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葛鸣一回府衙，就去找何通判。
听完葛鸣的话，何通判沉吟半晌。
商业上的事情，他不懂——
如果懂的话，也不会做官十几载，却依旧两袖清风了，每年还要靠家里支援银钱。
“此事，待我再想想！”何通判打了一个马虎眼。
葛鸣知道何通判是要找何澹然问计，便笑着退了下去。
过不一会，何澹然就从府学被人叫了回来。
何澹然听完父亲的话后就笑了起来，“阿爹，陈州府的胥吏为何强硬，不服管教，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吗？如果府衙比他们还有钱，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和阿爹做对？”
好好的一个泼皮被河间郡王送到府衙，当天夜里就稀里糊涂的死了。
死就死了吧，居然还找不到凶手。
哪怕何通判将狱卒全部抓了起来，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
何通判说上刑，他们就阴奉阳违，看似将棍子都打断了，其实也不过是将屁股打个红肿。
那些狱卒整天在牢里好吃好喝的，跟在外面没什么差别。
“这三十股，一年能有多少贯钱？”何通判觉得这个联合会没有太大的发展前景。
最主要的是，他在陈州也做不了几年。按照正常的官员调动升迁，一个官员在地方最多三任，也就是九年。
有的官员甚至连一任都呆不满，就被调往他处了。
为下一任官员谋福利这样的事情，何通判不想干。
“阿爹，这三十股确实是没多少钱。可若是联合会能垄断整个陈州府的布匹市场呢？”垄断这个词，是何澹然从崔晋原那里学来的。
“这……”何通判沉吟起来。
“若是官府支持，这联合会未来的前景可不容小觑啊！”何澹然给何通判绘了一个大饼，“假设陈州府一年能卖出一万贯的布匹，那么官府就能得到三成的利润。这些利润除去助贫抚恤，还可以留做官府的日常开销。如果衙门里一个月能给一个衙役开两贯的工钱，这个衙役还会不会去盘剥百姓的几百文？”
“再往大了说，假如狄相与阿爹能够给每个衙役每月正常开工钱，以后狄相和阿爹在衙门里说话的份量会不会加重？”
听完儿子的分析，何通判沉默了。
有宋一朝，商业繁荣，并没有什么瞧不起商人之说，商人的儿子考科举当状元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而且很多官员都喜欢娶商贾的女儿为妻，一来是借助妻族的金钱势力，二来是不用为后宅的花销烦恼。
所以，何澹然所说的这个以商养吏，何通判还是能接受的。
“一共就五家的联合会，纵是一年能卖出一万贯，又能如何？岂能因为他们的这几贯钱，就失了人的节气。再说了，那顾家竟然敢说自己研制出了新型织机，我却是不信的。”何通判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
却是到底同意了这件事情。
得了官府的回应，顾家人的干劲就更足了。
范观摩出头，给所有的布店下了帖子，约他们与三日之后在三川客栈参与扑买。
接了帖子，当即就有许多人来到三川客栈表示会参加三日后的仆买。
荷花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她染出的布颜色鲜艳，远超出这个时代能染出的水平。别人纵是为了这个方子，也会参与扑买的。
更何况，这次有官府背书，等于给了商贾们一个定心丸。
官府拿了三十股的分红，将来定然会给联合会大开方便之门。
为了防止某些人捣乱，荷花设定了每个人五十贯的入门费。
只有交了费用，才可以参与扑买。
若是扑买不成功，这每人五十贯的费用如数归还。若是扑买成功，就算在购买的股金里。
一时间，三川客栈成了整个陈州府最热闹的所在。
对于顾家要求交入门费的举动，许多人都表示理解。交钱才可以入门，就阻拦了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
这几天，荷花哪里也没去，就坐在屋子里画织布机。
等到画完了雏形之后，就将草图送到了府衙。
何通判细细地询问了顾成，知道这种织机能提高工作效率。
不由称赞，当即拍板会全力支持顾家搞联合会。
这可是天降的政绩啊！
如果荷花真的把织机搞出来了，他这个判官再将织机往汴京一献。
官家必定龙颜大悦。
三日一到，三川客栈里里外外坐满了人。
荷花特意请葛鸣和府衙的郑士曹做为证人。
郑士曹还是第一次见到荷花，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只见今天的荷花穿了一件天青色掐芽小袄，下配一条粉白色百褶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长比甲。
头上只簪了一朵通草花，除此之外别无装饰。
看起来即素雅又干炼，哪里有半点傻子的样子？
等到众人都坐齐了，顾老大便请葛鸣和郑士曹发言。
葛鸣与郑士曹分别发过言后，范观摩站了起来。
范观摩先是夸赞了一番府衙的官员们，而后才说到正题，“今日成立布行联合会，为的是规范今日陈州的布匹生意，更是为了给陈州府那些孤苦的贫户们一个希望和依靠。自联合会成立日起，以后每年都会将收入的三成捐给官府，用以帮助孤苦百姓。”
话说到这里，下面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大家鼓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帮助孤苦百姓，而是他们听到了官府在这个联合会里占有三成的股份。
也就说，一旦加入联合会，以后就算得上官商了。
这怎不令人雀跃？
范观摩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而且，顾家愿意将顾家的绝技无偿的拿出来献给大家。大家这些日子也看过了顾家染的布，不仅鲜艳绚丽，而且不褪色。至于绣技，我这个外行就不夸耀了……”
这番自嘲，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联合会暂定五席，顾家出绝技，占五股。江边村的崔家占十股。我范家，也认领十股……至于剩下的两个席位，就要看诸位的了。”
这话一出口，堂下的众人先是议论了一番。
而后一个清癯高瘦的男子站了起来，扬声道：“敢问这扑买十股，需费用多少？若是我们扑买成功，便不知先前就认领的几位股东，出钱多少？我听闻你顾家不出银钱，占了五股不大妥当吧。”
这个人姓蔡，乃是陈州府有名的大户。
陈州自古就是陈蔡之地，所以陈姓和蔡姓居多。
这个人，他认识！乃是陈冬平的亲舅舅，蔡沛南。
范观摩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向了荷花。
荷花站了起来，目视蔡沛南，“这位先生说得好！”
荷花站在大堂的正中，不卑不亢，神态自若。
亭亭玉立，如同一株莲花。
看着她，竟然让人生出了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感觉。
“诸位都知道，我顾家无银无钱，所仗的也不过是技术。所以我顾家是拿不出银钱的，只能以技术入股！若是诸位觉得不妥，我顾家自然不参与，只是我顾家的绝技却是不可能拿出来的。总不能我顾家拿绝技出来，还要把我顾家踢出局吧？”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大堂中的众人。
就有人笑了起来，“怎会不同意？要是有人不同意，就让他把他家的绝技也拿出来，我们也能许他占五股。”
听了这话，蔡沛南的嘴角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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