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龙血战玄黄 > 《龙血战玄黄》正文 第一夜
    薛奉御离开时,怒气未消,却并未借酒浇愁,而是径直到了丞相府。

    四方卫提前得知,胡道宗白天留在丞相府掌管百官,傍晚才会回楚王府下榻。一直自律,身边总是卫队保护,约莫两百人左右。且,每次出门,銮驾不止一辆,分前后门同时出行好几乘,以此迷惑众人,谨慎如此。

    薛奉御不曾得知,胡道宗已然敢明目张胆,僭越身份,妄乘銮驾。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已经是早就发生的事情,可还不知道沉沦至此。

    薛奉御一想到此,刚才的怒气未消,现在的新火又至,于是身上萦绕的杀气更甚,身边护卫的几人自觉的避开。先前还曾刻意隐藏不显露的邪气,如今正肆无忌惮的迸发。薛奉御这些年为了压制这身邪气,一直忍得很苦,所以给人的感觉总是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样子。

    他们几人的行踪,随后被城内的眼线及时的报给了楚王胡道宗。

    胡道宗听说后,微微一笑,抚髯道:“此竖子总算来了。”

    身边的人不解,问道:“明公此言作何解?”

    “不作何解。随意而为。”

    底下众幕僚不知其意,也不敢深究,于是问道:“如今,该如何做?是否延请到府上款待,稍加约束,还是……”

    “不用管他,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的圣上,让他也跟后高兴,今晚让御厨给他多加两道御膳,不是说他最近寝食难安吗?让他多吃点,省的外面谣传我等悖逆,虐待当今圣上。”胡道宗居于上席,面对着左右两边跪坐的武将谋士,他看了看后,从身边的内侍手中接过一支绣箭投到了面前正中的壶里,刚好投中,不偏不倚。

    底下众人齐声叫“好”,拍掌称赞。

    胡道宗高兴之余,轻声问了声:“张茂如今已经到了何界了?”

    “禀大王,张云朝已经领兵带着内官刚到武功,张茂带着众亲卫在兴国等候,应该是准备一起入城。而今,入城处,始平侯姚景芳在驻守,与张茂有杀兄之仇,所以张茂不敢带着千余人来闯。”

    “姚景芳身边的副将是谁?姚景芳虽然归顺,但是毕竟不能忠心仕主,此人趋炎附势,摇摆不定,习惯钻营。人马可以给,但是必须得有自己人盯好。对于这种人,要提防。”胡道宗跟后慢慢说道。

    底下坐左边首席的武将道:“姚景芳身边安排了夏侯畅将军。夏侯将军谨慎细微,擅于观察,事事上报,且对治军为人之道很有一套,一直跟随大王到如今,绝对的可信之人。”

    “夏侯畅?原来如此,寡人可放心了。如果能将张茂的两万铁骑压制住,必须先得把张茂和张云朝二人拿下。张茂我倒是不用担心,毕竟他不能带着两万人马同时进入皇城,这是谋逆大不敬,他做不出来。所以如此一来,就只剩张云朝了。底下众谋士商议下,可否先在凉州散播谣言,说是张云朝图谋张茂造反,然后寻机和张云朝见上一面,威逼利诱,看他是否识得时务。如若不然,不能为我所用,就……”胡道宗说罢,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人立刻跟后附议,而后陆续有序离开。

    此时胡道宗身边还有一人并未离去,而是在他耳边悄悄说道:“秦楼那边的事情该当如何?万不曾想到秦楼的人会请出孙叔夜。”

    胡道宗早已听底下人传来消息,可不曾真假,让人再三复核后,如今得到的却是真实的消息。身上的汗水不住地涔涔下流,身旁的人看着大惊失色,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半晌,胡道宗长叹一声,:“看来楚馆的事情给秦楼那边留下了教训,于是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上次拂了他们的面子,这次便回敬给我。寡人得好好忖度一番。连山堂伊家既然如此想插手如今局势,有必要得拜见一下这位邻家烈山堂羊家。羊家不是就在长安吗?安排一下,今晚寡人带着亲信二人,其他全部不带,隐秘出发。我倒要看看连山堂这样有悖上古盟约,插手天下政事,该如何处置!还请了陇山的孙叔夜,这个神鬼出没的散仙!”说罢,右手使劲往地上一拍,地上碎裂声不断,地板不知道碎了多少,多深。

    薛奉御听说胡道宗在丞相府,带着身边人径直往丞相府硬闯,还未到丞相府门前,只见丞相府周围甲士林立,守备森严。他抬手运气,准备杀入,却不曾想身边突然有一人按下他的手,居然接触到邪气未伤及分毫。

    那人二十左右,玉面倜傥,一身白衣,头上一根白绦绾住头发,身形轻盈,来去如风。

    他硬生生地避开薛奉御身边几人将薛奉御拉着离开丞相府。

    薛奉御身边的九人意识到后也跟后立刻跟了上去,其中青瑶步伐最快,跟的最紧。

    约莫一口酒的功夫,那白衣少年将薛奉御放手,知道薛奉御会对自己出手,并未意外,只是小心招架。

    薛奉御出手迅速,招招犀利,但并未拔剑,徒手相搏,并问他是何人,意欲何为。

    白衣少年见如此相持下去,恐越斗越勇,无法脱身,于是道:“韩君平即是在下。”

    薛奉御听过后立刻停手,不解地问:“江左三杰的韩君平?”

    韩君平略带惊奇地“哦”一声,微笑道:“想不到侯爷还能知道在下的薄名?”

    九人赶到后,薛奉御让他们停手,呆在一边。他本人倒是仔细地审视了一下韩君平,毫无头绪。

    韩君平见他充满不解,忙笑着解释道:“丞相府守卫森严,侯爷如今是为了当今圣上和令尊之事才来到这皇城贵地。此时若是贸贸然出手,且不说是否得手。就是得手又当如何?胡道宗身边高手如云,侯爷确定自己毫发无伤?令尊与圣上就可不管?”

    薛奉御慢慢放下防御,仔细听他说着。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行事。武威侯张相公想必也快要入城了。你们二人既然同行,而他也是个忠义之人,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坐视不管。为了当今圣上,令尊的安危,你也得好好思虑后方才行动,且忍辱偷生,方是如今良策。”韩君平仔细分析,诚意满满。

    “为何要帮我?你我素不相识。”薛奉御依然充满怀疑。

    “五月五,重五节,江湖盛事,我希望你能参加,跟我一起上云海宫。”韩君平笑道。

    “云海宫?那个传说中的武林圣地?”薛奉御一时充满不解,但是身后的几人倒是高兴的紧。

    “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严格来说,是我想搭你的方便。据我得到的消息,云海宫已经开始在物色此次的人选。时隔五年,每年只有二十人左右才有机会到达云海宫,且能留下的更是屈指可数。你身边有两人曾经是云海宫的学徒,陈留王陈安国,铁手判官公西括。”韩君平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

    “你是从何得知,消息真假几分?”薛奉御依然不信。

    “信不信随你。不过此次重五节肯定会有变故。游侠盟和朝廷的关系总是剪不断理还乱,如果此次的游侠令重新来过安排令使,将会是个大的消息,恐引发江湖变动。消息不知真假,但是江湖已然震动。你身边的消息按道理早就该知道的事,或许你是想等消息落实后等着结果,要么就是你选择了不关心。”韩君平说完,身影一闪,便不见了,步伐轻盈,人去影走。

    薛奉御正想问他受何人之托到此时,却不见了踪影,此事暂时存放于心,日后必然还会遇到,再问不迟。薛奉御使了个手势给青瑶,青瑶立刻明白意思,前去探听他的底细和交往人员以及落脚之地。

    当今圣上陈忠卿屈居建章宫,楚王胡道宗先前经常夜不回府,栖息于未央宫,而作为太子如今已经五岁左右的陈思贤则禁足在桂宫,并交由胡道宗手下心腹谋士代管保护,圣上也难得一见。

    本来陈忠卿被流放在上林苑,终日打猎,不许插手政务,后胡道宗在谋士提醒下,将圣上才禁锢在建章宫,唯有上朝之时,由胡道宗安排的内侍和禁军保护行至未央宫。

    未央宫,一众妃嫔全部在此,而太后居于长信宫,皇后居于长乐宫。众女官内侍宫女等全部在长乐宫里各处落脚下榻。也因此,未央宫就成了胡道宗祸乱宫闱的地方,在这里处理政务,在这里污辱妃嫔,很多不堪受辱,又无法向皇帝求援,便自杀求保,不至于名声受损。

    长信宫,因为在西市,独独地分开。未央宫和桂宫,明光宫,长乐宫四者之间有阁道相连,来去自如。每个转角道口,重兵把手,严防有人攀上来图谋行刺。

    胡道宗每天能早晚都会在明光宫进行祈祷,祈祷上天能够福佑他安康,甚至其子孙。

    陈忠卿愁眉不展之际,听底下一个贴身小内官,风尘仆仆跑过来大声高兴朗诵:“恭喜圣上,金城侯华阳驸马薛奉御已然到了京城,丞相府刚命人过来通传。武威侯张茂也到了皇城城外,相信会尽快入城的,张茂还带了两万西凉铁骑”当今圣上听后龙颜大悦,甚为激动。可还没高兴一刻,就有了担惊受怕的事情发生。

    陈忠卿旁边的禁军首领,小内官话刚落音,虎贲中郎将赵太虚拔剑刺之,小内官应声倒地。赵太虚收回宝剑,并斥道:“让你一个阉人多嘴!楚王只要你说金城驸马到了城内,何时让你通传张茂的事情。”说完,门口立刻跑进来两名禁军将尸体拖了出去。

    陈忠卿吓得不敢出声,瑟瑟发抖。

    赵太虚复站在圣上左边侍立,不动分毫。

    张茂在兴平等待张云朝携大军会合,身后的亲兵排列整齐,严整有律。

    日昳三刻左右,这帮人总算陆续到达。走在最前面的是内官的马车和张勃,张云朝,乞伏仁归几人。

    张勃小心守候在内官身旁,一直贴心保护。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说的是张勃并未痴傻,只是迫于两位兄长的阴狠,不得不装疯卖傻,痴心武学。是否真假,不得而知。张茂也一直让自己的天狼社暗中观察,却一直未发觉显著的情况。

    张云朝遥遥望见前面张茂等人,连忙驱马上前奔驰,来到张茂面前,勒住缰绳,回禀道:“探子来报,说是前面有人把守,还是以前那个羌酋,姚景芳。末将还在担心大哥安危,便马不停蹄地携着众人赶路,总算是到了。幸得一切无恙。”

    “云朝辛苦,待内官等休息妥当后,你就带人在此扎营。我携着世子和勃儿一起进城。你我还是以之前的约定为号。这边贴近上林苑,一旦稍有不测,即刻从此处攻城。剩下的人全部交由你来统领,除了你的命令,谁也不能调动一兵一卒。上林苑里,有约莫三万羽林军,霸上有中军三万人左右,这些人一直忠于皇上,胡道宗一直不敢动分毫,且他的并州兵不一定是皇上身边这些人的对手,只是因为皇帝在胡道宗手上,迫于无奈才会暂时妥协。也因为此,胡道宗也不敢对皇上动手。如今只要能得到这南军二枚和北军一枚共三枚虎符,便可清剿胡道宗及其一切叛逆。”

    “北军这一枚掌控校事府和期门军以及八大校尉,在皇城内和虎贲军互为犄角,相互制约。北军中候和虎贲军首领虎贲中郎将也是一直视为水火。为了将圣上控制在手中,他们几番角逐,北军都是居于下风。为此虎贲军这边已经被迫暂时行动。想要弄到这几枚虎符,谈何容易。肯定都是在胡道宗手上,不然他们早就会伺机而动救出圣上了。”张云朝语重心长地分析着。

    张茂听到他说后,也是心知肚明,看了看他后,又继续望向了皇城,右手搭在张云朝的左肩,心事重重地道:“我此去必然凶多吉少,还是得仰仗兄弟了。记得留意姚景芳,千万不要让他掣肘,更要注意他身边的夏侯畅。底下人探得此人深谋远虑,素有心机,为胡道宗心腹之人。”说罢,看了看众人,尤其是众将士,便招手,示意内官在前引路,张勃和乞伏仁归一起协同,他带着一千人马继续前行。众人决定即刻入城。

    姚景芳此时知道张茂带着大军前行,自己兵马不够,且张茂是奉旨进宫,要想动手也只能在他出城后归途动手,否则这七千兵马还不一定都听自己的。毕竟有四千兵马是胡道宗拨付给自己,但是实际上却是由夏侯畅统属,名义上他是副职,实际却是监督自己并控制他自己人马的主帅。想到此,姚景芳只能先忍了这口气,同时暗中联系北地,上郡,西河附近的羌胡准备南下,夺了长安。

    张茂等人进入皇城,没有受到一点阻碍,虽然进城时,与姚景芳会面多有不悦,但是闲话不多,互相请礼后告别。

    张茂进城后,第一时间就是探听薛奉御的下落。听说薛奉御被长信宫召见,始才放心。

    薛奉御本在街上,突然有缇骑前来,前面有大内官领着。待大内官宣明一切后,方得知是太后召见。于是跟着后面进入宫中。

    来到宫门口,城门校尉不让进门,扬言没有楚王手谕,不许进入。薛奉御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东郭往前飘过,一道寒光落下后,城门校尉已经人头滚落。

    大内官见到后慌忙大叫,惊吓的不知所措。城门其他士兵见此情况,立马往这边赶来,手拿长戟齐齐对准薛奉御一干人等。中领军将军黄无极迅速奔来。

    中领军将军黄无极,身手超凡,忠肝义胆,奈何感念胡道宗知遇之恩,但又念及君臣之道,他一直在妥善处理着陈忠卿和胡道宗之间的关系,眼见着胡道宗的胡作非为,屡屡相劝却不得结果,只能亲自请缨守卫皇宫率领禁军,以防胡道宗动了杀心,以下乱上。他本是流浪在燕幽之地的侠客,曾经加入过令人谈之色变的队伍——燕国十将。

    燕国十将,行伍盗匪,江湖游侠,从不提及,谈之色变。为前燕国燕王身边守卫,前燕王被废进京被杀后,这十人便各自成了游侠,开始浪迹江湖,从不栖身于人。燕国十将彼此间只知道自己的代号,从不知道姓名,黑衣大氅,黑罩遮面,身背长弓,腰悬短剑,手中各自一柄长枪。每人出行前,只带一天口粮。曾经日行千里突袭,十人将宇文鲜卑两万余人杀得无一人幸存,自此宇文鲜卑便不敢再袭扰南下,段氏鲜卑闻听则一直避而不见。此十人原与燕王居于蓟州燕王宫。十人代号分别是:长乡,安次,静海,雍奴,狐奴,安乐,军都,武清,顺义,昌平。黄无极位居第六,代号安乐。十人中以第七军都为首,第三静海为次。十人本领师从何人,无人得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黄无极之前一直萌生退出,可一旦加入,又岂能安然脱身,实在是身不由己。

    此时听说宫门口有人敢下杀手,草菅人命,立忙提枪飞奔而来,见到城门校尉已然身首异处,于是便问怎么回事。先前士兵据实以报,他便厉声责问薛奉御,为何敢在皇宫动手杀人,且入宫身携兵器,后随亲兵,难道不知此是大逆不道之罪吗。

    薛奉御听后冷冷看着他,仔细端详后,方问道:“汝是何人,妄居皇宫,禁锢圣上,岂不是更大逆不道?”

    黄无极一时语塞,突然失声。

    大内官见状后,忙上前赔笑招呼道:“太后想见见华阳驸马,了解下公主近况。所以吩咐奴婢等人唤驸马进宫,此事应该是已经上禀过的。还请将军妥善处理此事,不要为难了驸马和太后。太后还在长信宫等着呢。”

    黄无极见状,又看了看驸马,半晌后才吩咐下去,让人把尸体拖走。待驸马进去后,黄无极本想阻止他带亲随和兵刃进入,细想后,放弃了念头,便跟后护送到长信宫外,在宫外宫尉处暂且驻守,并时时盯着长信宫的一举一动,以防突然不测。

    长信宫内,小内官各处侍立在周边,宫女依次分散在各处。虽说宫内殿宇繁多,可却显得冷清得很,甚至有点萧瑟。各处殿宇内基本上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一切都静止不动。

    长信宫内一眼望去,便是正殿长秋殿。长秋殿铺设豪华,雍庄大气。可是此时却没有增添任何的色彩,反而徒增不少伤感。宫内各处尤其是长秋殿内,灯火通明,香炉上燃烧的香烟袅袅升起,犹如腾起的虬龙。殿门口一个老妇依靠在门旁,并紧抓着门边,身后跟着几个搀扶的宫女,几个宫女没有任何慌张的表情,或者说他们基本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着头。

    大内官领着薛奉御出现的时候,老妇立马动了起来,连忙向前走来迎接,薛奉御见状,立刻跪下请安。

    老妇充满欢喜地说:“快起来,孩子。”说罢跟后躬身搀扶。

    薛奉御听后应了声喏,便立忙直起身来反扶起老妇。太后毕竟年岁大了。

    太后紧紧抓住薛奉御的右手,往里面走去,大内官使了个眼色,除留下三两个宫女在后紧跟着,几个宫女和小内官并并其他太监便全部走出来急匆匆忙去了。

    薛奉御见到满殿内灯火通明,带了点疑问。太后在前自顾自的唠叨,宫女在后看见后解释道:“太后凤眼抱恙,殿内如果没有掌灯,显得太阴暗了些。”太后听到后回头顿了下,忙随和的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没什么要紧的,也就看什么都看不清。今天你来了,我很高兴。刚特意吩咐内官通知皇厨多备几个菜,今天你跟我算是自家人,就在这用膳吧。待夜明十分,宫内掌禁,你再出宫。”

    薛奉御听到后立忙恭敬允诺。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这是很久都不曾有的感觉,瞬间眼眶中噙满泪水。

    太后走到殿中顺着边上的台阶走到了正中坐榻上,顺着榻边坐下,抬头望了望在旁侍立的薛奉御,拍了拍自己边上,示意他坐下。薛奉御连忙推辞说不行,不能罔顾尊卑。太后有点着急道:“今天都是家人,家人在一起,有什么要紧的。”又拍了拍命令他坐下。

    薛奉御听罢知得坐下,但是不敢坐实,稍微挨着而已。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毕竟你我还都没有见过。华阳还好吗?”太后语重心长的缓缓说着,满含慈悲。

    薛奉御听说后,忙回应道:“儿臣不敬。婚后一直没有回宫中请安。还望太后恕罪莫怪。华阳她一切都好,只是身体比较脆弱,需要静养,所以此次路途遥远,没有带上她一起过来。”

    “算了,没事的。华阳从小时候起就比较沉闷,向来是寡言少语,也从不与人争执斗胜。如果不是先帝和如今圣上宠溺,也不会有人当她的存在了。而她也一直怨恨着我,虽说我曾多次想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对我有怨恨,有心结,最后只能作罢。幸好,她当时不在我身边,不然就……哎……!!!她一直以为是我害死她母妃,是我争宠。可是身居这皇宫内,只求平平安安,少生事故,一切平平淡淡就好,我又人老珠黄,何曾还有那份闲心。但求子女平安就好。”太后说罢从袖中掏出锦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薛奉御在一旁连忙劝慰。

    太后忙招手道无妨,破涕为笑。

    薛奉御也跟后含泪带笑。俨然一对母子。

    太后使了使眼神,旁边的人立忙出去了,守在门口要紧处。太后环顾四周良久,仿佛疑神疑鬼般。

    薛奉御正惊奇不解时,太后忙小声悄悄道:“你要小心陈留王。他野心不小。一直觊觎九五之位。胡道宗和他也颇有勾结。我在校事府中安插有绣衣使者。所以你现在也在凉州,华阳又和他颇为亲密。你一定要小心为上,不仅要保护自己,更要保护华阳,他可是先帝的心头肉啊!”说罢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太后领着薛奉御起来,又向外张望了下,然后掀起榻上的锦褥,用手沿着坐榻的边使劲的摸索着。须臾,在坐榻的中间缓缓升起一个小几,在小几的下方有个漆盒。薛奉御此时已经来不及惊讶,因为接下来才是更惊讶的。太后抖动着双手,取出漆盒,打开后,只见里面一个锦袋子内似乎装着一方印玺,旁边一个卷册。太后递个眼神示意薛奉御打开看看。

    薛奉御充满不解地打开卷册,慢慢展开,书册上封面赫然写着“吴王名录”,书册里还露出一截书签,待抽出来定睛细瞧,方辨得是令箭。薛奉御端详许久,继而打开锦袋,双手取出印玺,印玺较为普通,通体虽说温润如玉,可黑黄无泽,接着细看印玺底部文字,却一字也看不懂。他充满着不解。

    太后忙给他解惑道:“你赶紧收好。你认不出来印玺底部的文字,这不怪你,毕竟现在认识那些文字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几个当家宗主,基本没人认识。所以争执了几百年,人们都以为自己争得是和氏璧制作的传国玉玺,其实没有这块普通的印玺,和氏璧反而才是一块仅仅好看把玩的石头而已。这一点,就比不上先秦的人们。不过也是因为先秦,人们才会产生这一错觉。这都怪那位雄心霸业的始皇吧。”

    薛奉御听得云里雾里,但依然赶紧收拾好放入贴身左侧位置,显得不那么明显。加之之前一直生病,身体虚弱,时常有着佝偻身躯的习惯,所以后面人看见时,也见怪不怪了。但是他对这本吴王会的名册还是颇感惊讶。

    太后见他收拾妥当后,将刚才的坐榻恢复如初,然后坐在上面,看了看不解地薛奉御,忙道:“胡道宗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一直觊觎这两样东西。所以你一定要收好。本来这些你都是无缘得见的。可是,现如今,朝局如此,我与圣上被禁锢不得自由。所以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仅仅只有你。虽说我不曾见过你,但是通过之前校事府内的绣衣使者探听知道,你也是河东名门,出了名的士子,才气和名望都比较高,人品各方面都有嘉评。所以我特意冒险将这本来在我百年之后传给现当今圣上的东西给了你。你能不辜负我这一个老妇的重托吗?”

    薛奉御听她诉说完这一切后,沉思良久后,道:“在儿臣活着时候,竭尽全力。”薛奉御缓缓吐出,犹如发誓。

    “那你就好好活着,一定要活着,不管今后受多大的苦,多大的委屈。你一定要以这个江山为重。记住,你不光是为了自己活着,看看这皇宫,看看这天下,再好好想想华阳。为了华阳,忘了你那个裴家姑娘吧。当是我这个老妇的一点私心吧。”太后满含期待的等着答案。

    薛奉御一时不能决绝,但是太后盯着自己,期待自己的答案,他最后只能不愿地点点头。

    太后高兴之余道:“你能一开始就受得了这份委屈,割舍这份重情,我没有看错你。也没有辜负我这么多天的期盼。你回去见到张茂时候,告诉他,想在凉州继续立足,三明堂如今可不能只是明哲保身了。”

    薛奉御颔首应诺。

    俄顷,殿内的小案桌上已经分别呈上了满桌的酒馔,尤其是羊肉的香味早就飘了过来。

    太后拉着薛奉御的手,高兴地拾阶而下,来到了自己居中的案桌旁跪坐下,薛奉御则被延请到左边的案桌旁,一桌子的肉脯,羊腿,肉羹等馔食。

    太后举起酒盏笑道:“来,今日同贤婿畅饮一番。我这是果酒,你不要管我,只管畅饮,随意些,不用拘礼。”

    薛奉御举起酒盏跟后陪同,一饮而尽。看着满桌的食材,跪跽用了起来。

    很快殿内越发的通明,那是因为殿外的天黑了下来。缓缓徐风吹了进来,侍女连忙关起来,太后身体受不得风寒。

    大约一个时辰后,薛奉御开始请礼退出宴席。太后忙笑着道:“今天你来了,我才有了食欲,多吃了些。平时基本上比较素雅,见不得这些荤腥,更别说用酒了。此次别后,我们不说下次何时相见。但求你们能平平安安。”

    薛奉御伏拜在地,太后看着他起身准备离去,忙慌张道:“孩子,让我再看看你吧。看看你的脸,或许我还能记起华阳,待你回去时,让她不要再怨恨我了,我很想她。”说罢两手托着跪在地上的薛奉御的面庞。薛奉御释放了压抑至久的情绪,痛声呼道“母后”。太后扑簌簌地掉下泪来。她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会控制自己的很好,可是没想到,还是一介女流,依然那么脆弱。

    薛奉御替她拭泪后,接受了这一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暖,依依不舍的走出长秋殿。可是他没有想到长秋殿一别,让他永远铭记了长安城的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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