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找太医。”
万俟凛的声音里有些着急，更有些失态，明明他应该是处变不惊的王爷，对待她的态度也应像方才对待朝阳时那样。
司璃音只看到，万俟凛额上也有了冷汗。
仿佛心里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很疼，但是之前那层寒冰却没有了。
司璃音依旧肚子很疼，那种难以忍受的疼。
但她却在万俟凛的怀里慢慢点头，说道：“好。”
万俟凛转身便要走。
“玉真！”
朝阳在他们身后绝望地喊着。
“玉真，我才是要死掉的那一个！”
万俟凛置若罔闻，身形却一点停顿也没有，很快，却没让司璃音觉得颠簸。
也许是因为太痛了，使她早已忘了自己应该感受到的颠簸。
司璃音这样想着，仰头看见万俟凛坚毅而拥有美好弧形的侧脸。
司璃音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看过他。
她慢慢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下巴。
他看上去好像有胡茬了
可实在没有力气了。司璃音手一顿，又重重的垂下来。她将头靠在万俟凛温暖的胸膛上，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万俟凛感觉到怀中的安静，正着急间，又感受到了她虽微弱且不均，但还算温暖的呼吸。
万俟凛将怀里的司璃音抱得更紧，更是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一出好戏已经落下帷幕。朝阳这才知道，自己并不是主角。
可她这个配角，也迟迟不愿离场。
她看向大殿门口，万俟凛决绝的背影，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会这样？她很想问。
明明金玉良缘是她和他，明明最初他爱的，苦苦痴迷的，也是她。
朝阳颇有些无力。她宁愿觉得是万俟凛错了，她也不愿承认是自己错了。
眼下这满目疮痍，大殿里死得死，伤得伤。
老皇帝也死了，朝阳看着楚帝的尸体，呼吸悄然一滞。
她一直暗中给老皇帝下药，纵使老皇帝今日不死，他也再也活不了多久。
可是他现在死了。
万俟凛会不会告诉所有人，是她杀了皇帝？然后许多人再把她的尸体，挖出来鞭笞？
将死之人，朝阳的思维却异常地活跃。
她怕，怕身死之后也没法安生。
可回看她做的这些事情，若有人蓄意要报复，让她死后也不安生，虽不道德但也是有理可循。
可那些又怎么样呢？朝阳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她都死了。
唯一的遗憾，是玉真不要她了。
不能在玉真的怀里死去，朝阳的心愿落了空。
想到此处，她反倒笑了。
她笑她自己糊涂一生不自知，却还自鸣得意。
朝阳此时脸上这个极美的笑，是她练习多年练习出来的，旁的人都说她的笑，是极容易惹人动心，令人心神颤颤的笑。
之后，宫里的人奉命去给她收尸，见她嘴角的笑，多嘴告诉了他人。
虽之后万俟凛已把宫中全部知情之人全部秘密处决。
但这样一个说法还是不知不觉便流传出来了。
皇贵妃是殉情。
众人于是皆抹泪叹道：皇贵妃与先皇相伴几十载，到底是皇家里也有真情，皇贵妃真乃烈女子，竟随先皇去了，也不枉先皇疼惜宠爱她数十载如一日。
伊人已去，风姿犹存。风流逸事，众说纷纭。
朝阳没有像她自己死前担心地那样，受到万民的唾弃；反倒，在他们的口中，她成了另外一个美丽的传说。
在世的那些罪恶，仿佛都随死亡，埋葬在过往的日子里了。
司璃音悠悠醒来，是在半夜里。
她睡在一个房间里，房间的点点灯光如豆，正随微风摇曳着。
司璃音是被饿醒的。
她一摸，身上已经被穿好了衣服。
她刚想起身，才看见床边静静倚着的万俟凛。
司璃音细细看了他一会儿，灯光太暗，不一会儿只能作罢。
她知道万俟凛很累了，今天是发生了很多事。
但她还是摇醒万俟凛。
摇一摇，再摇一摇。
“阿音！”
万俟凛便猛地醒了过来。
“阿音你醒了？”
万俟凛一睁眼，眼神便附在了司璃音身上，眼中尽是忧色。
“嗯。”司璃音点头，又慢慢说着：“万俟凛，我饿了。”
万俟凛点头，说道：“你有了身孕，饿了是应该的。”
“是吗？”司璃音淡淡说着：“那我今天没什么事吧？”
“你被内力所伤，不过伤到的是腰。差一点。”万俟凛看着她说着，“万事说来，对我而言，你好着就行了。”
司璃音低下头去，沉沉地应了一声。
“阿音。”万俟凛将她的脸捧起来，静静看着她，说着：“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司璃音慢慢回答：“我也不太清楚，也不敢确定。笼花之前还说是风寒来着。”
万俟凛轻叹一声，却把司璃音轻轻搂入怀中。
司璃音伏在他胸口，听着他说话时胸口闷闷的律动。
“阿音，你今天把我吓坏了。”
“嗯。”司璃音神色厌厌，听万俟凛这语气应是有话要说，于是她只淡淡应着。
万俟凛眼中闪过犹豫颜色，最终还是开了口。
“这里是昱蓥宫的旧殿，自从昱蓥宫大火，母后过世，我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那你为什么今天把我送到这里来休息？”
司璃音抬头问他。皇宫里有许多更好的宫殿，更何况她又是个伤病患者，而且皇帝贵妃新死，万俟凛就是皇宫里权利最大的。
为她安排一个好住处，应该不是问题。
司璃音看不见万俟凛的神色，只看见他喉结一动，再慢慢说着：“我得带你来见见母后。”
“让她看看她的儿媳妇。”
司璃音心中一动，便已低下头。心想着这万俟凛不说则已，一好好说起情话来，真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司璃音正想着，万俟凛却一低头。
司璃音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想到那是什么，司璃音的脸没由头地变红了。
幸好是在晚上，灯又不亮。司璃音侥幸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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