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成都沉默 > 第七章:记忆如刀刺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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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实说,听到这个结果我很意外,对她油然而生深深地敬意。我无法想象,在刚刚失去孩子的低谷,她是如何做出那个勇敢的决定的。一边失去了孩子,另一边又主动将自己心爱的人钉死在过往的角落,封存在记忆的尘埃中。在漫长的岁月里,许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再扒开伤口像野兽那样一遍遍舔舐。能够想象,必定痛不欲生。

    她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灭,低着头问我:“我是不是也很自私?”

    “为何这么说?”我不解的说。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他,可为什么偏偏要打掉自己的孩子呢?仅仅是因为孩子是他的么?”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在强忍内心的苦楚。

    “在那样一个时代,你别无他法。”我想试着劝解。她突然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说:“我害怕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会很辛苦,如果要再谈恋爱会被男人嫌弃。既然决定要离开他,索性就干干净净的离开,走得无牵无挂。”

    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这种局面,已经彻底扭转了角色,劝人的人已被往事摧残的遍体鳞伤,被劝的人反而心生怜悯。我手足无措的坐起身,大脑里一片空白,再无半点劝说的字眼能说出口。或许是鬼使神差,我竟不由自主的下床,轻轻地抱着她。

    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身体不住地轻微颤抖,鼻息急促。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不再说话,直到天光渐亮,她才睡眼惺忪的推开我,露出难为情的模样:“抱歉。”

    我轻轻活动已然麻木的筋骨,笑着说:“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想起这么伤痛的往事。”

    她拢了拢头发,轻笑着说:“本来是来劝解你,不曾想反倒被你照顾了一晚。”

    “没有的事。”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她问我。

    “着实让我钦佩。”我说。

    “难道就没从我的经历中得到一些其它的启发?”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只是我所经历的和你不一样。有些事,不能这样简单的说过去就过去了,我还没有找到办法达成和解。”

    “和解?”她不解的说。

    “嗯。”

    “和谁和解?”

    “过去,和自己。”我说。

    她若有所思,在晨光中投下一大片倩影,打在我脚下的地板上。晨风吹动窗帘,阳光明暗变化之下,她的倩影也随着一明一暗,像灯影戏中的纸人,在幕布上优雅的变幻形态。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说:“如果要与过去和自己达成和解,关键是要解开你自己的心结。”

    “我还在摸索。”

    “你在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所以不好妄自揣测。但是,我有预感,你应该回到事件的原点,和过去做个告别。”他郑重其事的说。

    我哑然失笑道:“你有时光机借我回去么?”

    她瞪了我一眼,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否则别无他法。”

    “嗯。”

    “又是一个悠闲地假期。”她伸展了一下腰肢,根本不回避我的视线使劲揉了揉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呼吸更顺畅:“昨晚值班,今天白天休假。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雯雯,她是我的助手。”

    她踩着轻松的步子走出门去,压根看不出是个刚哭过的女人,夜里梨花带雨的模样倏尔消失,她又恢复成自信满满的样子。

    说来奇怪,自从昨晚敲了雯雯一记板栗,今天就没看见她的身影。我问昨晚替我注射镇痛药的年长护士,她说雯雯昨晚值班到十二点,今天要下午两点才来上班。

    吃过了护士送来的早餐,就变的无所事事了。

    整个上午,除了昨晚的护士来替我输液,再无他人前来探望,就连张熙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为了打发时间,我再次翻开《春雪》,虽然是第二次复读,但三岛的这本书仍旧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

    看这本书,我有某种错乱的恍惚感觉,字里行间叙述的事,像是空中飞舞的、毫无轨迹可循的蜻蜓,想去抓住却又无法捕捉。又好像是一条皮鞭在鞭挞我自己。

    清显的死竟然使我有些许快慰,从他身上似乎能够照见本我。聪子的拒不相见又使我释然。但我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纠缠到了一起?就像我和叶子,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呢?

    看书的间歇,我摁了床头的呼叫按钮。消失了十四个小时的雯雯走了进来,她脸上仿佛挂着两条苦瓜。我竟然没来由的有些心虚,简直莫名其妙。

    “昨天晚上回去我照你的方法试过了。”她唉声叹气道。

    “是不是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初夜?”

    “还是不行。”她说。

    “哪里不行?”

    “昨晚回到家已经凌晨,他还在心无旁骛的玩‘大吉大利,今晚吃鸡’。我洗完澡都等不及擦干水就推到他,咬着那玩意儿玩了大半夜,居然毫无感觉,比吃香蕉茄子好不到哪里去。期间我们又换了好几个地方,沙发、阳台、厨房都试过。他倒是爽到嗷嗷乱叫,但我还是不行。”她哼哼唧唧的说。

    “这样啊。”我说。

    “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告诉他我已经不爱他了?”

    “这种事,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

    “我也没打算采纳你的意见,只是随口一说。”她吃吃的笑道。

    “你知道我的答案?”我诧异道。

    “能给出那种建议的人,还能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建议?”她翻着白眼,利索的替我拆除套在手背上的输液管。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方法来唤回消失的激情,我只是把自己的经验告诉你,没有效果只能说明你的心确实已经死了。”我说。

    她没有再说话,提着已经空了的输液瓶出了门。我将书塞到枕头下面,带着那叠钱出门去买了盒烟,然后傍着街边的行道树抽了几口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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