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远去的三线 > 《远去的三线》正文 第二十七章初次挣钱
    这天,侯爱青回来,带口信叫侯爱泽第二天去尤大家,尤大有事要和他商量。

    “商量?为什么尤大说商量这词呢?以前干事都是指手画脚,一副座山雕的派头。”侯爱泽这样想。

    好奇尤大要商量什么,侯爱泽怕把他骗去给他家挑水砍柴干家务事,问侯爱青:“这些天尤大家用水是谁给挑的?是不是没柴火烧了?”

    “都是我和尤丽红抬的水,要不就是小霞挑,还要把扁担绳绕在扁担上,绕短点,要不桶要擦地。我和丽红抬水,绳子要在扁担上绕三圈。建伟哥脚都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拐杖都可以自己上厕所了。他还讲故事……”侯爱说道。

    侯爱青这一阵子在尤大家待的时间长了,回家老是絮叨尤家的事,好像他家啥都比自家的强,饭菜都比自家的香。

    再待段时间,好像就要成尤家的人了,都担心她回自家都找不到门了。

    近来她回家一说尤家这好那好,三个哥哥就要嘘她。

    侯爱青一人说不过三人,就会一句话:“本来,本来就是嘛!”

    第二天到尤大家,侯爱泽看见尤大趴在床上,侯爱青给尤大挠背。

    侯爱青认真给尤大挠背,尤大叫侯爱青不断变换挠的部位:“哎,哎,上来点,对,再下去点,左边点,右边点,好好好就是这个地方,大点劲……”

    看着眼前这一幕,侯爱泽心里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

    侯爱青看见侯爱泽来了,停下来看侯爱泽。

    侯爱泽比划着叫侯爱青不要动声色继续挠,拿了一个空玻璃瓶子,轻悄悄来到跟前,伸进尤大后背的衣服里。

    冰凉的玻璃瓶子把尤大惊着了,笑着嗷嗷叫,以为侯爱青和他闹着玩,头也没转过来,背手拿了玻璃瓶子,叫侯爱青继续给他挠背痒痒。

    尤丽霞进屋看见侯爱青给尤大挠背,骂道:“贱!享福呀你,你是刘文彩啊你?”

    把侯爱青吓一跳,赶忙把伸进尤大衣背里的手收回来,把后衣襟拉下来遮住露着的腰。

    尤丽霞拿扫床铺的小扫帚敲尤大的肩头说:“来人了!”

    尤大侧身乜斜眼打量侯爱泽,问道:“你来干啥?”

    侯爱泽诧异,瞪着侯爱青努努嘴。

    侯爱青说:“你咋搞忘了?昨天你叫我二哥来的呀!”

    尤大“哦”了一声,翻身坐起,假装腿还很痛,两手把伤腿抬起来移到一个认为舒适的位置说:“侯爱东,不,侯爱彪怎么没来?”

    “侯爱青没说啊。”侯爱泽说。

    “哦。不关爱青的事,是我没说。”尤大说着向侯爱青摆了一下手,指着侯爱青又指了指尤丽霞,说,“你们去玩吧!”

    侯爱青和尤丽霞走了。

    侯爱泽看尤大这副做派,使唤丫头一样使唤侯爱青,心里气得很。

    “你叫涂晓丰,哦,七个人一起去,叫上你家侯爱彪,你家侯爱彪不是读书很厉害吗?到刘大嘿嘿他妈那借皮尺,把咱们砸的石头归整一下,量一下有多少方。我们不认识人,碎石又少,不知道怎么卖。叫你家侯爱彪用勾股定理给算一下多少方,我找关系,合着人家的碎石一起卖了。”

    尤大对勾股定理一知半解,但感觉这勾股定理听起来有些牛掰,装着很有学问说道。

    咱们砸的石头?

    咱们?

    尤大砸石头了吗?

    那些碎石都是我们砸的,他尤大砸了几个!侯爱泽心里不高兴。

    “勾股定理?就是钩子和屁股定理吗?”侯爱泽有意乱搅和说。

    “哈哈哈,你笑死个人。看看吧,都是读书无用论给害的。人家四川话说的是:‘你娃娃,叫你读书你去抽牛牛儿去了。读书,你都读的望天书?’就像尹老师说你们一样,不学无术。说你们脸皮厚,像茭头脸,剥了一层又一层,还说你们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

    尤大把别人那学来的挖苦人的话用来教训侯爱泽:

    “还有,你们拉皮尺要拉直,拉成一条直线,不能偏离xxx的路线。支持三线建设,把美帝国主义从越南赶出去!带罪立功,把你们盗窃三线建设物资的罪责洗清。去吧,去吧!”

    尤大狡猾,趁侯爱泽还没想好反击他的话,赶快把他支开。

    侯爱泽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偷石头是你出的主意,怎么都推在我们头上了!”

    “少啰嗦,哪来那么多废话!”尤大笑说,“百年大计质量第一,顺便叫人看看,咱们砸的石头合格不。快去!”

    下午,侯爱泽来向尤大回报,说他家侯爱彪不去给量,说不关他的事,除非给钱。

    尤大听了没继续说量石方的事,转了话题说:“我家快没柴火了,你看能不能帮忙,哎,话还没说完呢,你往哪跑!”

    侯爱泽听到这赶忙说还有事,麻溜跑了。

    尤大想站起来抓侯爱泽,用劲太猛腿弄痛了,气得用手拍床框。

    侯爱泽和涂晓丰几个人这几天都等着刘大嘿嘿他妈帮卖石头,以为都会分到一大笔钱。

    过了几天,尤大叫侯爱泽他们七个人到他家,拿出几张小票子,一小把钢镚,一家给了一张角票,两个钢镚,剩下一张纸票两个钢镚说是他自己的,他是和大家平起平坐,不多分一分钱。

    七个人拿到钱都愣了,没想到才分到这么一点点钱,叽叽咕咕,虽牢骚满腹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还是侯爱泽胆大,拿钱这在手甩了甩说:“就这几个钱?”

    “很斗私心一闪念。学是怎么学的吴老师怎么叫你你们的?备战备荒,支援三线建设!钱钱钱,掉到脸面前!都钻钱眼里了,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尤大嚷嚷道,“愣着干啥?人家都说了,只有一块八角钱,看在我的面上,人家多给了几个钢镚,要不这钱没法分!”

    出了门,大家断定尤大贪污了大家的钱,都气,又拿他没有办法。

    有的说一角钱也不少了,老街上的糖精水可以喝十杯了,转糖饼可以转五次了,到三机厂买牛奶冰棍可以买三个还能剩一分钱呢。

    彪子说他们前几天到三机厂买上海人造的牛奶冰棍,味道好极了,可好吃了。

    侯爱泽吃过牛奶,可那是遥远的记忆了,但一辈子都还没有吃过牛奶做的冰棍,想象那牛奶冰棍肯定好吃的不得了。

    回家把买牛奶冰棍的事说给侯爱东、侯爱彪和侯爱青听,他三个也要跟侯爱泽到三机厂去买牛奶冰棍。

    侯爱泽有话在先,各人要买各人出钱。

    侯爱泽以为他们都没钱,三人却都答应。

    侯爱青这次砸碎石倒是分了两分钱,但是买冰棍还差一分钱,侯爱泽纳闷他们哪来的钱。

    ……

    上海江浙一带的人说话听起来都是一个腔调,这山沟里原来的人免得麻烦,都把来二机厂和三机厂的江浙人统称“上海阿拉”。

    这些年不知不觉中,这方圆十来里的山沟沟里集中了这么多工矿企业,沉寂的山沟沟里人来车往,熙熙攘攘。

    不论平常天还是周末或节假日,文艺演出、体育比赛、露天电影几乎天天有,生活仿佛比原来丰富多彩了。

    新电影这两个厂工会直接发票给职工,铜分厂和螣纹矿以及当地人也可以到三机厂和二机厂合建的俱乐部买票看电影。

    三机厂和二机厂也经常要放坝坝电影,附近厂矿单位,老街和当地农民也要去看。

    经常也有二机厂和三机厂的人来铜分厂和螣纹矿看电影。

    这几年,螣纹矿的规模也扩大了许多,起了很多栋家属楼。

    铜分厂家属区都是原来的老平房,只有办公大楼和招待所两栋老青砖楼。

    铜分厂办公大楼和招待所那两栋楼房,以及俱乐部是五十年代苏联人建的,年深月久。

    每到黄昏,办公大楼和俱乐部山墙最上面的百叶窗里就有成百上千的蝙蝠呜呜泱泱,呼呼啦啦飞出来,这在当地也算一景。

    这蝙蝠像长了翅膀的小老鼠,一个个像在墨水瓶里侵染过,黑乎乎,看着膈应,叫声细小尖利,听着刺激神经。

    鸟是夜蒙眼,夜里什么都看不见,蝙蝠却专门夜里出动。

    天亮后,个别没飞回去的蝙蝠找不到方向,落地上飞不起来,有嘴馋的小孩子就把地上的蝙蝠捉来烤了吃。

    铜分厂下河坝家属区第一栋房子的山墙上,工人阶级巨大的铁拳下,画的小小的牛鬼蛇神的模样就是按着蝙蝠丑陋的样儿画的。

    现在这幅宣传画翻新了,下面还新加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的的标语。

    这天,侯家四兄妹和尤家两姊妹一行六人,从这山墙宣传画边的小路走过,过玉水河大桥右拐,沿着公路,步行到三机厂家属区,找到三机厂的厂卖部。

    一路都想着牛奶冰棍的美味,可到了地方却都不敢进去,在外面往里张望。

    侯爱泽大着胆进去,见一个阿姨拿着半导体收音机在听沪剧《沙家浜》,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哼上几句。

    厂卖部的货柜货架上除了温水瓶、雨靴、香皂盒子、彩色荷花搪瓷痰盂什么的,没有多少样东西,也没见有卖冰糕的迹象。

    侯爱泽出来向尤丽霞、尤丽红、侯爱东、侯爱彪、侯爱青汇报,说没看见有牛奶冰棍摆着卖。

    尤丽霞说彪子他们就在这里面买的,上次她和彪子以及彪子他妹妹到三机厂看电影就在这买过东西,三机厂也就这么一个厂卖店。

    尤丽霞嫌侯爱泽傻,冰棍放一会就化,怎么会摆着卖。

    尤丽霞收了几个人的钱,叫侯爱泽一同进了厂卖部,把侯爱泽支到柜台前面,侯爱泽问听收音机的阿姨:“有冰棍卖吗?”

    “小赤佬,侬马啥么子?”

    听收音机的阿姨问道,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好像嚷扰她了。

    尤丽霞和侯爱泽没听懂,愣了。

    “土包子!”听收音的阿姨放下收音机,用夹口的上海普通话说:“冰糕不卖外人的了!”

    “阿姨,原来我们还买了的啦。”不像是来买东西,倒像是来偷东西一样,尤丽霞胆怯地说,“就是前几天。”

    “原来?几钿?原来啥辰光?”阿姨放下收音机,用指头敲了敲柜台面的玻璃说,“侬哪尼咛?”

    侯爱泽和尤丽霞又是一头雾水,没听懂这阿姨说什么。

    有人进来,像是他们本厂的人。

    那几个人叽哩嘎啦地跟她热络地说起了上海话,不再理尤丽霞和侯爱泽了。

    鉴于服务员都不待见顾客的客观历史现状,尤丽霞和侯爱泽退却了。

    出来几个人商讨认为,可能是牛奶冰棍不卖给外单位的人,或许那些叽里咕噜的上海话说的就是号票的事。

    想想又不对,彪子怎么没说买冰棍要号票呀。

    哎,听不懂上海,不会说上海话,活该!

    听人说,被告放暖水瓶里不会化,尤丽霞来前准备带保温瓶,给家里人带几个。幸亏没带暖水瓶来,要不空得空瓶子拎个来回。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