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路,城隍庙内,荣顺馆。
后堂一溜排开的灶台,炉火很旺,把大厨油亮的胖脸都映成了橘红。
灶台前大厨们忙着煎炒烹炸,偶尔颠一下勺,灶火便贪心地卷进铁锅里的菜籽油,覆着整个锅面。
啪地一记轻响。
刚来的伙计顺子瞅准了菜要出锅,将一个擦的雪白干净的刻花瓷盘,摆在出菜台上。
接着胖大厨单手将铁锅斜着,把刚烧好的整只八宝鸭装入盘中,再浇上一勺加热的香油淋在上面。
顺子一边拿着抹布,擦拭着盘子边缘的酱汁,一边和大厨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许是玩笑开得有点过头,胖大厨笑骂着作势要踢打这个油嘴滑舌的小伙计。
顺子笑着躲闪,又贼忒兮兮地闪回来,在托盘上的白毛巾里摆上一副刀叉,放上装好盘的八宝鸭,一脸好笑地端着托盘往外堂出菜。
走到厨房门口要掀起布帘时,顺子又转过身来,冲着里面嘻嘻笑着,不知又说了一句什么,这次惹得后厨里几个大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从后厨到前厅有一条不透光的通道,是为了隔绝油烟气飘到前厅。通道,似乎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他却宁愿冒着风险继续留在这里。
首先是经验告诉他,这一段时间码头一定会被紧紧地盯上。而且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做,有始有终是他们日耳曼人的一贯传统。
汉斯跳上一辆叮叮当当,挤得满满的有轨电车。
当电车开到静安寺路时,他跳下了车,站在路边一直等到电车开走。他很满意,没有别的人在他后面下车。
然后他钻进旁边一条弄堂,从另一边出来后随便叫了一辆黄包车,在下一个路口就下了车。
拎着旅行箱他往前走过一个路口,再叫住一辆黄包车。
10分钟后,他下了黄包车,又搭乘电车坐到下一站,然后上了另一辆黄包车,告诉车夫把他载到极司菲尔路。
他实际的目的地是离那儿还有两个路口的一家旅馆。
预防措施也许是多余的,但汉斯相信,只有采取这种迂回方式,在上海这种混乱、复杂、没有秩序的地方,自己才能保住性命。
箱子很沉,汉斯拎着非常吃力。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