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距离大连不到一百五十公里的饭馆，做的东北菜却是极为的地道，尤其是桌子上的酸菜排骨顿粉条，极为的入味。
或许，再往前开几十公里就是整天的螃蟹海鲜了，想再吃到地道的家乡菜，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刚刚跟丈夫吵完架，沈春阳也是有些拉不下脸，便是看着儿子，压抑着心中的尴尬，说道：“佳亮，去叫你爸爸吃饭。”
沈佳亮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古怪的妈妈，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起身去找寻自己的父亲。
“佑哥，还真的是您！”沈建国激动的看着眼前的老人，短短二十多年的样子，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佑哥’已经是变成了迟暮的老人一样，但是，依旧不影响自己见到童年偶像时的心情，接着说道：“多少年都没见到您的消息了，您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确实是‘鬼地方’，一间单间的卧室，东西摆放的到处都是，有些物件上面落满了灰尘，显得格外的埋汰，房间正中放了一个大圆桌，上面有一个大背头的大彩电，一看就是很古老的物件了，最起码沈建国的时候见得电视就已经多是液晶显示屏，这种‘厚实’的彩电，很久不层见到过。
大彩电的对面放了一张老式的木床，上面乱哄哄的放着褥子和一些衣服，任人一眼看过去，仿佛都能看到这个老头，在很多个夜晚，把头靠在二十公分高的床栏上，侧着身子看那些垂死挣扎的电视节目。
“刺~啦~轰~”
这个房间就在饭馆的最里面，紧挨着的就是厨房，清清楚楚听得到中式热炒那些菜品下热锅的刺啦声音，还有几个听起来就极为油腻的中年胖子的声音，炒菜的同时狂妄的笑着，毫无顾忌的在厨房里讲着带料的‘荤话’。
房门没有关，对面就是饭馆里的单间厕所，虽然很，味道却是极为的厚重，所以这厕所油腥的味道一个劲的往沈建国鼻子里钻，沈建国眉头一皱，似乎能看得到两个满头大汗的胖子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黝黑的灶台和墙壁，即便是十月份的天气仍旧是满头满脸的大汗，脖子上耷拉着一条不怎么干净的毛巾，在汗快落下的时候，随手抹一把，然后胖乎乎的手掌在脏兮兮的围裙上摸一把，也不知道是手上更油腻一些，还是这围裙更油腻一些。
虽然是个的皱眉的动作，看似年迈的佑哥很明显是捕捉到了，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只不过拿了一个凳子放在了圆桌旁边，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凳面，示意沈建国坐下。
然后从这个藏宝阁一样的房间里，不知道那里抽出一盘油炸花生米来，电视机旁边就放着一瓶，不，大半瓶的牛栏山二锅头，拿出两个一次性的杯子，分别满上。
“我看过你的直播。”佑哥往嘴里丢了一个花生米，随意的说道。
“佑哥，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沈建国一听，眼神当场就亮了起来，自己一个观看人数基数是五六万的主播，面前这个曾经观看人数几百上千万的‘大拿’说看过自己直播，这妥妥的荣耀加身啊！
如果佑哥在点个头，说一句这伙子不错，将来必成大器，沈建国觉得就算没有钱，自己也能坚持的做下去！
可是，佑哥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着牛二，吃着花生米，一言不发。
“佑哥？怎么样？您倒是给说说啊”等了半晌，没见佑哥说话，沈建国从刚开始的开心慢慢的变成了有些没底，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开口说道。
“你有多少粉丝？”佑哥开口说道。
“十几万吧”其实有二十多万，但是现在沈建国一点底都没有，只能往了说。
“在线人数能有，五六万？”
“差不齐，也就是这个数字了。”
“你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吗？”佑哥垂着眼皮，没精打采的问道。
“人物什么的，跟佑哥您是没法比，但是，在我们那块，大还算是个人物的，最起码说话的时候有几个人捧场”沈建国颇为心的措辞，说完之后自己都是不禁给自己叫好，这话说的，太有水平了！
佑哥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啧的一声喝了口酒，慢慢悠悠的说道：“你觉得，你的那十几二十万粉丝没了你会怎么样？”
沈建国一愣，不明白佑哥问的是什么意思。
“当年我有粉丝几千万，我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觉得我能给你千万人带来快乐，他们都得叫我一声哥！嘴上说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心里想的是，这帮傻缺，拿着几千块钱的工资给身价数亿的我刷礼物，真他们傻缺！他们都的离不开我！”还没等沈建国回答，已经是半斤酒下肚的佑哥已然是有了些许的醉意，骂骂咧咧的说道。
“后来呢？”沈建国不禁问道。
“直播这行，还真是几十年不变的操行，我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就去招惹一些大人物，他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是，跟以前的草台班子没区别，博君一乐，就算看的人再多，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丑，谢幕之后，没人会记得”
“我当时很不服气，就跟他打了个赌，停播一个月，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然后？”沈建国想了想自己在上招惹k哥，不对，或许说，自己跟k哥，可不就是在上扮丑吗？会普通话不说，故意说着彪悍的东北话，看到看不惯的事情，怼，看到看不惯的人，怼，甚至看自己有些过气，找着那些个毫不相干的人物，开怼，蹭热度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沈建国不禁是这样想道。
“刚开始那几天，无理由停播啊，整个直播界都是炸了锅，所有人都在各种方式找我，比我爸妈都积极！甚至还上了央-视新闻，我那时候鼻孔都快朝天上了，我多牛-逼啊，我多重要啊！你们谁都离不开我！”一瓶酒已经是喝完了，这一斤二两的白酒还缺了几两在两个东北人面前，确实不够看，佑哥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一瓶酒来，一口气闷掉一杯，接着说道：“可能有一个礼拜，或许不到一个礼拜，平台就已经开始转移注意力，为新人炒话题，炒热度，找我的声音已经是弱了很多。”
“还不到半月，那些拿血汗钱给我刷礼物的傻子们再也不找我了，他们开始他那些似乎全无用处的血汗钱刷给别人，那时候我看清了，大平台可以一夜之间造就一个所谓的大主播，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反正能让他们赚钱，怎么都好，对吧，j哥。”佑哥似乎又找回了些年轻人的姿态，满满不羁的笑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沈建国有些尴尬的跟佑哥碰了个杯，笑呵呵的说道：“然后您就看破红尘了？”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佑哥只是拉起了半截右臂的袖子，在手肘的内侧，有一道疤。
“那大人物也没跟我这人物一般见识，那是年轻气不过，自己挑断了自己一条手筋，跑到这地方来养老了。”佑哥笑呵呵的，似乎，这道疤痕，早已经不再疼痛了，接着说道：“年轻真傻，若是现在的我，才不会自己去挑断自己手筋，傻缺吗不是！”
沈佳亮终于是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个专属于老板的房间，看着正在喝酒的老爸，说道：“爸爸，回去吃饭吧”
“啧”沈建国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尽，看着佑哥，说道：“佑哥，要不然您跟我一起干吧，以当年您的人气，咱们可能可以唤醒直播界的第二春！”
佑哥头也没抬，看着盘中所剩无几的花生米，笑呵呵的说道：“其实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不是吗”
虽然没有菜过五味，最起码也是酒过三巡，眼前的佑哥已经不是当年自己崇拜的那个佑哥了，沈建国起身离开，“那佑哥，我们有缘再会。”
“等一下”
已经走到门前的沈建国大手已经摸到了儿子沈佳亮的后背，突然被叫住，父子二人都是转过头来，看着仍旧坐在那里喝酒的佑哥。
“你们这是去大连吧，听说那边不太平，你现在也有老婆孩子，心”
沈建国带着儿子转身离开。
不是说水越喝越寒，酒越喝越暖吗？怎么半斤多白酒下肚，沈建国感觉有些越来越寒？
儿子沈佳亮看着平日里暴躁的父亲，有些心翼翼的说道：“爸爸，刚才那爷爷说心，我们心什么啊？”
沈建国看着远方突然间乌云密布的天空，摸了摸儿子的脑瓜，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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