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突然笑了几声，露出缺了几颗的老牙，“都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入世也是一种修行，你只是还没到这般境界。哎，不说了，三两老酒就卖了我前半辈子，吃亏，太吃亏了，你小子是不是在酒里掺东西了，故意套我话？”
陈四抹去泪花，“好，不说了。回去了教我练剑，等以后您老的耍不动了，我还有陈家子子孙孙替您守着太上观。”
“话搁住，先回家娶媳妇。”
刘庆阳看着眼前巨大剑鞘有些发愁，这铁东西看起来怎么也有百八十斤重，可那脾气糟糕的老头随口喊了句来，便从天上落下来砸在他面前，然后丢下一句话，去把它抱起来。
绕着剑鞘转了一遍，甚至躺下来等了等，几乎是两个自己，这样一把剑鞘得装多大一把剑？最后撅着屁股，憋的满脸通红也没挪动分毫。
老头冷着眼，捡起一颗石子砸过来。
刘庆阳就地一滚，那颗石子擦着他的衣服打在远处的一棵树上。
老头再抬手，刘庆阳从兔到龟，最终还是力竭挨了一下。
“蠢才。”老头骂了句，便背过身。
少年抽着嘴，这次下手比以往重了许多，那股疼痛就好像融入全身，撕咬着骨肉。
“去弄些酒肉回来。”藤条卷着他仍到崖边。
想想陈四也该回来了，少年迈开脚朝寒酸小院走去。
木门开着，院子已经开始装扮，老奴蹲在一张已经雕出两个喜字的大红木板前，似乎在琢磨什么，神情很严肃。
“贵客啊。”陈四从屋子里出来打趣道。
刘庆阳的目光溜过那些用廉价绸缎绑成的绣球，“好看。”东西是便宜了点，但用心就很值钱了。
“来了就别走，中午在这吃饭，下午帮忙，我去弄点酒和菜回来。”陈四说着出了门。
这种熟络已经不用再刻意招呼，就像刘庆阳和胡瑞生。
刘庆阳应了声，手艺活干不了，但帮着搬搬抬抬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老奴突然出刀，刀法快若闪电，几乎是在刘庆阳眨了下眼，大红木板上宛若绣花，出现两只生物，依他的见识叫不上名，但看起来极具神态，忍不住夸了一句，“真好看。”
老奴放下刀，吹掉木板上的木屑，眼里露出几分满意，“这叫龙凤呈祥。”
龙？凤？他在算命先生那听过，也没想到这般好看。
老奴抬头，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轻疑一声，招了招手，“你过来。”
刘庆阳站到他面前，被那双脏兮兮的老手前后摸了好几遍，随即又松开。
“老先生，可是我这身子熬不了多久了？”
老奴抬手打住，“别瞎想，我也就好奇。”又拿起刀跟那块木板较劲。
陈四回来的时候，老奴刚好收了最后一刀，龙凤呈祥屏风，神形俱全，宛若活物，放进世俗里就是稀罕物件。
“普天之下，也就华叔有这手本事了。”摆开饭桌，陈四倒满一杯敬上去。
老奴一干到底，“也就这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总不能以后让你陈家子孙戳着我脊梁骨，说这死老头当初没留下一点家底。”
人逢喜事千杯少，看着两人一通豪饮，刘庆阳缩了下脖子，对于滴酒未沾过的他来说，还是那半盆葱花爆肉够馋。
酒过三巡，肉过五味，陈四喷着满口酒气，说了些许奇事轶闻，又问了刘庆阳最近在干嘛。
刘庆阳嘴里塞满了肉，含糊道，“抱剑鞘。”
抱剑鞘？这种说法倒是有趣，忍不住问，“怎样一把剑鞘？”
刘庆阳比划了一番，“和我一样宽，和两个我一样高的剑鞘。”
世间有这样一把剑鞘？陈四疑惑的目光从老奴脸上走了一圈，自打知道这位世外高人的身份，那些超出认知的事情，便不再听古桥下那位说书先生胡言乱道。
“是好重的剑鞘。”老奴喝了一口酒，压在额头的皱纹慢慢隆起。
“到底有多重？”能让这位老奴说一句好重，那必然是不轻了。
“二百八十七斤。”
刘庆阳咂咂嘴，比他想象的重了数倍。
“二百八十七斤的剑鞘？”陈四在脑子里描摹了一番，或许真如刘庆阳所形容的，“那把剑有多重？”
老奴没吭声。
以陈四对他的了解，应该是不会太轻了。而后又看着刘庆阳的小身板问，“你抱得动吗？”
刘庆阳摇头。
老奴目光落向窗外，看着一只雀儿飞走。
隔日天蒙蒙亮，刘庆阳便起来跟那把巨鞘对付。
昨天老奴教了他个法子，说依法而行便能抱动这把巨鞘。
少年盘膝而坐，感受着昨天老奴输进他体内的那股气，而后慢慢的尝试着用这股气去牵引地上巨鞘。
一大早的功夫，少年努力的倔强着，那把巨鞘好似故意跟他作对，每次抬起一点便又极快落下。但这对少年而言，已经很不错了，好过他昨天撅着屁股纹丝不动。
脾气糟糕的老头罕见的走了神，依稀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倔强的影子。忍不住指点了一句，“神气相合，以气御剑。”
少年挠了挠头，这两个词听起来玄之又玄，到底什么是神气相合？什么又是以气御剑？又担心触了老头的脾气，憋着满肚子的疑问，继续努力。
老头冷哼一声，果然是成不了气候的蠢才，也就心底善良值点钱，随即又暗骂了自己一顿，善良值几个钱？若当初狠点心，何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心无杂念，只余一剑。”
少年这次听明白了，闭上眼，脑子里只余那一把巨鞘。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