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紫笛梦剑 > 《紫笛梦剑》正文 第七章:遇剑
    五分钟后,客厅了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回味的,却不是这阵飘香,而是魏良岁月的陈酿。

    二十岁那年,家父送我到京城,来到森幽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父亲敲开铜环木门,一位长袍长者与家父拱手交谈,那便是我们的师傅——杨净泉。当时师傅已经是国内知名演奏家,钢琴、管弦皆为一绝,旗下还有一间颇具规模的文化娱乐公司,当时来说已经是行内有名气的公司。

    师傅向来不收徒弟,只因家父与师傅过去有厚交,并觉得我根基扎实、天赋极高才肯破例收徒。那时候师兄已经站在师傅的身旁,一个年芳十六的中学生,闻说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外人从不知晓。

    三拜从师后,师傅便向我介绍旁边的这位少年人:“良,这位是你师兄余大剑。”

    记得当时师兄拱手向我行了一个礼:“师弟,为兄有礼了。”那副恭谨的姿态却搭载着稚嫩的外貌,让我至今回忆尤新!

    当时的我确实非常勉为其难才叫了他一声“师兄”,毕竟我比他年长,而且自负琴艺在同龄人中无可匹敌,就是在音乐学院也是长得到教授们的称赞,现此处却要叫一个中学生作师兄,心里实在太讽刺。

    师傅似乎看出了我的骄傲,随即让师兄为我弹奏一曲以示欢迎:“剑儿,去给师弟弹一首刚练的《唐璜的回忆》。”

    当时听到,我有点吃惊,因为那时候的我,还没能把这首曲达至化境,,更何况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心想,应该是师傅为了考验我的水平,想让我一会指点出这位师兄的优劣。我不禁欣然一笑。

    但见师兄对师傅答应一声后,便四平八稳地坐在琴椅上,双目闭合,两手安抚琴键,随即便飘起紧凑的琴声,再看那手法,无懈可击,十六岁的身躯几乎跨越整排琴键,每次指尖都丝毫不差地游刃于黑白之间,下指力道不张不弛,恰到好处,然而最令我最为叹服的是,稚嫩而又略显苍白的面上,唯有丝丝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如此寻常,了然胸中。

    我当时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能做到的,那段曲让我看清了世界,并思念到如今。

    引以为傲的所谓天赋在师兄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我深深拜服这位少年,更有一种与此人同世,不知是祸是福的感觉。

    总之,从那时候起,师傅师兄便进入了我的世界。那两年我已经很少去音乐学院了,四合院内师傅为我安排一间静卧,卧室内十分简洁,因为真的除了床、桌子、椅子、衣柜外,没有其他任何物品,我也一心求学,早就有了过苦日子的心理准备。

    师傅每天早上,都会花一个时跟我和师兄传授乐德,乐理,教授各种技法,然后就会去公司上班,高瘦的身影离去之后,便只有这位师兄陪伴。记得那天我跟师兄说:“师兄,你跟师傅多久了?”

    “师弟,为兄自幼从师,有记忆时便有师傅,尔来十有六年矣。”

    我笑出声来:“师兄,怎么你满嘴的古文啊,好奇怪喔,哈哈哈。”

    师兄拱拱手:“师弟莫要见怪,这是个人爱好,不过是交流的一种形式,只要你听得懂就行。”

    “那师兄你父母呢?你不会是师傅的儿子吧,不过听说师傅没有结婚啊?”

    “为兄乃孤儿,一直侍奉师傅左右。”

    我觉得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便道歉说:“对不起啊,师兄,我并不知道你是……”

    师兄微笑着摆摆手:“师弟,不知者不罪,何况为兄也不以为耻,不必放在心上。”

    “那师兄不要怪我多嘴问,你不是应该跟师傅姓吗?怎么师傅姓杨,你却姓余呢?而且大剑这名字也很复古啊,是师傅取的吗?”

    “余者,剩余也,至于大剑二字,是师傅遇见为兄时,内衬上的刺绣,应该为生身父母所铭。”

    我又问:“那师兄与师傅一直都住京城吗?”

    “为兄十岁之前与师傅长居粤地,后又辗转南北修习,三年前迁居于此。”

    “哦,那师兄你琴弹得那么好,肯定与师傅到处参加表演咯。像你这样的年纪,可以称之为神童了。”

    “师傅确实参加很多演奏,但师傅从未许可为兄向外人演奏,至于琴艺方面的深浅,目前只有你和师傅见过,而师傅从来不作评论,本人无法知晓,但自觉得与电视上那些精彩演奏还是有点距离,还需多多磨练。”

    我不禁冷漠一下:“师兄,那都是大宗师级别的水平,如没有顶尖的专业实力,谁敢上去献丑,不过,依我看来,你昨天展现的水平已经可以上大型演奏会了。”

    “这为兄可不知道,不过师傅常言道要向顶峰的同志学习,不断靠拢,方可大成。”

    “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拜师傅为师吗?”

    “不知,但总有你的理由,如肯相告,为兄愿闻其详。”

    我自信的看一下天空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顶尖的演奏家,在波兰的华沙爱乐音乐厅摘取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桂冠,取得无上的荣誉。”又看回师兄:“你知道吗,要在五年一届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拿第一,那是何其的困难。据说这届比赛第一名又悬空了,评委感觉所有参赛的顶级选手中,没有一个能获得第一名的资格。而且,这种情况在这个比赛中已经出现两次了,这殊荣简直比登天还难啊。”

    师兄问道:“那与拜师何干呢?”

    “在学院里,也有三年了,感觉现在已经到了瓶颈,要突破必须有新的思潮,得知家父与师傅有莫逆之交,我也只好央求他为我引荐,好像家父也跟师傅辨说了一段日子,师傅才肯答应。”

    “哦,原来这样,那真是恭喜师弟了,在师傅的谆谆教导下,师弟必能早日实现宏愿。”

    “师兄,再厉害我也觉得达成愿望怎么都还要奋斗个年的,但以师兄现在的水平,应该已经够资格可以参加这项比赛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第一名。”

    “师弟见笑了,为兄水平远远没有师弟所说的优秀。”余大剑停顿了一下,再问:“那……师弟可否给为兄说一下比赛的详情呢?因为我也只是在电视上听过有这个比赛,详细情况一无所知。”在我看来,当时师兄已经对琴坛上的荣誉动心了。

    我便简略的给师兄说明了一下:“比赛分初选轮和正式轮,如果在某些指定大奖赛中得过两个以上第一名,就无需参加初选轮直接进入正式轮,没有的话就要参加初选轮比赛,一般初选轮会从约160名选手淘汰一半进入正式轮,正式轮比赛分一、二、三轮比赛,第一轮会有40名进入第二轮,第二轮会有0名进入第三轮,最后通过第三轮比赛晋级决赛的不会超过10名选手,决赛便是最终的考验。所有曲目只能选择肖邦作品,正式比赛各轮次曲目不可重复且必须背谱演奏。”

    师兄听后沉思一会:“嗯,听起来好像很严格的样子。”

    我当时被气坏了:“不是好像很严格的样子,而是地狱般的考验,天堂似的荣誉啊。”

    师兄见我如此激动,微微一笑,仿佛开始理解我的心情了。

    每天下午,师傅回来都会一脸惆怅的样子,然后为我们用古琴凑上一曲。师傅高超的琴艺,带出了古琴素怀古朴、旷世脱俗的境界。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世人只知道师傅以古筝闻名于天下,外人却从来没见过师傅弹古琴,原来师傅古琴也是一绝。

    曲罢,然后开始下午的功课,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实练时间,我们在练奏,师傅在旁边指点,除了晚饭时间便一直到晚上九点。

    在师傅家一个月,我便发现一个规律,午饭过后,离师傅回来的时间还有两个时,我便怂恿师兄开玩,在电脑上下载一些平时对师傅来说是离经叛道的现代曲,邀师兄一起演奏。

    起初师兄是怎样都不肯与我为伍,但后来慢慢的,有意无意每天播放几首乐曲,那欢快的节奏,动人的旋律,逐渐打动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到最后师兄还是向罪恶深渊低头了。

    之后的每天中午,我跟师兄都会在一起演奏一些时尚乐曲,那首《hrall》便是我们当时最喜欢且经常演奏的一曲,知音的情谊也随着时间,慢慢沉积。

    三个月后,师傅有一天脸色特别深沉,平时间八点就出门的他,那天十点钟还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我和师兄。当时我心里很是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师傅发现了我们中午瞒着他老人家做的那些傻事。

    然而,终于等到师傅开口说话:“剑儿,今天陪师傅去公司。”我和师兄听到,都是一惊,师傅从来没在我面前谈过半点公事,之前我问师兄有关师傅公司的情况,师兄却表示全然不知,更不用说去过了。

    师傅的话,师兄尔来都是惟命是从,没有半点异议,立刻站起身来,跟师傅出门。偌大的四合院就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那时候我才感受到,什么叫孤独,可想而知,师兄这些年在师傅外出的情况下是怎么承受的。

    自此之后,每天早上,师兄准时跟随师傅去公司,我都要承受这样的孤独。

    我曾经问过师兄,到底师傅让他去公司干嘛,而师兄却从来对此事只字不提。不过幸运的是,师兄总会在午饭过后比师傅早回来一个多时。而有一件事却一反常态,以前都是我怂恿师兄玩,而现在却是师兄开始主动挑逗我。

    就这样,日子过了整整一年,虽然枯燥,但在我们眼里却是快活,仿佛有一种伯牙子期之乐,外人甚难理解,且我们的琴艺,乃至其他乐器都与日俱增,大有进步。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师傅的瘦弱的身躯是越来越差。医院师傅都住过好几次,但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的病情,纵使追问之下也不肯说。

    我想,或许只有师兄才清楚详情吧,毕竟他们情同父子。

    某天,一位穿着古朴而陈旧西装的人来到四合院。那人看上去与师傅差不多年纪,下巴留点长须,头发有点蓬乱,身上的西装也到处补丁,但气质却非常洒脱。

    他笑着问:“二位,请问杨净泉在家吗?”师兄拱手回礼道:“这位先生,家师在房间静养,请待在下通报。”那人看着师兄笑道:“哈哈,不急,会这样说话的,你一定是余大剑了吧?”师兄也是一脸不解,当然了,从来就没见过此人,却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在下正是。”

    那人向前一步:“来来来,给我奏上一曲,如何啊?”

    师兄很是为难,初次见面就有这种要求,也未免太唐突了吧:“这……这,未经家师首肯,弟子万万不可定夺,请先生原谅!”

    此时,听到外面有异样的师傅从房间内出来。看见那人便欢喜地说了一句:“师兄,你来啦。”

    原来此人正是师傅的师兄。师傅又对我们两人说:“剑儿、良快快见过师伯。”我和师兄也是又惊又喜,原来师傅还有一个师兄。

    施礼过后,师傅请师伯内堂一叙,但师伯却对着师兄说:“净泉,这位就是你的昆山之玉,随和之宝啊?能不能给我欣赏一下啊?”师兄当时很是惊讶,想不到师傅会在别人面前如此赞赏自己,连忙说:“师伯见笑,在下何德何能。”

    此时师傅发话:“剑儿,既然你师伯开口了,你就弹一曲吧。”

    领命后,我们便走进了琴室,师兄坐在钢琴前,我们其余三人则站在师兄身后。一首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便开始了,先是柔和的旋律萦绕在众人的耳边,后渐催高亢,师兄弹指间不差分毫,挥洒自如。虽说是协奏曲,但钢琴独奏也是别有韵味。我是如入仙境般的欣赏,而师傅和师伯却是闭上双眼细细品味,可见当时我与他们之间境界的悬殊。

    一曲奏罢,师兄自己似乎也在心里细细咀嚼,不肯回神。却见师傅长叹一声,打破寂静。师兄当然以为是否自己哪里出了纰漏,所以以致师傅叹息。但我觉得此曲堪称完美,并无惋惜之处啊。

    而见师伯仍旧闭目,并未被师傅所惊醒。良久,师伯终于说话:“师弟,如此宝物你应多加斟酌啊。”之后师傅与师伯便到后堂叙旧去了,我跟师兄便继续练习。

    直至傍晚,师傅房间突然传出一阵雷鸣般的吵闹声,内里两人一人一句反复争吵,我们在外面无法听清内容,想上前去看,却又有点害怕,只能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内里照出来的光影。

    只见师伯身影站立,不时指手画脚,而师傅却坐着如磐石不动。吵闹结束后,师伯气冲冲地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径直向大门走去,在经过师兄身边时,停住脚步,深邃地看了一眼师兄,然后决然离去。

    我们回头看向房间,师傅消瘦的身影已站在房门前,目送师伯的离去。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师伯。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