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吃饭吧，好累哦！”
“你去吃吧，我还要转转。”
“不！一起去！”
看我不应声，尤溪就跟在我身后，像复读机一样“好饿呀好饿呀”
从桃李街东路口进来，一直到西口结束，大概有四五百米，路两旁大概有一百个摊位，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停下来看东西的寥寥无几。
我对古董没什么研究，只是孩提时耳濡目染一些爸爸整理的资料，今天来这边多半是看热闹观观人气，小半是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和增增见识。
街口的几户都是大摊位，十几米长店员也多，摆放的多是仿明清官瓷青花彩釉的大胆青花瓷瓶，就是近代电视上常见的在地主官宦家摆的那种，摆在大厅两角，里面多叉些孔雀翎或者鸡毛掸子之类的，一人来高。也有些小件的瓷瓶瓷盘，小件的多是单釉色或纯色的，以仿宋瓷的鹅颈大肚瓶居多，做工乍看倒是喜人精美，而摊主也都是明告诉买家，哪些是出自那个窑，仿的是清朝景德官窑，或者宋朝定窑汝窑等，反正都是仿的也不隐瞒。还有些是近仿，价格就高些，是晚清时候或者民国时候的仿品，单独来说那些品相精美的已经有相当的 收藏价值了。
瓷器这边尤溪倒还有些兴致，毕竟瓷器质地光滑，摆放齐整，白花花青灿灿外观喜人，女人似乎对这些光亮的东西有天生的好感，她边看边摸，老板本是不许的，但因为都是男老板，见姑娘漂亮也没有特别阻止的。
有些高仿清官窑彩瓷，上面画的是一些活灵活现的人物动物景致，有些大件的还画了故事，尤溪几次看的入了神，还得我回头叫她，晚一步拉走她几乎就买下了，嘴里还说，真大，真漂亮，真精细，画的真传神，才一万八千块真便宜云云。真可谓隔行如隔山，一点不假。
其实这种批量从窑里烧出来的贴花瓷器，目前来讲没什么收藏价值，只能算是装饰品或工艺品，哪里值那么多，喜欢的话一两千已经是多说了。
过了这些成规模的瓷器批发商，再往前走，才是外地进来的小摊位，只有一两个人张罗的买卖，他们的身份无外乎以下几种。
铲地皮的“小地龙”，就是在偏远农村划拉“破烂”的，这种铲地皮的要想成气候，比较考验眼力和运气，这些人朝不保夕，自己混口饭吃都难，更别提养家糊口了，所以一般都是孤身一人，走到哪混到哪，比如我在银元村认识的李大海，传世明器经他们手的可能性本身就比较小，再流落到这种小市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二是走南闯北捡漏的掮客，这些人当中有些也是从铲地皮做起来的，积攒了一些关系和人脉后，开始做起了牵线搭桥赚差价的生意，往往是下家想买的东西他找上家淘，他们赚钱比“小地龙”容易多了，只要用心使力就能以此为生，只有赚多赚少的区别。与“小地龙”相比，除了拼运气和眼力以外，还要拼狠！对同行要狠，明地里恐吓威胁，暗地里举报使绊子都是有的。再者对下线要狠，尤其是对熟人，掮客想赚钱多数避免不了杀熟，因为杀熟最容易得手。但对上线一般没什么办法，毕竟要靠上线吃饭，他们的上线一般是“大地龙”或者资深收藏家，也有“小地龙”。有些掮客眼力不济，看东西打了眼，为了再次把东西出手，也是连蒙带骗，所以有些外行，往往被掮客骗的倾家荡产，跳楼自杀者不在少数，在掮客行当里也可谓龙蛇混杂，之前在lio办公室见到的易山，其身份基本可以断定是掮客。
最后，也是在这种冥集上最少见的一种，下坑倒斗的“大地龙”,与“小地龙”在地皮上活动不同，“大地龙”都是在地下活动，这类人一般都是团伙作案或者有行内高人幕后操手，单独作案的极少，“大地龙”的摊位往往会出现单件的传世明器或者残片，遇到识货的买主搭话，还要经过五定，最后才能完成交易。
所谓的五定，就是卖家觉得买主靠谱了，有实力，可以进一步谈话了，称为一定人；谈话中卖家会想进一步了解买家的底细，避免被钓鱼，称为二定底；卖家觉得买主底细可靠，但因为再见凡尘的明器多数价值连城，不好估算，为了让买家放心，往往会有第三方参与交易，如德高望重的业内人士担保或者某拍卖行，鉴定行，称为三定局；当买卖双方都交了一部分钱给第三方表示诚意后，双方再谈明器价格及交易细节，是论件估价还是“一枪打”，一般“大地龙”的买家都是一枪打，好处是可以拿到绝对的优惠，也避免交易时间过长而产生的其他风险，坏处也是风险大。这一步称为四定值；买家核定件数，确定都是一个坑里出的，卖家收了钱，中间商拿了分红落了锤，称为五定音。自此买卖双方各负盈亏，不能再翻帐反悔。
这一遭走下来，别说大地龙了，就算铲地皮的小地龙也不能确定有无，多数都是那些所谓收藏爱好者收藏家，二道贩子打扮一下，来清理自己多年间被坑的库存的。
临了，正要跟尤溪进临街的面馆吃面，哗啦啦一串脆响引起我的注意，这声音跟我熟悉，小时候曾把玩一段时间，跃马轧花铜酒壶，壶身和瓶塞由一串铜链连接，拿起酒壶链条从壶身划过磕碰发出的就是这个声音。
“老板！你这个铜壶？”
听我搭腔，老板显得有点意外，他打量了我一番，可能是觉得我既然有眼力认得他的宝贝应该有些本事，就回了话。
“哟，小伙子真识货！这件可是我的镇店之宝，元代的东西，铜跃马酒壶。”
“你这个确定是元代？”
“当然了！你看这个扁圆的壶身，形状跟蒙古骑兵的水袋一样，这是串皮带的挂钩，这轧花是。。。。”他滔滔不绝显的信心十足。
这个人倒像是个铲地皮的“小地龙”，可他摊位上除了这个铜壶像样，其他铜摆件都是些仿品和工艺品，有仿春秋时期酸解上锈的酒爵，铜马，饭鼎，铜勺子，还有仿明清年间的贞操带，香鼎，铜锁，烟袋锅子，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我也没见过。
扫了一眼我的视线定在这个跃马铜壶上，记得小时候爸爸带回家的那个壶与这个十分相似，只是成色比这个要好很多，整体圆润光泽也没有凹痕，记得爸爸说是金代的文物，是金朝将领随军打仗时携带的水壶。从这个摊主言语和表情中我断定，他对这件文物的出处和朝代是吃不准的，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小地龙”。
“这是什么？”尤溪把那个贞操带提在手里问我。
“放下，别乱动！”
我让她把东西放下，并不打算告诉她，但她旋即又看着老板，老板面露尴尬的看了我一眼，红着脸说“小同学，怎么对这感兴趣，那是，是，是贞操带。”
“贞操带？”
尤溪吓的手一缩，一脸疑问，显然她明白字面上的意思，只是对眼下这件东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又是怎么起作用的感到费解而已。
“老板，所谓瓷存完好铜收全，你这件宝贝就算是元朝的，但是是单品，而且这成色，收藏价值大打折扣，而且不新奇，就是件元朝的民用品，考古文研价值也低。。。”
他听我说完一脸的不屑，“小兄弟，要知道春秋青铜汉唐玉，元辽金铁宋清瓷，这些都是最值钱的，而我这件可就是元辽金！有心的话出个价。”
他跟我一连挑头，明显急于出手，刚刚他说话时语速也有点急，这都是犯了圈内的忌讳，我还听出他带着些许的东北口音。
我故作为难，把他的手拽过来，打开他的五个手指又弯回一半，示意五千，这个金代轧花铜壶起码值五万，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因为我是没钱买才故意压这么低的。
他果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拜拜了您馁，你别处瞧瞧去吧。”
我转身就走，我知道他想卖肯定要还价，我只顾走，尤溪突然挎住我的胳膊贴上来问，“贞操带是做什么用的？”
“保护贞操用的。”
“啊？保护贞操？”
“想知道？”
“嗯嗯嗯！”
尤溪一连点头，诚恳的看着我，我也一脸严肃，她的求知欲瞬间达到了顶点。
“好吧，古时候女人是要穿上那个东西，然后她的 夫君会给贞操带上锁，再把钥匙随身带走，这样他的妻子没有钥匙就没法脱下贞操带，也就没法跟别的。。。。”
我看着尤溪长大的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尤溪咽了咽口水，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那个铁的东西，能穿？”
“铜的。”
她听呆了，我凑近了看她，她双手捂住脸，叫她也不吭声，停在原地。
“我骗你的！”
听我这样说，她才松开指缝，从指缝看我，我忍不住笑了，她就扬起粉拳来追我。
“吕一凡，你混蛋你！”
“小伙子等等。。。”
那东北哥们儿看我俩跑开了，果然追了过来，拉住我的手，掰开两个指头。
“你要是诚心，这个价给你！”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