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斋久来没有人打扫,房前的野草都已有半人高。
锦瑟也没有兴致自己去打理,此时她身子倚在门框上,神情已是倦倦。
这是多少个黄昏了?锦瑟已记不清楚。
她在这苦斋里,已有数月,还是半年?甚至一年?
锦瑟仰头,看着天边的晕光。
同样的时辰,晕光却并不相同。
锦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伸出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砰,砰,砰
还是有心跳的。若不是这心跳,连锦瑟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被关在苦斋里的一只孤魂野鬼。
锦瑟想起之前,她信誓旦旦对白垣说:自己终是可以等到东山再起的那天。可是现在锦瑟却觉得自己等不到了。
她知道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人。
白特使。她恨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
如今他走了,还会有人关切自己么?
锦瑟思及此处,便阖上了眸子。她并不是后悔,只是神情间已有了几抹明显的戚色。
白垣离开苦斋,却并没有离开五王府。
他整了整衣衫,已踱步到了王渝的住处。
锦瑟不一定要死,他是一定要走,随他回到冥崖楼的是,是某人的性命。所以,一定有一个人,会死。
王渝正在窗口张望着,见着远处缓缓走来的白垣,便咧开嘴露出天真的笑容。
“白垣,你来啦。”
白垣停了步子。窗口处的王渝气色红润,和之前被“风寒”折腾得快要死掉时判若两人。
“你病已好了。”
白垣便轻轻说着。
“是。”王渝点头道,看见白垣目光炯炯正看着自己,她便又说着。
“可是还不算是大好。你知道的。”王渝慢慢说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你自己说的要一直照顾我的。”
白垣见着王渝唇边上扬的嘴角,心里感到一种莫名的烦闷。
他侧过脸去,静静说着:“今天是最后一次药,明天起就不用吃药了。”
“啊。”虽然早预料到会有离开的这一天,王渝却并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你要走了么?”王渝不能说更多,只能窃窃地问着。
白垣看见王渝唇边的笑转化为一抹明显的戚色,心中烦闷更甚。
“我不是说过,会一直照顾你?”
王渝终于又笑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意,白垣是懂得的。
“今日,司璃音会回府,你明日可以去看看她。”
白垣顿顿说着。
王渝笑着,心里很是有几分惊喜。原来白垣因为她,还关心到了她在意的人。
“嗯。”王渝点点头。
第二天天很冷,风呼啸着天上落下零星雨。
打在脸上,是冷的。
王渝裹紧身上披着的斗篷,起早去了冰璃馆。
王渝终于见到了司璃音。
在冰璃馆里,笼花正在指使司璃音由宫里带出来的玉滦做这做那。
玉滦一来,笼花多少有了些危机感。
所以她对玉滦十分不满。
司璃音本计是没打算带玉滦回王府的。
但是却说她今后无处可去,宫里她因为不会规矩,又总是被人欺负。
司璃音略一皱眉,便将玉滦带回来了。
“阿音。”王渝走进冰璃馆,高兴地喊道。
“王渝,”司璃音迎上来,眉梢是溢于言表的欢喜,“许久没见到你了,你气色好了很多。”
“是吗?”这全是白垣的功劳。
王渝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白垣这件事告诉司璃音。
看见整个冰璃馆的下人都在忙上忙下,王渝便撇了心里的犹豫,只问着:“阿音,他们在做什么?”
司璃音笑了笑,答道:“我已有半年未回冰璃馆,加上将过年关,我想把冰璃馆收拾一下。”
王渝点点头,看见司璃音略显苍白的脸色,便说着:“阿音,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怎么了?生病了么?”
说着,她便要去抓司璃音的手腕。
幼时她在家学过岐黄之术,虽学得不好,但普通的诊脉,她也可以。
这时从旁边跳出一个身影来,挡在了司璃音和王渝之间。
“王夫人,在下是司夫人的贴身医师,你若有什么不解的,大可问我。”
王渝这才看到,这个一直站在旁边的男子,竟不是摆设,而是实打实的医师。
王渝看向司璃音,看见司璃音神情淡淡,倒是微笑着。
王渝便收回了手,说道:“你若是医术高超,好好养好阿音的身子,我也用不着多管闲事。”
“是,我记住了。”白温言谦逊地低着头,缓缓说着。
“看来你这儿很忙,不如我们来日再叙?”王渝说着。
“也好,我刚从宫里回来,冰璃馆也有些忙乱。”司璃音点头,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虚伪与客套的。
王渝便点头,正要走,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王夫人,可否本能让在下替你把脉?”
说话的人正是白温言。
王渝被白温言忽然的这话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司璃音。
司璃音却也只能爱莫能助地摇头。
白温言是万俟凛的人,却也是一个才。万俟凛求贤若渴的心思,是不愿放弃这么一个能干的才子。所以司璃音也不好真的把白温言当做一个奴才拿大呼喝。毕竟得到一个有心人的心很难,失去他的心却很简单。
白温言的作用,对于万俟凛来说,应该不只是拿给司璃音当做贴身医师,所以司璃音更不可能轻易开罪白温言,让万俟凛的一片苦心,化为东流水。
王渝看懂了司璃音的神色,她便笑着。
“好。”
司璃音也笑笑,对王渝说着:“白太医这是职业病。”
王渝也笑笑。
白温言抓着王渝的手腕,久久未言语。
“如何?”
倒是司璃音先忍不住,出声问。
白温言犹疑地看了王渝一眼,看见她气色红润,眼睛清亮,看上去并不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夫人是大病初愈?”
白温言放开王渝,才慢慢问着。
“是。”王渝点头道。
白温言便又细细观察着王渝,欲言又止。
司璃音先笑了:“白太医,王渝是自己人。”
白温言却只是默默摇头。
王渝却并没有司璃音这么好的耐心。
“白太医何必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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