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几度春半,几许秋凉 > 第五十三章 赏你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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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碧君惆怅的离开景和楼大戏院的时候,晴方也正满戏园子的寻找着碧君。

    今天夜场戏开始前,晴方进到后台发现碧君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等在那里,他起先以为碧君唱完了日场的戏已经先行回去了。可是在他对镜上妆的时候,锁头急切的跑了进来,说他听前边戏班子里的人说碧君姐姐在日场唱《玉堂春》的时候好像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

    锁头的话让晴方十分的震惊,但是具体的细节他也只是听了个大概,晴方连忙放下手中的头面,跑到前头问个究竟。

    当听戏园子的人说碧君是被人往缎面垫子里塞进去的瓷片渣子给扎上了膝盖时,晴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将那块沾着碧君献血的缎面垫子又翻找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又问了后台管道具的老师傅几句,然后神情凝重的又返回了自己的化妆间。

    那天晚上散戏后,晴方带着锁头急匆匆的赶回了家,一进大杂院也顾不得和院里乘凉的邻居打电话,便快步走进了小月亮门。他见碧君的屋子还亮着灯,便走到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叫了一声碧君。

    晴方敲门的时候,碧君正合衣斜靠在被子上,眼前满是子声的身影。听见晴方在门外叫自己,碧君忙起身答应了一声,本来要去开门,但是碧君看了看自己敷着药的膝盖,又慢慢坐了下来,对外边的晴方说道:“白大哥,我已经睡下了,又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晴方知道碧君是怕自己担心,他有些心疼又有些关切的说道:“都受了伤还装什么好汉,快把门开开我看看,你不开我可撞门了。”

    碧君听晴方如此说,只好挪到门前,将那扇木门慢慢的打开。

    晴方进门之后,他忙将碧君扶着坐到椅子上,又不顾碧君的阻拦,蹲下来掀起碧君的裤腿,想要看看她究竟伤的怎么样。”

    当看到碧君的膝盖上已经包扎了一层纱布时,晴方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自己包扎的?”

    碧君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害羞的将裤腿慢慢放下,对晴方说道:“我哪里有这本事,这是医院里的大夫包的。”

    晴方听碧君已经去过了医院,这才放下心来,他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坐到了碧君的身旁,细细的问起日场的事情。

    碧君素日是个不喜与人争斗的性子,凡事都宁愿自己吃亏,也绝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弄僵,她知道晴方嫉恶如仇,怕他知道后会替自己出头闹出事来,于是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许是戏台子没扫干净,自己凑巧跪到上面了,不打紧的。

    晴方见碧君到这个时候还在想着息事宁人,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别瞒我了,我都把那垫子仔细看过了,那哪里是戏台没扫干净,明明是有人黑了心,故意朝里面塞了瓷片渣子,这是铁了心要让你上不了台啊。”

    碧君违心的说道:“我在这园子里也并没有与人结仇,谁又会暗算我,别提这事了,我以后自己多留心就是了。”

    晴方皱着眉头对碧君说:“你怎么留心,人家一门心思的要毁你,你却倒好,还再替那人遮掩,孰不知对有些人太过仁慈无异于养虎为患,迟早会为它所伤。”

    碧君冲晴方苦笑了一笑后说道:“算了,我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了,戏班子这么多人,若一个一个去查问一番,又要生出许多的是非来,不如糊里糊涂的过去罢了,还是好好唱我的戏最要紧。”

    晴方气哄哄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不明摆着的事吗,把那垫子拆开,再一点一点塞东西进去,然后再慢慢的把它缝好,这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做完的,必定要细细的来做它,后台里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些定是不可能,那唯有在无人之时动手脚才会神不知鬼不觉,而后台里能够有机会做这些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唐蓉珍和金翠文。想来,那金翠文不大会去下这功夫,她虽然是个爱扯是非之人,但是暗算了你于她也没甚好处。说来说去就只剩下一个唐蓉珍,这是个嘴甜心苦的货色,你救场唱了代战公主,抢了风头不说还上了报,声明也渐渐的大了起来,就凭这一点,她能不妒忌你吗?”

    晴方的话说中了碧君的心事,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答对,只得面色沉重的盯着地板不再言声。

    晴方见天色不早,便叮嘱碧君早些歇着,自己也起身回屋去休息。碧君送走晴方,熄了灯后并没有脱衣睡下,而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之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唱了一出群戏一般,一个一个该来的不该来的,想到的未想到的,一股脑全都涌到了自己的跟前,一时间让她本来平静的心情好一番起伏涨落,弄得人乏累疲惫不堪。

    第二天,晴方劝碧君休息几日,可是碧君不想因为自己而打乱了戏园子的戏单,也不想因为这个而看甘经理的冷脸,于是她硬忍着疼痛又准时出现在了茂春大戏院的后台。

    碧君慢慢走进后台的时候,蓉珍正和班子里的几个人嘻嘻哈哈说着闲话,见碧君进来,蓉珍忙殷勤的迎了上来,一边将碧君扶住,一边关切的说道:哎呀,好妹妹,姐姐昨个都不知道你受了伤,今儿才听说你的膝盖被扎破了皮儿,要紧不要紧,可把我担心坏了。”

    望着蓉珍一脸的关切与心疼,碧君有那么一瞬间都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多疑了,但是一想到那条歪歪扭扭的线和晴方昨夜的话,碧君又不得不佩服蓉珍心机的深沉。碧君按捺住心中的鄙视和不悦,似往常一样笑着对蓉珍说道:“不打紧的,只是蹭破了些皮。”

    蓉珍听碧君说不打紧,连忙双手合十放到胸前,嘴里振振有词的说道:“菩萨保佑,我碧君妹妹平安无事就好。”

    瞧着蓉珍一脸虔诚的模样,碧君意味深长的说道:“姐姐真是菩萨心肠,有姐姐的关照,妹妹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蓉珍听碧君如此说便又咯咯咯的大笑了起来,那甜腻的笑声响彻在整个后台,可是这笑声在碧君心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温暖与美好。

    当天的夜场压轴戏是晴方和蓉珍合演的《姑嫂英雄》,晴方演嫂子樊梨花,蓉珍演小姑薛金莲,这是一出双旦并重的戏,嫂子威武大气,小姑高傲艳丽。这出戏讲的是樊梨花接到公爹薛仁贵的求救书信,正欲立即发兵前去解救唐王和公爹之时,恰逢小姑薛金莲押着粮草行至她镇守的樊江关,初嫁入薛家的樊梨花听闻薛金莲性子高傲,于是带领兵将阵势浩大的前往关前迎接,想的是与小姑搞好关系。谁料这薛金莲在无意中看了爹爹求救的书信后,误以为嫂子不肯相救,便与嫂子发生口角,无礼的羞辱起嫂子来。樊梨花忍让再三,最终发作,与薛金莲拔出银剑较量起来。姑嫂二人激战正酣之时,母亲柳迎春赶到,训斥了自己的女儿薛金莲一番,金莲从母亲的话语中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嫂子,连忙向嫂子跪下求情认错,最终姑嫂二人和好如初,一同领兵前去救驾。

    晴方在台上演的端庄大气,唱的也是韵味十足,把一个领兵一方的女元帅演的活灵活现。然而,这唐蓉珍却在台上动起了小心思,她在晴方坐在椅子上表演之时,竟然向台下频频的抛起媚眼,又用手有意无意的抖一抖自己胸前的春色,时而又撩开裙子,将那裙子下面的红色绣鞋露出来摸上一摸,撩拨的台子底下的一些好色的男人纷纷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功夫去听晴方的唱。这些人不等晴方唱完便给台子上狐媚惑人的蓉珍一阵夹杂着情色意味的喝彩,这让蓉珍越发得意猖狂起来。

    晴方唱的正好,忽然被莫名奇妙的喝彩声一阵惊扰,他起初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一边唱一边用眼睛细细的观察台下的动静,他发现叫好的是台下的一帮男人们,他们的眼神完全不在自己这边,而是在身旁的唐蓉珍这边。晴方微微侧过脸一看,终于发现了奥妙所在。晴方在看到蓉珍不知廉耻的摸着胸脯的时候,心里恨不能一脚将这不守规矩的下作之人踢下台去,但是他毕竟是见过世面又能镇住台的角儿,虽说被蓉珍在旁边抢了戏乱了场子,但是他很快就用一段更加精彩的唱段和潇洒不凡的身段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回来。整个一出戏演下来,晴方要比平日多费了许多的心力,有好几次都险些扰的晴方忘记了唱词,若不是他毕竟经的场面多些,否则真的被这妖冶的唐蓉珍给带到了沟里。

    一出《姑嫂英雄》就这样勉勉强强应付着演完了,虽说晴方最终还是扳回了局面,但是心里却比吃了苍蝇屎还要恶心。晴方在观众的喝彩声中走回了后台,待台口的帘子一放下来,晴方回身就给了走在自己后面的唐蓉珍一个响亮的耳光。蓉珍本来正满脸得意的回味着方才台上的事,却猝不及防的被晴方狠狠的抽了一耳光,心里猛的吃了一惊不说,脸颊也瞬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蓉珍捂住左脸,又羞又恼的追到已经快要走远的晴方身边,一把将晴方的胳膊用力拽住,哭骂道:“姓白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

    本来有些嘈杂的后台,因为这两个人的纷争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吃惊的看着这两个人。

    晴方想要甩掉蓉珍的手,但是这蓉珍索性两只手死死的将晴方的胳膊死死的抱住,像一块橡皮胶一样纠缠住晴方,非要他给个说法,使得晴方一时无法脱身。

    晴方冷笑了几声后,大声斥责道:“我凭什么打你,就凭你坏了台上的规矩,我就打得你!”

    蓉珍也毫不示弱的说道:“规矩?什么规矩?你无外乎是见我唱的比你的彩头多,因此心生妒忌,白晴方你真真是个下作无耻的东西。”

    听了蓉珍不知羞耻的话语,晴方哈哈大笑了起来,变笑便嘲讽道:“我心生妒忌,妒忌你什么,难道妒忌你在台上犯贱发浪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你明儿也别唱戏了,干脆到八大胡同去当窑姐儿是正主意!”

    晴方说出了班子里许多人憋在心里多日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就连那站在一旁瞧热闹的金翠文也忍不住偷笑了几下。

    蓉珍被晴方一顿挖苦讽刺,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她一边将晴方死死的扯住,一边大哭大闹起来,嚷嚷着非要晴方给自己个公道。晴方素日最厌恶她这等货色,加之她练练暗算碧君,今又在台上不守规矩,晴方自然不肯就此让她再猖狂下去,他用力将蓉珍的手甩开,在她脸上又是一记耳光,然后一把死死捏住蓉珍的脖子,狠狠的对她说道:“收起你的眼泪,我不吃你这套,再若不安分,跳出来暗算人,我就豁出这戏不唱了,也要让你说出个子卯寅丑来。”

    晴方说完,冷冷的将蓉珍一把推开,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自己的化妆间。

    蓉珍方才被晴方捏的险些气都要上不来,整个人都被惊吓的直发懵,一时心里方寸全无,哪里还顾得上再撒泼打滚。待晴方咣的一声关上门,蓉珍才醒过神来,她见班子里的众人都不无嘲讽的看着自己,心里自然是羞愤难当,她哇的一声趴在身旁的桌子上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连带着头面盒子尽数抛到了地上。

    班子里的人除了金翠雯假惺惺的站在蓉珍身旁劝慰她几句,也就她的两个师兄站在一旁满是心疼和同情的看这她,其余的人都暗暗为晴方较好,心里直骂蓉珍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

    蓉珍哭骂了一会子后,忽的站起身跑到楼上去寻甘经理告状去了,众人心想:想来甘经理也不会为了这个浪蹄子真的会去和白晴方这棵摇钱树撕破脸。

    果然,甘经理在听了蓉珍添油加醋的哭诉后,虽然心疼但是也拿白晴方没法子,戏园子自打荫山期满退隐后,就全凭晴方这一个角儿来撑场子,若是真和晴方闹翻了那影响的可是戏园子的生意。

    甘经理好言劝慰了一番蓉珍,再三让她忍耐些日子,等往后从长计议。蓉珍见甘经理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不肯替自己出头,她猛的站起身,甩开甘经理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气鼓鼓的说道:“忍,忍,忍,我忍够了,不就是怕他走了没人给你挣大钱了吗?明儿就开锣唱粉戏,姑奶奶让你看看究竟是他假模假式的扮女人好看还是我货真价实的演粉戏招人稀罕,咱们走着瞧!”

    甘经理也忙站起身,笑着对她说道:“好,有志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一切听你的,咱们明儿就开锣唱粉戏,只要你的名声唱出去,咱就让那姓白的卷铺盖滚蛋,往后这戏园子就全听你的。”说完,甘经理又在蓉珍的屁股上揉捏了几下。

    蓉珍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憋着一口恶气摔门出去了,甘经理摸了摸老鼠胡子得意的笑了,唐蓉珍这块白花花的鲜肉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口边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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