知道呢，我们这种人，打光棍的也不少了。”
两人一边沿着山脊，朝着初升的太阳走去，一边互相扯着没什么意思的闲话，互相叙说着离开军队后的生活。
“对了，我有个想法。”
“怎么，打算找老婆了？”
景原用打趣的语气说道。
“不，还记得相波吗？”
雷蒙一直不喜欢物质波这个名称，他觉得还是相波这个名字更合适。
“记得，怎么？这可是我们生命中最伟大的发现啊。”
“相波描述的是电子，没错吧。”
“没错，我又没有健忘症，直接说主题吧。”
“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既然矩阵力学描述的是电子的运动，我们的相波也可以描述电子的运动，那为什么不能把相波和原子结构结合起来呢？”
“相波和原子结合对啊，雷蒙，你真是个天才！”
怎么他就没有想到！
“有头绪了？”
“差不多有了，不过我需要时间。”
他激动地说道，一转头就要跑，结果被雷蒙直接抓住了肩膀。
“这种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我，你说是吧。”
他笑眯眯地说道。
“但是我明天就要回默西亚了。”
“没关系，你可以留在加洛林。”
“那你也可以去默西亚不是吗？”
“但是我有工作啊，走不开。”
“我还有一家子呢。”
景原翻了个白眼，“以后写信联系？”
“直接拍电报吧，我们可以组建一个私人电报网络，用两台无线电台就可以了，方法是这样”
——————
不久后，默西亚。
踌躇满志的景原决定立刻开始工作，用物质波来取代电子？一看就是个很有前途的想法。
我们都已经知道，原子中电子的能量收发不是连续的，景原自己做出的精细常数就能完美地证明这个事实。为了描述这一现象，波尔做了“分立能级”的假设，而后维克莱恩依靠矩阵完善了这一假设，创造了见者变色的矩阵力学。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所谓的矩阵，所谓的分立能级，都没必要存在了，一个物质波就可以包打一切。
话不多说，他立刻开始了计算，但是经过整整三周不眠不休的计算，得到的却是一个怪里怪气，臃肿畸形的方程，而且计算结果和实验结果差的也太大了，甚至不满足不相容原理。
他没办法，只好给雷蒙拍了份电报，详细阐述了自己遇到的困难，问他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不久后，雷蒙的回信到了，他指出景原没有考虑电子自旋的情况，所以才会搞得这么麻烦。
电子自旋？这又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电子还真是个小球，会绕着某个自转轴自旋不成？
这个想法光是想想就很荒谬。
不过经过紧急学习后，景原还是勉强掌握了这个概念，它和行星的自旋是两码事，不过具体的定义还有待探索。因为这个概念是上个月才提出来的，发表在《自然》杂志上。
嗯，那个时候他正好在度假。
但是由于自旋的定义都不太清楚，而且暴力描述成电子绕自转轴自转这种过于宏观化的描述也过于离谱，不说别的，这个时候电子表面的速度会超过光速的十倍！
不过他也确实尝试了加入自旋定义，而这一试，就是半年。
什么结果都没有，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电子自旋至今没有一个准确的描述。
拍电报询问雷蒙的结果也是一样，他比景原还不堪，连从哪下手都不知道。
景原想了半天，在图书馆泡了许久后，最终确定自旋理论现在还不完善，从这方面入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除非他们亲自去完善自旋。
别开玩笑了，电子自旋是由矩阵力学引申出来的，要研究就肯定离不开矩阵方法。
景原可不想让自己二十多岁就谢顶。
他最终决定抛弃对自旋的描述，转而从其他方向入手，比如从用于描述系统的广义坐标与广义动量关系的哈密顿一雅可比方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哈密顿一雅可比方程可以将粒子运动表达为波动的形式，对电子这种既有粒子性又有波动性的东西说不定有奇效。
拍电报将这个想法告诉雷蒙后，景原立刻开始了推导。
但是在怎么将哈密顿一雅克比方程和物质波方程结合这个问题上，两人又几乎同时陷入了僵局。
景原和雷蒙对这个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探讨，最后好歹修过数学学位的雷蒙总算想到了一个他已经遗忘的工具。
用于求边界值的变分法能够用在他们的计算中，这原本就是用来算最速降线的，用在波函数这种同样是求边界值的问题里说不定可行。
问题又来了，他们两个对变分法都不怎么懂。雷蒙还好点，他以前学过，只不过忘了，景原是干脆连学都没学过。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不利条件下，总还是有点希望的。
米勒先生和朗之万先生的数学都好得很，其中米勒先生还是数学教授。而且非常巧地，他们都懂变分法。
两位大魔法师就这样又变回了学生，愁眉苦脸地跟着自己的老师学习艰深晦涩的数学。
不过大魔法师的智力还是值得信赖的，没过多久，他们就掌握了这门雷耶斯时代的数学方法。
说实话，现在的数学已经发展到两人看都看不懂的程度了，如果变分法是最近提出的话，他们恐怕会直接放弃。
因为学也学不会啊。
不久后，两人再次踌躇满志地投入到了工作中，这次他们没有再搞什么骚操作，老老实实地从已知的哈密顿一雅可比方程出发，用变分法和物质波方程推导，最终几乎在同一时间推导出了一个新的方程，而且速度快的让他们两人都觉得一阵阵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么简单？
这个新方程非常简洁，极其美观，相比起矩阵力学那能吓死人的矩阵来，这个方程简直简短得不可思议。
有点不敢相信的两人立刻开始验算，结果发现在一定的边界条件下，这个方程确实可以求出一组解，而这一组解正好对应氢原子的能级。
我们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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