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朽木之下 > 正文 珈蓝(二十四)
    鹤望君回来后,珈蓝对他说起了契约的事。

    鹤望君听完后被山魈的智谋惊到了,他不相信如今的山魈有撼动灵脉的能力,或许一切只是巧合。

    只是他无法忽视珈蓝与山魈签下的契约,也就是说,珈蓝必须还他们一个族长。

    百年的时间他们根本无法为他们培养出一个族长,更何况还是山魈族族长。若以山鬼充当,不说山魈不愿,山鬼也不可能甘心成为山魈一员。

    这该如何是好。鹤望君皱眉摇扇,山魈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察觉到什么了?

    鹤望君不清楚山魈的想法,不过他收回了各地子脉,往后百年里都得耗费心血来温养这些子脉,再也不能亲自关注珈蓝,保护她成长。

    少了鹤望君的教导,珈蓝便渐渐开始全身心地信任天虫和子苓,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伙伴,只是她从未发觉自己偏爱着天虫,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珈蓝的寒疾越发严重起来,到最后甚至发起了热。

    珈蓝的病一直是童山的秘密,鹤望君每每站在珈蓝房外听见珈蓝忍痛的急喘声就恨不得停了佛焰花的供给,但他偏偏是最不能那样做的人。

    鹤望君备受煎熬,他知道他脚下的土地是童山,是他最不能失去的童山。杀一灵,救千万灵,谁都会算不是吗?

    珈蓝发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鹤望君守在门外就是为了防止珈蓝坚持不住被寒气反噬,但谁也没想到今夜这次珈蓝会发作地如此严重。

    “神,神?”天虫轻轻摇晃珈蓝的身体,想让她保持清醒。但珈蓝实在太疼了,却因为药和符咒的作用没办法昏过去,只能紧闭双眼硬生生受着。

    “子苓,你快来看看,不对劲。”

    天虫看见珈蓝身上的寒气蔓延至地上,随后却又被她自己尽数吸收了去。天虫的神色开始凝重。

    子苓连忙走到珈蓝的床榻前掀开帷幔,顾不得礼数伸手翻看珈蓝的眼睛。

    珈蓝眼睛的颜色由深蓝变成淡蓝,在睁开的刹那犹如湖水遭遇寒气瞬间结冰,眼神失去了焦距,随即整个面部都包裹上一层寒霜。

    子苓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病,按理说山神是不会生病的啊。

    “冷冷”珈蓝不停地颤抖,吐出来的气息由冰冷渐渐转为温暖最后变成炙热。

    此时珈蓝周身窜着两道灵气,一道寒性一道炎性,两道灵气交缠正慢慢撕扯着珈蓝的神体。

    “烫好烫”珈蓝突然翻滚起来,捂住眼睛尖叫。

    她的神体内有一道火色的光缠绕,窜上面部又缓缓向下流动,慢慢烧灼着她的神体。

    “啊!啊!”珈蓝大叫着,控制不住地使用灵力想要摧毁一切。

    上泽庄周围的草木皆受到这股灵气的冲击,眨眼间被悉数冻结,却又在下一秒自冰晶之中燃烧起来,默默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四周灵力动荡,鹤望君在听到叫声之前便察觉不对,立刻冲入房中。

    看到天虫被珈蓝打伤,匐在地面上吐出一口血,而子苓则压住珈蓝的手,被她一手掀翻滚到床尾,晕过去了。

    文元他们早就收到命令不准踏入院子,此刻除了他们谁也不会看到珈蓝痛苦发狂的样子。

    “珈君!”

    鹤望君连忙展开桃丝木扇,木扇浮在空中分解开来,展开的木片围绕旋转在珈蓝四周将珈蓝暂时困住。

    鹤望君上前,手指结印操控扇片,扇片中伸出长长的桃枝,枝头桃花开放散发出迷醉的香气,珈蓝吸入香气后狰狞的神色一缓,昏了过去。

    鹤望君抱住昏迷的珈蓝,伸手为她将湿发从面上拂开。

    桃木枝丫回收,扇片一片片重新组合,回到他手中。

    “天虫,怎么回事?”鹤望君严肃地看着天虫。

    天虫从地上踉跄着爬起,从鹤望君手上接过珈蓝放到床上。

    珈蓝满身的湿汗,只穿着白色里衣,本十分苍白的脸色渐渐开始恢复红润。

    “山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山主不知吗?”天虫看着鹤望君冷冷道。

    鹤望君凝眸看着一身狼狈的天虫,探究的目光似要穿透他的身体。

    “何意?”

    天虫仰头长叹一口气,眼角浅浅的泪随着眼珠流转。他垂着手,无力地将袖中的瓷瓶扔到地上,瓷瓶向前滚动,触碰到鹤望君的鞋边后停住。

    天虫恢复冷静,声音清浅:“您说,佛焰花,是灵药?还是毒药?”

    “佛焰花,是五荒之地的神花,花中并无毒。”鹤望君负手而立,看着天虫说道。

    “山主,或许天虫本无资格与您论道,但因果循环,神如今受的这些痛苦,您就能肯定将来不会回报到童山上?

    因为您救的是童山,所以天虫不会谈论您的对错,但天虫是山神的神侍,属于山神,天虫有责任挡在山神身前。”天虫一双清亮的眼眸仿佛浸了寒冰,他冷冷地看着鹤望君,仿佛在说:承认吧,你将无辜者拉下水却还试图掩盖。

    鹤望君转头看向昏迷的珈蓝,是我将珈蓝拉入这泥潭中的吗?他本想笑,却笑不出口。此事虽由京墨君开始,但京墨君大限将至,曾一度让他立誓留住珈蓝保住童山,他一向是自由的,但这些年他自由背后的责任却是由京墨君来承担。他本潇洒,但如今已到危及童山存亡之际,他不能辜负桁皎君的期望,也不能辜负京墨君的信任,于是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就注定要以珈蓝为代价。

    他摇了摇头,眸光暗淡,手指攥紧扇子:“童山若没有她,便没救了,你明白吗?”

    “童山危在旦夕,在这紧要关头神树却用自己的神力助珈君化形,这是珈君的债,也是珈君的果。”

    天虫本以为珈蓝是误打误撞,却没想到是天命如此。他明白了鹤望君的无可奈何,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头低声道:“她救了童山,那谁救她呢?”

    “即使她日后不是山神,鹤望也不会丢下她,更不会背弃她。”鹤望君承诺道。“即使回不了天,她也会在童山过得很好。”

    他看得出天虫将珈蓝看得很重,他在人间游历多年,看得懂天虫眼中的情。他不会为此多说什么,珈蓝不是真神,即便天虫对她有情也并无大碍,只要不是爱,便好。

    可她一直想回去,去那个人族女子身边。天虫心想。

    天虫早就知道自己无法说动山主,即使他不想承认,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也为山主的坚定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深深唾弃自己的卑鄙。

    “这几日先停了佛焰花吧。”鹤望君最后看了一眼珈蓝,转身离去。

    一旦那层遮羞布被掀开,便破罐破摔了吗?当初的心软有何用?还不是依然成为了掠夺的罪者。鹤望君自嘲一笑,渐渐远去。

    渐渐的,每个人都开始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坚定不移,至死不渝。

    天虫望着鹤望君离开的背影,用力捏紧掌心的冰晶,冰晶爆裂四溅,在清脆的响声中天虫下定了决心。

    他转头看着珈蓝,眼中沉沉的光被尽数遮下。照这样下去,山神根本连一百年也撑不到,即使是山主和族长也不知道,现在的山神并不完整,失去玉心的珈蓝又怎么会有足够的灵力为童山修补灵脉。

    珈蓝醒时天已大亮,她看了看四周,屋内的设施完好整齐,仿佛前夜的疼痛只是一场梦。

    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晰,她突然翻身摸向后背,想要找出什么。

    前夜痛得难以忍受时,她似乎感觉自己的背裂开了一道小缝,似有风灌入,凉凉的。但手中的触感是光滑的,并未有什么裂痕。

    难道是她的幻觉吗?她直觉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窗扉只开了一小半,阳光从缝隙中透出,倾泻在珈蓝平日蜗居的躺椅上。

    透过半开的窗,子苓正在外面捣药,清脆有节奏的捣药声吸引了珈蓝的注意力。她赤脚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温暖的阳光顷刻间照在她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吾神日安。”四侍仆见珈蓝出现在窗后皆放下手中的事物伏地跪拜。

    珈蓝一手遮挡阳光慢慢睁开眼,深蓝的眼眸在流转间闪过一丝红光。适应阳光后,珈蓝看了看伏地的四位侍仆,温和地笑道:“日安。”

    四侍仆起身进屋,服侍珈蓝梳洗。

    天虫不在,便换了子苓来为她梳发。

    “今日修何处的灵泉?”珈蓝把玩着京墨君送的香囊流苏,透过铜镜看向子苓问道。

    “山主昨日吩咐,神歇息七日,这七日您只需在上泽庄好好修养,不必奔波修复灵泉灵脉。”子苓温和说道。

    “鹤望君昨日来过了?”珈蓝问。奇怪了,鹤望君来怎么她不知道。

    “是,来了一刻便又走了,当时您已歇下,山主不忍打扰便走了。”子苓手握珈蓝的秀发,一手拿着木梳缓缓梳过。

    “嗯。”珈蓝点头,这倒是鹤望君的做风,若是换做京墨君,怕是非得见她一面不可。

    “今日怎么不见天虫?”珈蓝终于将疑问说了出来。以往天虫若是外出必会知会她一声,不像今日突然就不见了。

    “神侍备礼去了木清长老的住处,答谢长老的医治之恩。”子苓一面为珈蓝解答一面有条不紊地将配饰为她一一戴上,随后拧干手帕为珈蓝净手擦上甘华露,套上银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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