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无字江山 > 正文 第23章 无物
    赵宝沟也下雪了,不过雪并不大,刚刚没过脚面子。

    黑夜降临以后四周变得更加安静,是那种连一个聋子都会觉得安静的安静。

    我一个人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抬头看着窗户外面的星空,星空很美,苍穹深蓝,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因为只有这样的时间才是属于我自己的。

    虽然我现在算是鸠占鹊巢,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身体和思维都彻底放松下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孤独一人。

    巴尔思和那女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本该在他们身上多花些心思可是却偏偏不愿意去思考他们的事情,他们跟我非亲非故,我有些超脱了,不去计较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不计较他们之前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赵宝沟某个背风的山谷处一座孤独的房子里一个自以为是的自卑的聋子正在拼命的呼吸着属于他自己的冬日空气,正在拼命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片刻温存。

    我觉得黑夜是温柔的,黑夜的风吹在皮肤上的感觉就像是清冽的山泉水从身上流淌而过,顺滑,清凉,温存。

    我也不去想明天要做什么,我只要享受好眼前时光就足够了。

    虽然我不是什么侠士大儒,可是我也知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孤独寂寞,也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叫金撙空对月的悲怆与豁达。

    我们的古人更喜欢用或低沉斯文或慷慨激昂的诗句来形容孤独者的心理,我更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停止任何思考,全神上下所有肢体器官只剩下一件事还在做,就是呼吸和心跳。

    我根本没注意到巴尔思和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我一直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神鬼不顾的魂游天外,等到我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坐在我旁边重新炒菜做饭重新摆上炕桌,然后两人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

    那女人的酒量惊人的好,以至于让巴尔思前所未有的痛快。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有能够喝到一起的人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教授跟巴尔思就是从最初互不相识的酒友做起的。

    原本我推断那女人是巴尔思的亲戚朋友什么的,现在看来两人更像是酒友,精确一点描述就是两个酒友,两个酒蒙子。

    草原上的女人跟平原上和大都市里的女人可不同,草原上的女人更加健壮豪放大多数都能喝酒,不管是猛烈的白酒还是特殊气味的马奶酒。

    适者生存,北方大草原严酷的生存环境和可以冰封一切的严寒让她们不得不像男人一样学会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是为了曲意逢迎更不是为了讨好男人,而是为了自己能够正常的活下去。

    两个人好像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要不是早就确定自己没死活的好好的,我真的要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活人看不见摸不到的孤魂野鬼了。

    他们喝酒应该大声喧哗大喊大叫,一个草原男人跟一个草原女人喝酒更应该喝出十个人二十个人宴席的热闹和吵闹。

    结果安静的可怕,不是因为我听不见才安静,而是他们的嘴只用来喝酒吃菜,根本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真的都变成了哑巴。

    这种感觉怪异,让人有些窒息,幸好我之前已经适应了足够长的时间,所以我无所谓,不过是继续比拼耐力而已。

    我一点都不想起来,甚至连挪动一下身子都不愿意,这里的这座孤独的房子这温暖的大火炕真的太有家的感觉了。

    我出生以后我的父亲母亲就带着我仓皇逃命一般的迁徙,没有去到繁华的大城市而是去了更加向北的白城。

    绝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是一座在近现代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城。

    然而它的历史和文明却并不籍籍无名。

    经考古调查和历史文献记载,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白城境内已有人类生活。

    商周至秦时期为东胡游牧之地。

    汉c南北朝时期,为鲜卑c夫余所居。

    隋唐时,为契丹族游牧之地。

    辽时,在这里设长春州,治所在今洮北区德顺蒙古族乡城四家子古城。长春州是辽朝皇帝圣宗c兴宗c道宗c天祚帝等四位皇帝的行宫,是辽朝春季的政治中心,是辽代东北路的政治c军事c经济c文化中心。

    也就是说我最终从坝上草原迁徙到了科尔沁草原,大致还是相类似的生存环境,唯一的区别是我的老家,我的家族,我的亲戚朋友全都世代生活在西拉沐伦河沿岸。而在陌生的科尔沁草原东部的城里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

    白城水域很宽,境内有八条大河,其中最著名也是我最喜欢的是霍林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我长大的地方,却还是不担心眼前一对随时都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男女。

    我心如止水,竟如穹夜。

    果然不出所料,巴尔思和那女人喝的没完没了,眨眼间三个时过去了,方桌上的几样菜早已空盘,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继续喝酒的兴致。

    菜吃光了没关系他们马上做了一大盆油炸花生米,我安静的躺在炕上都闻得到那种花生在热油锅里上下翻滚的热浪和芳香。

    我突然有点想吃。

    我没有动,他们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动,我还在跟他们比拼耐力。

    按照眼前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情况来看,他们大概率要一直喝到天光大亮然后像死狗一样和衣而睡,他们最后根本不会记得在哪里跟谁喝酒。

    巴尔思的生活就是这样,以为出来以后会有所改变,毕竟他眼下是我的考古实习带队老师。

    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我内心说不上失望还是窃喜,有点复杂,想着想着我居然没心没肺的睡着了,不加丝毫防备的。

    其实我一直自己骗自己,一个人清醒的时候是不会拥有真正的安静的,只有真的睡着了,失去了所有知觉和触觉,这样才算真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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