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穿越小说 > 关陇 > 兖州之行 第24章 礼法与大统
    开业只有短短一个月,“鹊桥仙”的火爆便超出了张韬的预料。他前后投入一百二十万钱,这一个月不但收回了本钱,居然还有将近一百六十万的盈余!

    说实话,核账的时候着实把他吓坏了,算好账目以后又觉得是理所当然。

    总结原因,一是酒楼的这些人都是没有工资的,只需要提供一日两餐以及住宿的地方,无疑为他节省很大的人力成本;二是大部分食材都是自己加工制作,制成菜肴后附加值高,而购买的原材料相对便宜。

    第三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鹊桥仙”的菜不但味美而且齐全。他开业的时候,做出了“限量供应”、“免费三日”的承诺,也不过是稀稀疏疏几个人过来品尝。当第一批、第二批顾客口口相传后,“鹊桥仙”立马引爆了洛阳城。

    随着“鹊桥仙”的名气逐渐扩展开来,加上各方面不断完善,他相信未来日进斗金真的不成问题。当初设想将酒楼作为现金奶牛的目标已是初步达成,他却知道如今远不是松懈的时候。

    “鹊桥仙”如此赚钱,抢的肯定不是一个两哥人的生意。若是以为那些人会自认倒霉,可就太天真了。自从穿越后,尤其是见识了孙皓的“泥头入洛”,他早已不是那个单纯的绵羊。

    虞圆见到自家公子提着笔头停留在半空,墨汁滴落沾染了整个书帖,不由小声道:“公子,侬怎么了?”

    张韬回过神来,微微掩饰道:“想事情呢,有些走神了。”

    “公子,侬……”

    虞圆睁大着眼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发呆。进了张府之后,她才知道自家公子从小就得了一个“愚痴”的名头。

    开始还不明白,现在就更加的糊涂。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孩子,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多得让她有些目不暇接。看着重新提笔练字的自家公子,她隐隐感觉到,自家公子,有心事。

    一个六岁的孩子哪来的心事?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会想着消失的阿爷,离去的姊姊。那种极其希望倾诉而又不得不隐藏的情绪,会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间神游物外。

    可是家主是朝廷高官,大公子二公子都对自家公子极尽疼爱,“鹊桥仙”一个月便赚的盆满钵满,如此幸福的人生,他又在隐藏些什么?

    “跟大牛说一下,准备好菜肴,待会给老夫人送过去。”张韬将废弃的字帖挪在一旁,重新换一张新字帖,抬起头来吩咐道。

    为了改善姊姊张柔蕙的身体,也为了让母亲刘氏吃的更好一点。自从“鹊桥仙”成立后,他每日两餐都会吩咐下人定时将菜肴送入张府。

    这两年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而姊姊也是食欲不振,在他的精心调理下,如今终于稍稍有些改观。

    只是为了“鹊桥仙”的发展,他吃住都在三层之上,已经很难时时回府请安,这让他稍稍有些遗憾。在府中的时候,他总是想着有自己独立的地方,可以肆意放飞自我。一旦身处外界,他却又惦记着府中的温馨与安逸。

    人就是如此的矛盾。

    虞圆听到吩咐,当下便将胡思乱想压了下去,恭敬道:“阿圆遵命!”。

    她正要退出房间,却见二公子张韪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还未进入房间便急切道:“阿韬,你可知道,裴浚死了!”

    “裴浚?就是那个袭了裴秀巨鹿公爵位的裴浚?”张韬听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此人前日才在“鹊桥仙”用过膳,那一席前后花了将近八万钱,宴席之间七八人参与。面对如此豪爽的主顾,他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别的不说,只说“竹叶青”就用去了将近十坛。他席间觥筹交错,连自己在三层之上都能听得到,如此生龙活虎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便死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二哥道:“裴浚怎么死的?”

    要知道裴浚承袭了“巨鹿公”之爵,又是当朝散骑常侍,他的死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而在自己的酒楼宴饮过后去世,若是有心人刻意攀附,只怕这“鹊桥仙”刚有起色便要夭折了。

    二哥想必是有属于自己的消息渠道,担心自己受到牵连,是以才如此急切地前来。

    张韪看着幼弟,深忧道:“目前还不好说,只能说,裴浚死的蹊跷。你可知道,齐王要返朝了?”

    看着二哥慎重的脸庞,张韬突然之间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椎冒出。二哥从闯进来到现在只说了两句话,可这两句话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是的,裴浚死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天不死人?二哥为什么会特意赶过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要知道裴浚宴请的当天,二哥并不在“鹊桥仙”。

    这只能说明一个东西,那就是有人盯上了自己,且至少已经有人提及裴浚在“鹊桥仙”宴饮的事情。能引起二哥警觉的东西,当然值得他注意。

    而将裴浚之死与齐王返朝联系在一起,想必二哥得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所以比自己想的更远。

    说起司马攸,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实际上,一个人但凡生活在这个世上,很难对齐王司马攸没有印象。

    在自己出生那年,三十岁的司马攸与在世的何曾、贾充、陈骞、荀勖、羊祜及已过世的郑冲、荀顗、石苞、裴秀、王沈、司马孚等十二人列于铭飨。也即是将名字刻在祭祀的青铜礼器上,后世皇帝每次祭祀,他们都可以配享,这无疑是极大地荣誉。

    而泰始元年(265)年立国后,经过十年的反复较量,在自己出生那年,也即是咸宁元年(275),司马炎为了安抚齐王,不但让他列于铭飨,同时还追授了司马师庙号。

    他生于十一月初五,一个月后,也即是十二月初五,司马炎追尊祖父司马懿为高祖、伯父司马师为世宗、父亲司马昭为太祖。

    当时这件事情乃是家中议论焦点,让他牢牢记于心中。

    建国十年后方才追尊祖先,很显然,在司马炎心里是不情愿的。因为一旦授予司马师以庙号,便说明他这一系的江山是从伯父手中过渡,那么他就少了一个压制齐王的筹码。

    那一年洛阳大疫,司马炎不幸也沾染上了疾病差点死掉。而朝廷上下的运作,却差一点便将司马攸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对于这件事情,司马炎无疑是充满后怕的。所以痊愈之后,他听从荀勖、冯紞以及杨济等人的建议,让在京诸侯王返回藩地,很明显是针对齐王而设。

    司马攸为了能够留在洛阳,趁着景献皇后、也即是司马师之妻羊徽瑜之死,声明要为继母守丧三年。

    三年时间,能够改变很多事。

    三年时间,也确实改变了很多事。

    司马炎就趁着这个空档发起了灭吴之战,再一次在与齐王的较量中占得先机。旁人都说是父亲的“围棋定策”才帮助司马炎坚定决心,不如说在司马炎心中原本就有这个念想。

    如今齐王虽复出,而伐吴已尘埃落定。

    这原本是一对亲兄弟,却由于种种缘故相爱相杀。所谓的必然,却由无数种偶然累加在一起,让张韬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奇妙、世事的无常。

    若司马师有属于自己的亲儿子,那么如今的司马攸必然与司马炎一样都是藩王,为司马师的儿子守卫江山,成为国之栋梁。

    无奈司马师与原配夏侯徽连续生了五个孩子均是女儿,与继室吴氏、夏侯氏又无所出,最终也只好过继弟弟司马昭的儿子为后。

    所以在过继的人选中,经过司马懿的点头,司马昭将次子司马攸送了过去。

    得到司马攸为子后,若是司马师能够活的更长一些,那么继承江山的无疑会是司马攸。毕竟他死的时候才四十八岁,相比于父亲司马懿、叔父司马孚并不算高寿。

    司马师死后,司马攸不过十岁。司马氏处于篡权立国的前夜,为了家族的安危,掌权的人选只能是司马昭。然而即便是司马昭,也认为自己受之有愧,家族的基业都是大哥打下来的。每每自谓“此景王之天下也,吾何与焉。”

    司马昭想要自摄相位,等自己百年之后,再将江山传给大哥一系。每次见到司马攸,都会抚床叹息:“此桃符座也”。数次想要立司马攸为太子,然而终归还是在去世前三个月将世子之位给了司马炎。

    所谓赢者通吃,输者出局。事情到了这一步,原本也该结束了。然而偏偏司马炎长子司马轨早夭,次子司马衷弱智。

    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更可笑的是,由于司马氏的江山来路不正,所以整个大晋朝廷对礼法有着近乎病态的崇尚。按照一般的逻辑,既然太子司马衷愚痴不足以视事,那就别立旁子,比如说老三南阳王司马柬。虽然自古号称“立嫡以长不以贤”,但以往诸帝废长立幼也不是没有,未必就带来动乱。

    比如说后汉光武帝刘秀,便废掉了长子刘疆的太子之位,别立为东海王,另立四子刘庄为太子,最终反而成就了“明章之治”。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废长立幼”,而在于司马炎当初便是拿“立嫡以长不以贤”为借口杜绝了弟弟司马攸的进阶之路。若是别立旁子,无异于自我否定帝位的合法性!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