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和叶荣格从常委会会议室出来后，倍感压力，叶荣格掏出烟给明递了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大口的抽着。
“荣格，你认为派谁参与审讯比较好。”新明抽了一口烟，问道。
“局长，我去吧，我和小明去。”叶荣格从案件办理的角度认为，自己参与才能把控局面。
“荣格啊，这个事没有那么简单。上车吧”明和叶荣格上了车。
“刘及这个人，背景很深，这次行贿案，恐怕涉及了更高层面的领导。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从我们调查这个案件来看，他绝对是个关键点。”
“这个我能感觉到。这个案件一发，我就觉得肯定是库爆了，可是没想到这么多领导都如此关注。”
“会上的立场你也听了，有什么判断。”
“局长，您这是在考我啊 我的判断是 杨书记顾虑案件的泄密问题，所以一直不肯由我们直接审讯刘及。刘市长在这个事上表现的有点积极啊，他为什么也在为杨书记那边争夺办案权，这点我琢磨不透。李书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看似肯定了杨、刘两位领导的意见，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而将案件把控的重任落到了我们要派去的两名同志身上。张书记是想把这件事彻查清楚的，可是他不是马上要升了么，这件事对他有没有什么影响呢？”
“荣格 你只看到了他们大致模糊的立场。确没有分析到他们各自行为背后的动机和原因。当然，在案件不清楚的情况下，我也只能猜测个大概。”
“局长您说，看来我政治上还不够成熟啊。”
“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实施高压反腐，监察体制率先进行了改革。监察委成立，把检察院的反贪、反渎的机构、职能和人员一并划给了监察委。同时，各部门的纪检组也连人带编一并划转纪委，成立派驻纪检组，一个组管3至4个部门。整个监察体制改革是将纪检监察与同级党委党组并列起来，提升了独立性。”
“嗯 这个我清楚。”
“了解这个背景，所有市领导，都清楚的明白反腐是一项重要工作，不能直接干预或者阻止案件的查处，但是他们又是一个有着自身利益和立场的人，所以会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中处理自己的行为和立场。一是杨书记的正常立场，应该是彻查宋兴涛死亡案，因为涉及纪委的同志，又很有可能与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可是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确是纪委这边想尽快结案。仅仅是考虑政治影响的问题么？我认为不是，原因只有一个就是纪委本身有人涉及了宋兴涛的死亡案，当然这是我的推测。”
“二是刘市长的正常立场，他不应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的表态，他反对我们直接进行调查，说明他对这件事有担忧。我们分析一下，他为什么担忧呢？担忧我们问出什么担忧行贿案涉及的政治影响。我的分析，刘及的行贿案涉及规划、国土、住建等多个部门。传言张书记就要到省政府任职了，而最有可能接任市委书记的是刘市长。而这个敏感时期，如果新保市多部门出现严重的受贿，市长难辞其咎，恐怕会影响他的顺利接任。”
“三是政法委书记的立场，他一直在为我们争取办案权，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官场的惯例，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非有必要，政法委书记是不会与市长、纪委书记直接正面冲突的。传言他也是接任市委书记的人选，我认为他想借助宋兴涛死亡案和刘及的贪腐案，打击刘市长。”
“最后是张书记的立场。他的立场晦暗难明，但是有一点比较肯定，就是对于宋兴涛的死，他的立场是不能草草收场，要查清楚。至于对于刘及的行贿案，他也马上要升迁了，难道他不考虑政治影响，他不想将查处的范围扩大化以致不可收拾。在贪腐案的查处上，他想维持一种有限范围的政治平衡。”
“听君一席话，颠覆世界观啊。局长，我们被推着捅了马蜂窝了。”
“如果前面的立场推测都是对的话，那么刘及的询问由纪委进行是不会问出什么呢，最后只能由我们草草结案，以意外死亡结案。”局长继续分析。
“再来分析一下刘及的立场，刘及的行贿案已经案发了，他已经不能置身事外。如果依照你的推断，作为蝴蝶标本保有方的他就是凶手，那他的动机是什么。”
“这点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宋兴涛是否掌握了什么关键的证据，使得刘及下了杀手。”
“如果真的是刘及做的，他身处留置的环境，又是如何做到的呢？所以纪委负责调查的人必然也参与了，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纪委一直想尽快草草结案。”
“那我们更问不出什么了。”
“我们左右不了事态的发展，如果市长、纪委书记等都想尽快结案，市委书记的态度又晦暗不明，你我能阻止么”
“所以这个事是个顶雷的事，对吧。”
“风向不对，逆风办案，引火烧身，决定能不能问出来的是纪委，所以你就不要去了。”
“可是，局长，这个案子这么草率的结束，将来我们怎么向人交待啊”
“你说的是如果将来翻案，证明了刘及是真凶？我们的责任问题，会议纪要在那摆着呢？不是我们直接询问的，责任由纪委负责。”
“可是，局长”
“荣格啊，不要这么幼稚了，这是市委常委会定的基调，我们要讲政治规矩，服从大局。让小明带个新人去吧”
叶荣格不再说什么，他低头狠狠的抽了口烟。
回到办公室，叶荣格仔细的思考局长所说的那句话“风向不对，逆风办案，引火烧身。”
他心想，风已经挂起来了，不是风向不对，而是风力还不够大，不够给力，叶荣格内心一直对公平和正义有着自己的价值坚守，但是多年在公安战线上的刑侦工作经验使得他深刻的明白局长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他思索着整个办案过程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小明和刚到队里报道不久的小付进来了，说局长让他们来谈谈全程参与刘及涉及宋兴涛死亡案的审讯问题。叶荣格从思绪中醒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两名朝气蓬勃的优秀警察，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脸。
“你俩参与一项工作，小明你一会把具体情况跟小付说一下。宋兴涛死亡案，今天市委常委会决定由市纪委对涉及的问题对新保市龙腾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刘及进行审讯，看是否和本案有关。你们俩全程参与。”
“全程参与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参与审讯么？”新来的小付不解的问道。
“不直接参与”“你们的具体任务就是列出问题清单，由市纪委的同志负责问，你们在一旁看着。”叶荣格说道。
“那我们的工作目标是什么？”小付继续问道。
“目标就是把审讯的结果和审讯过程的录像一并带过来。现在你们首要做的目标是列一份精益求精的问题清单，这个问题清单决定了案件能否实现突破的基础。”叶荣格此时依然认为，既是风力的大小决定了这件事的结果，他依然想在自己所能左右的环节上尽心尽力，查明真相。
李小明开始和小付一起精心的准备问题清单。
第一个问题，刘及的蝴蝶标本在哪？
第二个问题，蝴蝶标本如果还在刘及的家里，那么案发当天宋兴涛有没有提审过刘及。
第三个问题，案发当天还有谁与宋兴涛有过接触，宋兴涛究竟出去了没有。
第四个问题，如果刘及的蝴蝶标本是过敏源。这个标本是怎么促使宋兴涛过敏的，或者说如何到底宋兴涛手中的。
第五个问题，刘及如果是凶手，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在留置状态，不可能出来了。
想到这李小明突然觉得他们的准备工作远远不够，而所需要弄清楚的问题远远不是刘及一个人所能回答的。
小付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明哥，我咋觉得我们在做无用功，这些问题靠我们的问题清单能搞清楚么？”
李小明越想越觉得应该向叶队长汇报一下。
“叶队长，我们觉得这个问题清单很难列出来，而且有些问题超出了刘及所能回答的范围。”李小明焦急的向叶荣格说道。
“哪些问题是你们认为刘及所不能回答的。”叶荣格问道。
“比如关于宋兴涛的问题，宋兴涛究竟出去过没有，死之前和谁有过接触？关于如果刘及的蝴蝶标本是过敏源，在留置状态的他是怎么促使宋兴涛过敏的。”
“关于宋兴涛的问题，你们在现场时问一下现场案件的审查人员；关于蝴蝶标本如果是过敏源，你们这么有信心能够让刘及承认，如果承认了，你们就围绕蝴蝶标本怎么致使宋兴涛过敏来问，不要扩大范围。”
“还有，不要把纪委询问的同志想的太不中用了，他们是专业审讯的，有很多是检察院反贪局过去的老手。也不要把他们想的和我们立场一样，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立场。也不要把他们想的和我们的立场完全不一样，政治生态在改变，没有人会胡乱的草草了事，出了问题都是要问责的。”
“那他们会怎么审，究竟是想查个水落石出，还是怎么样？”
“小明，小付，教你们一招吧。所有国家机器的人，都是复杂动机和立场的个人，他们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他们所处的立场、地位、环境不同，千万不要把人当成是线性的非此即彼的个体。所有的个体都是受社会矛盾影响的复杂细胞。”
“好复杂，看来我得好好学学社会学了，不对，这是马克思哲学里面讲的东西吧”
“呵呵，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的调查是带着脚镣的调查，但是所有的环节只要有人参与，都不是死的。我们都可以影响。甚至在办案途中，我们可以随时增加问题。甚至在审讯的过程中，纪委的同志自己也会增加问题，问清原因，因为他们是要为本次审讯负担责任的。除非。。。”叶荣格言犹未尽。
李小明大概听明白了，小付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她明白了大致的意思。
“队长，把话说完啊”
“除非他们有预设立场，这种情况下，你们要做的是把审讯的过程和影像资料记录好。以备查询。”
“明白了。”
明接到了市委书记的电话，他说道“明白了，张书记，还是您高明啊，一箭双雕。有问题，让他们自己暴露。我这头脑想不到啊。”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