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还未黑，少氏的阿翁江老爹就带着礼物来到顾家。
江老爹弯着腰走到顾老大身边，“老哥，歇着呢？”
“嗯，吃了没？”顾老大知道他的来意，只是故意装着不出声。
“吃了，过来看看你……”江老爹将礼物放到了桌子上，左右看了看没敢坐下，而是蹲到墙角，脸上因长年干农活被风吹日晒的如同刀斧般的皱纹一起挤在脸上。
他看着顾老大，一副想说话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过了好大一会，顾老大长叹一声，“老江啊，这事，我做不得主儿……”
“那说说呗，总得说说……”江老爹连话都说不太清，只是一个劲用哀求的目光瞅着顾老大。
顾老大瞧着有些心软，可是一想到三弟说的那些话，就又狠起了心。
“这事，你得找大郎！”他苦笑了起来，“我这还病着，啥事也办不成啊！”
“孩子不懂事……”江老爹嘴里喃喃地，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顾老大抬眼看了看江老爹，又狠狠心闭上嘴。
他不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江老爹又蹲了一会，眼见顾老大一直不吐口，只得失望的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院门，顾罗氏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老哥，东西忘拿了。”
顾罗氏将江老爹带来的礼物又塞回到他手中，抬眼看了看江老爹密布皱纹的脸，想说什么却又转身回去了。
“他婶。”就在顾罗氏转身那一刹那，江老爹终是鼓足了勇气，“能不能求你家高抬抬贵手，放俺儿一马？”他垂下头，脸色有些发红，“俺儿若是不能上工，就得去服徭役了。”
顾罗氏满心的怜悯在听到这句话后化为了乌有，她冷冷地瞧着江老爹，“那我闺女呢？我闺女被你儿媳妇当街拦着侮辱，活都活不成哩！你家是不是要逼着我闺女跳河？”
“我让孩子过来道歉。”江老爹有些不敢看顾罗氏。
顾罗氏看到他这样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终是有些不忍心了，“老哥啊，不是我说你家的闲话！回家好好管管你那儿媳妇吧！”顾罗氏摇了摇头，“我又有啥资格说你呢？我的儿媳妇也是……”她叹了口气，转头往家里走去。
眼见她进了院，江老爹‘哎’了一声，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家的院子走去。
脚步很慢，仿佛身上压了很多重量。
两刻钟后，江老爹推开自家的院子，早就在屋里等着的江大和少氏簇拥着母亲走了出来。
“阿翁，咋说的？”此时的少氏早已没了平时的嚣张，看起来惶恐无比。
江老爹瞟了一眼少氏，又看了看憨厚老实的儿子，不禁长叹，“小乙，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少氏见到公爹不回她的话，而是要和她丈夫说话，不由得急了，“阿翁，顾家到底是咋说的啊？”
哪里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江老爹这会却罕见的皱起眉头，“爷们说话，哪有你这个妇道人家插嘴的地方？一边呆着去！”
少氏没想到公爹竟然这样，只气得脸色通红。她恨恨地剜了一眼江小乙，也不和婆婆打招呼，径自回自己屋了。
江老爹眼看着她目中无人的扬长而去，只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将儿子拉到屋里，又令浑家在外面守着门，沉声道：“今天的事咋解决，你说吧！”
江小乙在江家排行老大，本来就是一副憨厚的性子，此时听到阿爹问他，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休了吧！”江老爹又是疼又是惜，这么好的一个儿子，生生地被少氏给祸害了。
“啊？”江小乙有些愣怔。
“休了吧！”江老爹再次重复了一遍，“阿爹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明儿，你让亲家过来，把她领走！咱们江家庙小，养不起这尊佛！”
“可是……”江小乙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记得她是你的媳妇，她可曾记得你是她的男人？这些年，她惹的祸还少？”江老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儿子，“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一会去找夫子写休书！等休完了她，我再舍了这张脸去找找顾老大，求他去向大郎说说好话！”
江小乙还想再说话，却被江老爹严厉的目光瞪得不敢抬头。
“因为她，你和你两个弟弟被从作坊里赶出来了。你还想维护她到啥时候？是不是等到哪一天她像张可一样打了你阿娘，你再休她？”
听着父亲的话，江小乙不敢再说话了。
看着儿子垂下了头，江老爹叹息一声，“阿爹虽然老实，可并不傻。就因为少氏与张可关系好，就跑去拦着荷花侮辱荷花，这不是给江家招灾惹祸吗？荷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外面养人？不说她的年纪，就说她的身子骨，看起来就是一个有病的样子，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情？”
“若不休少氏，只怕你们兄弟三个都要跟着倒霉。崔大郎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据说这次科举也是有望中的，我不能给你们兄弟三个留下这么大的祸害！不管崔大郎与家里的关系怎样，他捏死咱们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少。”
“自古以来，民就不与官斗啊！”
“逞强斗勇，那只会招来灾祸！”
“我听阿爹的！”江小乙痛苦地捶了下头。
“好！”江老爹微微颌首，欣慰地笑了，“这次是阿爹欠你的，回头和你两个弟弟商量一下，你再娶的聘礼，让你两个弟弟一人出一半。”
江小乙不由抬起头来。
江老爹深深地笑了，满是皱纹的老脸挤成一团，“你放心，这个话我说了他们还是会听的！只要你能记住你两个弟弟的好，以后和和睦睦的过，别像以前那样，三不五时打一架……尽叫人看笑话……”
“那我，那我……不是……阿少她……”江小乙翕了翕嘴角。
“阿爹回来的路上都想好了，邻村有个姓王的小娘子，今年才二十一，早年间被她爹娘典给城里的一个富商为妾，听说生了一对双胞胎小子，今年契约到期了，阿爹想替你把这门亲事给订了！”
“生个了双胞胎？那不是跟顾成一样吗？”听到生了一对双胞胎，江小乙猛地瞪圆眼。
顾成在江边村可是人人都羡慕的，谁叫人家有一个能生双胞胎的媳妇呢！
“是啊！这小娘子求得人家可多了，听说现在聘礼都涨到五十贯了。”江老爹脸上带着笑，“若是能将她聘过来，来年你也能生俩大胖小子……”
父子俩人说说笑笑的，屋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
听到屋里的笑声，站在院中的江大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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